王江失魂落魄地看著前方,兩眼無神。

“我,死了?”

王江不敢想象,他死了他家的娘子和孩子該怎麽辦?

他不能死啊!

“不行,我要回家看看。”他看向前方模樣奇怪的男子,懇求道:“能讓我回家看看嗎,我在這裏有多久了,我……”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男子便搖頭打斷了王江的話,“恩公,你已經死了,如何能回去?你現在一介鬼身,就算回家了,你家中親人又如何能看到你?”

“這……”王江絕望地癱坐在地上,他痛苦的捂著臉,突然很後悔,自己為什麽要跟張伯那個惡人說那麽多話!

如果那天不跟他說那些話,是不是自己就不會死了?

在這種懊悔、痛苦和絕望以及不甘和憤怒的複雜情緒下,一股晦澀的氣息自王江的身上產生,他原本正常的麵色突然發青,兩頰凹陷下去,眼眶突出。

還沒等男子反應過來,一股墨綠色的氣息從王江腳底升騰而起瞬間將他包裹住。

“這!!!”

男子吃驚地看著這種變化,這種變化他也是第一次見。

很快,墨綠色的氣息漸漸消失,王江也是徹底的變了模樣,此時的他頭發亂糟糟的如同雜草一樣掛在腦袋上,上麵還有一滴滴如同水一樣的東西滴落在他腳下,很快能聚成一灘。

男子看的很清楚,這些‘水’竟然不會融入河水中,跟河水涇渭分明,而且他還能感受到一股濃鬱的陰氣。

暗青色的皮膚,如同燈籠一樣黃澄澄的眼睛中,碧綠色的眸子仿佛火焰一樣燃燒著。

青麵獠牙,鬼麵勾鼻。

如今的王江徹底變了模樣。

“恩公,你這是何苦?”

男子這時才明白王江因為心有怨憤化為水鬼了。

他心有不忍,惋惜地說道:“恩公,我知你枉死心有怨憤,但不至於如此啊,你想與家人相見,我這裏有一托夢之法,可以讓你在夢中與家人相見,說清楚你的死因,讓你的家人替你伸冤。”

已經化為水鬼的王江頓時怔住,他張了張嘴,“你為何不早說?”

他就是因為想到自己無法見到家人,無法跟他們訴說自己的情況,無人能替他伸冤,這才導致心中產生怨憤化為水鬼。

“你也沒有給我機會啊!”男子連連歎氣。

“……”

氣氛一陣沉默,王江這才嘶啞著聲音問道:“我現在該如何?”

男子見王江雖然化為水鬼,但理智清晰,並沒有受到怨氣影響,他也明白王江心中雖然有怨,但還在可控製的範圍內。

“如今已經化成水鬼,那你就可以自己找那害你的老頭報仇了,等來年春季,你可以試試。”

一聽能夠親自報仇,王江的情緒也稍稍激動了一些,體內的陰氣頓時爆發,如狂風一樣席卷而出。

男子眯著眼睛感受了一番陰氣的威力,被陰氣吹拂過身體,他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好似要被凍僵了一樣。

這讓他不禁暗暗咋舌,恩公不過區區一個凡人,竟然在化為水鬼後,實力一下子就有了如此大的提升。

難怪人族能夠在三界崛起。

“恩公,你若是想要和家人相見,我可以起壇作法,讓你托夢給你的娘子,讓其知道前因後果。”

王江想都沒想就同意了,他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平複肆意流動的陰氣,急急地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頓了一下,他又問道:“你口口聲聲叫我恩公,我什麽時候救過你?”

男子哈哈笑道:“恩公自然是不記得了,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你可還記得十年前你曾用一網的魚跟另一名漁夫換了一條青魚?”

青魚這麽一說,王江瞬間就記起來了,不是他記憶深刻,而是那天被父親一頓打,屁股疼的三天下不了床,想記不清都不行。

“原來你就是那條讓我屁股腫了三天的青魚啊。”王江滿是感歎地說道:“你這麽一說我就想起來了……”

青魚見此也是無聲地笑了笑,不過他還是很慚愧地說道:“可惜我來遲一步,在找到恩公的時候,恩公已經死去,不過恩公的屍體我卻保存下來免得讓河中的魚兒給吃了。”

王江心底微微一黯,不過他也知道事不可為,“屍體能保存好也不錯,至少等會兒和娘子說完,她也能順利找到屍體告知官服替我伸冤。”

“恩公不打算親手報仇了?”青玉好奇地問了一句,若是告官的話,那姓張的老頭可就不能讓他親手解決了。

王江眼神一閃,他說道:“我自然不會放過他。”

青玉愣了愣,雖然不知道王江有什麽打算,可是看王江的樣子顯然他有了想法。

“既然如此,我們今晚就開始吧。”

……

寒冬臘月,豐收村。

豐收村緊靠著白龍河,有物產豐富的白龍河為依托,村中的村民自然個個都過的很舒坦,因為年年都豐收,久而久之就改名叫豐收村。

今夜,相比家家戶戶熱鬧的情況,王家院子裏卻顯得有些冷清了。

王江的父親王柏川沉默地坐在桌前喝酒,一杯接一杯,在他旁邊則是一名蒼老的婦人,婦人默默垂淚,卻也是一言不發。

王柏川瞥了一眼坐在灶前望著火堆發呆,手裏抱著剛剛一歲的孫子的兒媳婦,重重地歎了口氣。

兒子失蹤了半年,差役找了那麽久沒找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也不好直接下達通知,隻能草草的用失蹤交代。

對此,王家眾人自然不信。

可是過了那麽久,就算他們不信,那也沒辦法。特別是村頭的張老漢,一直在宣揚說王江在河中捕到了一頭奇特的鯉魚,在城中賣了錢後拋棄家人跑了。

這個消息雖然不知真假,但也讓村裏人議論紛紛。

王柏川歎道:“差役已經在調查金鯉魚的事情了,他們昨天還跟我說,一直在跟蹤張老漢,說張老漢嫌疑最大,特別是自從大江失蹤後,張老漢花錢也大方的很。”

“他們懷疑張老漢和大江的失蹤有關,但是沒有可靠的證據,也不好拿這張老漢怎麽辦。”

王柏川的媳婦不滿地說道:“那老張頭絕對有鬼,他平日裏摳摳搜搜的,怎麽一下子就變的如此大方了,是不是他害了我們家大江,拿了他的錢?”

王柏川皺起眉頭,他們隻是漁夫,也識不得幾個大字,很多道理都是自己平日生活中感悟的。

雖然懷疑張老頭,但是差役都拿張老頭沒辦法,他們又能如何呢?

畢竟在白龍河附近,誰不知道漁民的收入是最難統計的,因為白龍河物產豐富,偶爾捕撈到幾條特別的魚,就能大賺一筆。

所以張老頭有錢花,他們也不能拿著個當證據將張老頭給抓起來。

“這事兒不好說,我們再等等吧,等來年開春了……”

劈啪。

火堆的火星炸開,讓王柏川停下了話,他看向自家的兒媳婦,隻見兒媳婦看著火堆發呆,眼淚卻止不住的留下。

孫子還在其懷中沉睡,雖然現在什麽都不知道,可將來他始終會明白,自己少了個爹。

心中再次歎息,他不再說話。

“娟兒,過來吃些東西吧,今晚早些休息,爹明天再去一趟衙門。”

王江媳婦本姓柳,柳氏聞言默默點了下頭,然後抱著孩子隨意應付了幾口,然後就匆匆回房間去了。

見狀,王柏川也隻能暗暗歎息。

很快,王家就熄了燈火。

深夜,柳氏睡下後,卻朦朧間聽到有人在喊自己,而且聲音還十分的熟悉。

“娘子……娘子……”

她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在一處陌生的地方,心中驚慌之下剛準備逃跑,卻發現自己一動都不能動。

緊接著兩個模糊的影子從遠處漸漸靠近。

等那兩個影子離得近了,柳娟這才看清來人,其中一個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丈夫王江,而另一個人卻看不清麵容。

“娘子……”

王江激動地看著柳娟,一時間竟然激動地說不出話來,他通紅著雙眼身形突然一陣顫動。

“咳!”

他身後的青魚連忙咳嗽了一聲,王江立刻反應過來,自己可不能耽擱時間,他連忙將自己的遭遇一一道出,說到自己是如何被張老頭害死,又是如何被青魚所救,然後自己的屍體位置統統告訴了柳娟。

得知王江真的死了,柳娟雖然差點暈厥,但也強忍著悲痛將王江交代的事情牢牢記住。

“娘子,一切就拜托你了,雖然你我無法真正相見,但我會一直在白龍河護著你和孩子,還有爹娘……”

說完後,王江便消失了,任由柳娟如何叫喊都沒有回來。

猛地,柳娟再次醒來,熟悉的房間映入眼簾,她看了眼自己身邊的孩子,以為自己是太過想念丈夫在做夢。

可是當她看到床邊那灘水漬的時候,瞬間清醒過來,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在做夢,而是自己丈夫托夢給了自己。

正當她準備去找爹娘訴說這件事的時候,卻聽到爹娘的房間裏也是一陣響動,緊接著屋子裏的燈就亮了起來。

柳氏連忙穿好衣服走出房間,同時王江的父母也走了出來。

“剛剛我們夢到了大江……”

“我也是……”

三人對視一眼,當即也顧不得時間了,連忙收拾了一番就往白龍城趕去。

豐收村距離白龍城並不遠,幾裏地的距離。

等三人趕到白龍城的時候,此時天色剛剛泛白,太陽已經冒出了一個尖頭。

三人匆匆感到衙門口,值守的差役一看到三人,也是露出無奈之色,畢竟他們對這三位太熟悉了。

而且王江失蹤也算是近年來的白龍城唯一的大案子。

“三位匆匆趕來,是有什麽線索了嗎?”差役也是一個挺負責的人,他一看到三人齊至,便下意識的脫口問道。

王柏川連連點頭,激動地說道:“大人,就在剛剛不久,我兒托夢告知我們,他被害的緣由以及他的屍身所在之地。”

“托夢!”差役臉色一變,他們雖然是普通人,但是身在白龍城,哪裏會不知道托夢的含義。

當即認真了起來,“三位,請隨我來!”

很快,三人就見到了白龍城捕頭。

在聽完王柏川的話後,捕頭馬超眉頭緊鎖,他雖然對托夢之詞不是很相信,但是既然有了線索,他也要親自去認證一番。

“三位帶路,我這就帶齊人馬我們一同去屍體所在之地,如果你們所說是真的,我們立即抓捕張奎!”

“多謝捕頭!”王柏川激動地謝道。

很快,一群差役和王柏川等人就出發來到了白龍河。

雖然是寒冬季節,漁港內比較冷清,但也有一部分漁民在這裏閑聊,甚至不少漁民還出船在河岸邊附近垂釣。

見到王柏川一行人,頓時一個個起了八卦之心,遠遠地跟著看熱鬧。

對於這群漁民的行為馬超也沒有驅趕,畢竟此事幹係重大,若是王柏川所言是真,這張奎自然要抓,可是如何定罪也是個麻煩事兒。

但不論如何,先要找到王江的屍體,才是最重要的。

隻有見到了屍體,那才能有後續的行動。

因為有了明確的位置,所以一行人很快就來到目的地,望著冰冷的河水,幾名差役也是二話不說就跳入水中。

他們雖然是普通人,但是在東勝神洲,就算是普通人也是有些非凡本事的,冬天水冷,但也短時間奈何不了他們。

大約一刻鍾左右,河水翻湧,兩名差役抬著王江的屍體從水中一躍而出,見到王江的屍體,眾人都是驚呼起來。

馬超目光冷厲,他能清楚的看到王江的屍體沉河六個月竟然沒有自動浮出水麵不說,竟然還保存完好沒有被河中的魚類吃掉!

也就是說王柏川一家子所說的話,八九不離十了!

他連忙上前查看王江屍體的腦袋,這一看下自然就看到王江腦門後的窟窿,屍體雖然保存完好,但是血液卻已經幹了。

這一點又證明了王柏川等人的話的可靠。

“來人,立刻去將張奎捉拿!”

“是!”

一群人來的快,走的更快,抬著王江的屍體就離開了。

在他們離開後,水鬼王江和青玉這才緩緩出現在河麵上。

“這下你能好過一些了吧。”青魚問道。

“嗯。”

正當他還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卻聽到一個清脆稚嫩的聲音響起,“咦,傻大個,你怎麽變成這幅模樣了?”

王江和青魚尋著聲音看去,隻見一尾金紅色的小鯉魚甩著尾巴正好奇地看著他們。

“是你!”

王江一眼就認出了這條鯉魚,雖然鯉魚的模樣有了些許的變化,但他依舊記得清楚。

王江看著自由自在的小鯉魚,眼神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