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艘漁舟擱上淺灘,夏占魁跳下甲板,一雙長統皮靴踩上鬆軟的沙灘,四周的清兵盡量去壓製自己,還是不免帶起嘈雜的響動,與長江浪濤之聲混雜在一起,真是世上最美妙的雜音。夏占魁一步一個腳印的走過這些忙著修正隊列的清兵身邊,他身後親軍緊跟在後。終於安全登陸了,一想到美麗的漢口正向他們大門洞開,每個人的腎上腺激素瘋狂飆升,都有些口幹舌燥了。夏占魁也被江風吹得,暈呼呼矣。

夏占魁沒有選擇更安全的在黃陂登陸,從後路支援張彪留在三道橋的守軍,而是選擇在劉家廟這邊的淺灘登陸,就是為了更方便的打通三道橋的鐵路線。在三道橋,張彪殘部賭著革命軍,革命軍同樣賭著張彪殘部。革命軍有馬克沁機關槍和山炮,要想正麵突破革命軍強大火力網封鎖的三道橋,那不知道要丟下多少屍體。這不是他願意看到的,他需要保存實力,才能在亂世當中一展報複,建功立業。如果夏占魁隻是保存實力,穩守著三道橋要隘,等河南張錫元的混成協來了之後,一起發動進攻。拿下三道橋,甚至拿下漢口的損失雖然減少,但是多了一個與自己瓜分漢口的人,夏占魁絕對不願意看到。為了實現他獨占漢口的利益,他決定行險一招棋。在劉家廟附近的淺灘登陸,再偷襲三道橋的革命軍。輕鬆的接出張彪殘部,以他們做炮灰,進攻劉家廟車站,甚至漢口。

上岸前早就準備好的火把全部點燃,有上千之多,火把被江風吹的咧咧作響,在漆黑的深夜連成一片的巨大光點,照得整個空曠江岸通明,遠遠的看,有密密麻麻的黑點在不斷蠕動。既然已經上岸,夏占魁就沒有必要隱藏行跡,如果部點上火把,如此漆黑的夜裏,根本無法行軍打仗。他先前派出的偵察兵早已經撒開了網,革命軍的小兔仔子非常識趣的給他讓出了登陸的地盤。夏占魁雖然沒有曾國藩的雄才偉略,但也上打過惡仗的人,一眼就看出革命軍擺得是誘敵深入的計策。夏占魁自信心一直爆滿,在他眼中革命軍的誘敵深入更像上引狼入室,非讓這些狂妄自大的革命軍嚐嚐被蹂躪的痛苦。被江風吹得搖擺不定的火光,落在夏占魁的臉上也上陰晴不定,他嘴角牽出一絲獰笑,一腳深一腳淺的走上鬆軟的沙灘。

部隊已經集結完畢,火把舉成一個個方隊,綿延開來,布滿整個寬闊的江麵,占居夏占魁所有的視線。士兵們安靜下來,隻剩下士兵們背後的長江浪濤聲和江風刮著火把的咧咧聲。

夏占魁身後的親信說道:“這邊江岸發出這樣巨大的動靜,劉家廟的革命軍還是沒有向他們發起進攻,真是沉得住氣。”

“本來還以為會在這裏與匪黨惡殺一陣,匪黨卻不配合。這是什麽打仗,匪黨就是沒卵蛋的娘們。”另一親信看到安全登陸,得意之餘,發起了牢騷。跟在夏占魁後麵的親信聽到,都是一陣哈哈大笑。夏占魁現在心情大好,對於部下親信的玩笑也不製止,反而輕輕一笑,談笑用兵嘛。

“大人,我們現在上照計劃走下一步,還是改變計劃直撲劉家廟車站,先把劉家廟車站拿下再說。”已經有親信向夏占魁提出建議,改變原先作戰計劃,這也是看到革命軍對他們的登陸而不作為,因而推測革命軍在劉家廟車站部署的兵力有限,無法出劉家廟車站與他們野戰,隻敢歸縮在劉家廟死守。因而這個夏占魁的這個親信認為,夏占魁應該直接拿下劉家廟車站,獨吞這份功勞。

夏占魁聞親信諫言,立刻搖頭。他雖然窮瘋了,但是還沒有窮混頭。在他的算計當中,現在直接去搶劉家廟車站,肯定會損失不小。湖北新軍的編練,一直有湖北洋務支持,裝備之精良,不下袁世凱的北洋軍。他手上的裝備跟匪黨一比較,簡直就是叫花子軍。即使屬下湘勇在如何英勇善戰,也無法用血肉之軀幹過洋槍洋炮。當年太平天國夠不怕死的了,還是幹不過洋槍隊;當年庚子拳民也都不怕死,卻闖不進東郊民巷。他這次打漢口,有一半目的是為了錢,還有一半目的是為了湖北兵工廠。

夏占魁堅定的揮掉獨吞收複劉家廟車站的功績之誘人餌,他的這些屬下,可是他在亂世中掙紮的本錢,不能在進攻劉家廟的時候有太多的損失。“按原定計劃,進行下一步作戰。先端掉賭在三道橋的匪黨,接出張彪鎮守三道橋的殘軍,再一起收複劉家廟車站。張彪如果想戴罪立功,就讓他的殘部去做進攻劉家廟車站的炮灰好了。”

夏占魁做出決定,他身後所有的親信都閉上了嘴巴。夏占魁在軍中一直保持著傳統的獨裁式的威信,對於那些軍中參謀,民主製度向來嗤之以鼻。他雖然是文人領軍,可也讀過《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之類的兵書。知道製勝之道,將士用命,也就是他說什麽,下麵照做即成。如果讓這個參謀指指點點,那個參謀指指點點,這便不是民主了,是擾亂軍心。夏占魁自領軍以來,用自己的一套方法,很是打了幾場勝仗,自信心也是越發的暴漲。

夏占魁部開始動起來,開往三道橋的方向。

夏占魁的命令發出,各營立刻行動起來。部隊的行軍展開,漆黑的大地,一條火龍蜿蜒前行,繞過丘陵,水塘,小溪,直往三道橋撲去。

劉家廟一帶水網迷布,行軍非常困難,何況還是夜間行軍,更添困難。還好的湖南和湖北的情況差不多,湘勇對這樣的行軍路況也熟悉,可還是走得一路罵娘。要不是漢口的繁華吊著他們的胃口,他們還真不願意幹這苦差事,在嶽陽欺男霸女的日子也很好,就是窮了點。夏占魁也是個明白士兵的苦處,為鼓舞士氣,更是側身其中,一起走在爛泥路上,一雙長筒軍靴沾滿爛泥。士兵看到一軍主帥夏占魁和他們兩條腿爛泥裏走,嘴上的罵娘聲也少了,一個願意與他們同甘共苦的主帥陪著他們走,他們實在不好意思再罵娘。

夏占魁自己腳上都磨出泡了,他是個秀才,雖然當了幾年兵,身子骨壯了些,可這樣的夜行軍還是把他累得夠嗆。夏占魁累歸累,還是堅持自己走了,有幾個親信想來拍馬屁,過來扶一把夏占魁,都被夏占魁給甩開了。夏占魁心想,做戲就要做到底,現在咬咬牙,等拿下漢口,享福的機會多的是。隻要想到漢口的繁華,夏占魁的心就火熱火熱,抑製不住,還是鼓起如簧之舌向士兵們打氣。

夏占魁扯開了嗓門喊道:“兄弟們,打開三道橋,拿下劉家廟,咱們就進漢口。進了漢口,你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什麽都不管,隻要能進漢口。你們有本事,去東洋租界玩東洋女人也沒問題。”

聽到夏占魁喊話的士兵一陣搔動,這句話瞬間就傳開了。夏占魁真是搔到了士兵們的癢處,士兵們踩在爛泥路上艱難的步伐瞬間變得輕快許多。

有的士兵就開始活躍非常,賣弄著自己有限的道聽途說。“那東洋妹子,要有多柔順就有多柔順,抱在懷裏還真怕化掉。伺候起男人的功夫更是一流,膽子又大,花樣又多。我跟我家黃臉婆走個後門都不讓,老是在鬆鬆垮垮的前門進出,真是沒意思。”

平時和他聊得來的士兵便摟著他的肩膀,他可是見識過他家黃臉婆的潑辣,忍不住挖苦道:“小心傳到你家黃臉婆耳朵裏,非給你綁上貞節褲不可。”

“他管不著,這回進漢口,非得開一回洋葷不可,就去東洋租界瀟灑一回。以後走到那裏,都是吹噓的本錢。”真要強上洋馬,他不敢,估計營裏的弟兄也沒有幾個人有這個膽。但是在漢口搶夠了錢,跑去東洋租界瀟灑一次,還是可以的。東洋租界出來買的東洋妹子賊多,聽說價錢還真便宜,隻是多是爆牙妹,小短腿。

這裏也有懂行的,對漢口東洋租界也聽說過。“東洋租界的東洋妹子比長沙墮落街的妹子還便宜,都說便宜沒好貨,東洋的爆牙小粗腿有什麽好玩的,不如把錢存著回長沙玩。”

“漂亮東洋妹子也有,就怕你玩不起。《戰國紅顏》看過沒有?”這個士兵所指的就是貞子了。

雖說是撮而三島,當然也有精品,空姐的名頭他們也聽說過,劉氏電影公司的當家花旦貞子小姐,他們也在電影裏見過,更有許多士兵上貞子的粉絲。價錢他們也打聽過,高到他們起不了絲毫的邪念。

士兵們聊起黃段子,這精神頭就來了,腎上腺激素再次上飆,悶悶的趕路也變得輕鬆起來。夏占魁看著士兵們的速度好像有提起來了,也顧不上腳底板上被磨破的水泡,慌忙的跟上士兵們的腳步。夏占魁心裏不住的發著感慨:淫1心可用,淫1心可用啊!

黑暗籠罩大地,舉著火把行軍的夏占魁部組成一條醒目的長龍,義無反顧的撲向他們自以為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