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天空突然升起三朵美麗的煙花,如一隻箭頭標記出夏占魁部隊的動向,在劉家廟碼頭的李西屏一眼就讀懂了意思。夏占魁並沒有如他預想的撲向劉家廟,而是去了三道橋,李西屏的臉色微微的有些變,黑暗當中幾個參謀並沒有察覺。不過幾個參謀都被夏占魁搞迷糊了,既然是去三道橋,為何還要選擇在如此危險的地方登陸?去黃陂登陸不是更安全?

李西屏在瞬間的驚慌過後馬上鎮定下來,既然革命軍能夠掌握清軍的動向,清軍自然也有辦法掌握革命軍的動向。現在革命軍剛剛由清軍改編,革命軍當中自然還存在對滿清朝庭有幻想的士兵,他們通過一些渠道給清軍提供一些情報也未可知。

李西屏掏出懷表一看時間,按照他原來製定的一個大膽的計劃,三道橋的一團和炮營已經向張彪殘部發起了攻擊,這時候的一團幾乎徹底的把背後暴露在夏占魁的麵前。李西屏已經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後悔,隻有拚命的去追擊夏占魁,如果丟了一團,他真是無顏去見李想了。

李西屏即刻命令通訊兵,“命劉家廟預備部隊火速向三道橋方向靠攏。”

通訊兵立刻把先前約好的訊號彈發射出去。

現在要的就是速度,一定要在夏占魁感到三道橋之前趕上夏占魁。一團的命運,甚至三道橋的歸屬,都要他能否追上夏占魁。革命軍將士們似乎也能感覺到戰事的變化,是福是禍也在心中忐忑不安,同誌們不知所措的目光自然而然的便聚集在李西屏的身上。已經不再需要隱藏,準備夜行軍的火把全部點燃,山丘緩坡之上全是革命軍的士兵。火光照映在他們的臉上,全是對三道橋方向一團的擔憂,那裏有原來新軍的老同誌,也有原來一起在碼頭買力氣的袍哥,誰沒有個沾親帶故的人在那邊。

士兵此刻的心情李西屏如何會不明白?現在一雙雙眼睛都盯著他,幾千火把的光束幾乎全集中在他身上,他不能表現的任何猶豫和不自信。即使夏占魁已經走在前頭,也必須追上去!必須把一團的革命士兵救出來,甚至消滅夏占魁部。李西屏沒有放棄,革命軍的士兵更不會放棄。

李西屏二話不說,卷起袖子,拉下大簷帽的皮帶扣在下巴上固定好大簷帽,又勒緊腰上的武裝帶,接過火把,大喊著:“跑步前進!”

李西屏帶隊跑在最前麵,他發狠了,必須挽回此次失誤,不然不止無顏再見李想,更無顏再帶來一旅的革命軍戰士,更對不起因為他的失誤而即將進入困境的一團革命軍戰士。

李西屏不顧惜體力的奔跑,各級軍官都帶頭跑在自己隊伍的前麵,還都學著李西屏的樣子,把袖子卷得老高。革命軍戰士本就心切三道橋,都是在買力跑步前進,看著各級軍官都跑在最前麵,更是一聲不吭的提起精神死死都跟在後麵,跑過爛泥亂草地,摔倒了爬起來繼續跑。本來新招募都新兵第一天就碰上這苦差事,心裏還有怨言,可是看到身邊一個個戰士不要命都往前跑,那些個當官的都也不騎馬,跟著他們一起兩條腿跑,再想想一個月十塊錢都工資,和在碼頭賣力氣是天上地下都差距,不就是要他們賣力賣命嘛?心裏剛剛升起去怨氣便煙消雲散了。他們隻看革命軍這樣拚命都援救三道橋的革命軍,還有與戰士們一起跑步前進都各級軍官,即能感覺到革命軍與清軍都天差地別。革命軍政府進入漢口之後,切身感受到革命帶給他們的好處多多,各種苛捐雜稅減了,官辦工廠的工資漲了,李大帥是真的為漢口老百姓著想,為這樣的人賣命,值得了。要真讓清軍那幫畜牲再進漢口,他們又要過著暗無天日,生不如死的日子。

革命軍沿著鄉間小路,一路狂奔,小路奇嶇,走起來都方便,更不要說跑了。南方的道路,可不同幹燥的北方,即使是爽朗的秋季,鄉間小路上還是有排水不通的地段,爛泥路是一段一段的。跑過著樣的路段,所有人濺起一身的泥漿。新兵們穿著剛剛發下的新綿襪子和千層底的新鞋子,現在沁透爛泥粘著腳地板,要又多難受就有多難受,還不如光著腳丫跑碎石路舒服。這些新兵們在心裏一個勁的可惜,可惜剛發下來的新鞋襪,早知道打仗是這樣,真該光著腳丫來。

鄉間小路行軍不易,更不要說夜間跑步急行軍,但是革命軍高昂的鬥誌沒有因為這樣艱巨的困難而退縮。是戰士們發自內心,支持革命軍,支持革命到底,意誌凝聚的信仰。隻因革命軍政府給了他們翻身的機會,使他們在黑暗的生活裏看到了陽光,使他們敢去幻想明天更美好的日子。從前,他們幹著最艱苦的工作,拿著最低賤的工錢,流汗流血,卻無法保證一日三餐的溫飽。他們再也不願意過這樣的日子了,不願意!李大帥必須勝利!革命軍必須勝利!必須打敗清軍,推翻滿清政府的統治,趕走橫行中國的洋人。

滿頭大汗的李西屏跑最前麵,這樣的急行軍也是以前的訓練科目之一,但是夜間急行軍缺少頭一次。這樣漆黑的夜裏跑起來格外的吃力,即使用來砣運重武器駱馬也吃不消,更不要說人了。跑到現在,也都是那些跑在最前麵的軍官,在不斷的激勵戰士們沒有掉隊。李西屏跑到現在,都有些腦袋供血不足,暈暈乎乎的,機械式的抬腳往前奔。心裏隻剩一個念頭不停的回想,絕不能讓一團因為自己的失誤而犧牲。必須把夏占魁給堵上,一團一定要堅持到他的援軍到來。

革命軍奔跑的腳步滾滾而前,自天空府瞰,這片被黑暗籠罩的大地,一條火龍卷起楚漢風雲,奔馳大地。

在劉家廟車站的守軍,看到漆黑如墨的江岸方向的天空,接二連三的升起訊號彈。那燦爛的煙花在黑夜裏是如此的醒目,驚動了一直都在警備當中的全體革命軍。所有的信號彈齊齊指向一個地方:三道橋。

三團團長張政立刻醒覺,三道橋出事了。張政腦子飛速運轉,訊號不是三道橋發出的求援訊號,是旅長李西屏直接下達火速支援三道橋的命令。情報也就明朗了,是有敵人準備偷襲革命軍在三道橋進攻部隊。情報是旅長李西屏發過來的,以此推測,夏占魁並沒有準備攻擊劉家廟車站,而是去三道橋接張彪殘部。夏占魁真是好手段,把他們都給騙了,湖南人果真是鬼得很。張政摸摸嘴巴,著不是也把大帥給罵進去了嗎?

留守劉家廟車站張政的任務,就是隨時支援三道橋和劉家廟碼頭兩個戰場。戰士們隨時都是整裝待發,隻需團長張政一聲令下,即可沿著鐵路線支援兩個戰場。張政也不含糊,直接命令部隊,沿著鐵路線往三道橋撲去。

殘破成一片廢墟的劉家廟車站,本是寧靜的夜裏突然便喧鬧起來。驚得鐵路另一邊的民工們,紛紛叢行軍帳篷裏探出腦袋,剛入夜的時候,革命軍即撲過來,現在難道清軍又打回來了。一陣張望,也沒有聽到什麽槍炮聲,看來並不是打仗。隔著鐵路看革命軍都打著火把,背後的槍口在火光下黝黑發亮,大簷帽皮帶扣在下巴上,一個個的酷酷的一臉殺氣。一整片的火把,映得整個劉家廟車站亮如白晝,秋風吹過那一片高高舉起的火把,呼拉拉的響成一片。躲在帳篷裏偷看的民工們一陣陣的大口倒吸涼氣,心裏不斷打哆嗦。李大帥是去收拾誰?誰又這麽倒黴?滿清的走狗欺壓良善,遇上李大帥是也活該倒黴?

張政的袖子也卷起老高,站在鐵路邊上揮個不停,一列列的軍隊打著火把跑上鐵路,放開步子往三道橋方向跑去。本來留守在劉家廟車站做預備隊,士兵們還很發一些牢騷,這些清軍非常的明顯,經不起他們幾下打的,根本就沒有他們預備隊大展拳腳的機會。都是一個旅的,他們一團和二團立了功,他們三團卻什麽功績也沒有撈到,真是白來了一趟劉家廟,還不如留在營地裏,大吃一頓慶功酒,也好過在劉家廟和西北風,看人家掙軍功眼饞。這些老士兵都是跟著李西屏光複漢陽的,在漢陽一槍不放,就拿下了漢陽,使他們憋了一肚子陰火。曾高旅的人,在丹水池衝殺一陣,殺得清軍屁滾尿流,好不痛快,回營之後便在他們麵前吹噓,搞得他們更是火上加火。現在突然之間上戰場,個個心裏是興奮,就怕清兵太軟蛋,經不起他們的蹂躪,還不夠他們發泄肚子裏的一團邪火的。

要是李想看到現在張政和李西屏的造型,肯定又會感歎,太他罵的有中國七十年代電影裏八路軍和遊擊隊隊長的範兒了。隻要把他們頭上的大簷帽換了,外麵軍裝的扣子一顆也不能扣,全敞開了,要把裏麵一排蜈蚣扣的白掛子全露出來,腰間左右要掛兩把盒子槍,經典毛瑟二十連響的那種,衣袖一定要卷起來,就像他們現在一樣,袖子卷的老高,這是不能忽略的重點,然後站在路邊的大石頭上,不停的向戰士們揮手,喊著:“上!上!上!”

爬在鐵路上的這條火舞的長龍足足有一裏多長,不斷的朝前推進。黑暗籠罩的劉家廟,三股軍隊組成三條巨大的火龍,都奮不顧身的撲向同一個地方:三道橋。此刻的三道橋早已經火光閃耀,戰火紛飛,革命軍已經和張彪殘部掐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