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嬤嬤隻說了一句,轉頭瞧見蕭老太君的麵色止了話頭,轉頭看到蕭雲笙把水桶的水倒入水缸,連連拍著頭喊著自己老了。
“瞧瞧,老奴實在失禮,怎麽好讓江月姑娘你的朋友辛苦。”
“沒事。我去打滿水。”
壓著嗓音,蕭雲笙瞥了眼那一眼見底的深水缸,這兩桶水打進去連缸底都沒淹住。
那水井距離這院子少說猶都有三百步,雖說每次安嬤嬤隻挑半桶水,還是難免吃力。
安嬤嬤抬了抬手,到底沒攔著,這些年不僅年歲大了,在將軍府隻陪在老太君身邊,這樣的粗活哪裏做過。
連做這些日子全靠一口氣撐著。
這麽想著,她再看向江月,越看笑意越濃:“姑娘的朋友,真不錯。已經幫了很多,剩下的老奴自己多走幾趟就好。進了屋連一口水都沒給姑娘兩人喝過呢。”
她故意咬緊朋友二字,沒順著蕭老太君那些話,江月自然是聽出來的。
蕭雲笙轉身衝著江月示意了一下,重新挑了水桶出去。
蕭老太君將她二人的互動看在眼裏,麵色愈發冷淡:“帶了野男人來我麵前賣乖,也不知該誇你本事,還是該笑你下賤。”
門口挑水桶的背影頓住,眼看蕭雲笙眼底透著冷意就要重新進院子,江月連連擺手,露出一抹笑來示意她沒事。
握在扁擔上的手緊了又鬆,見他轉身,江月看著,心裏歎了口氣。
她不怕被說被誤會,隻要蕭雲笙知道她的為人就好。
隻是替他難過。
雖說蕭雲笙蒙著麵,穿的衣服擋住身形,看上去就是個壯實莊稼人打扮,可熟悉的人定然能看出他的身份,更別提還開口說話。
連星星在那樣漆黑的山路都能看破蕭雲笙的偽裝。
蕭老太君身為他唯一的親人,自幼看他長大的奶奶,竟一絲一毫都沒察覺,聽不出。
還在掛念自己的麵子和體麵。
原本還有些心疼蕭老太君的心境也**然無存。
“您素來念經要清淨,這裏隻怕入睡都困難。晚些我去重新租個院子,或是去之前的莊子,你們的舊住處我早就打掃過……”
江月用腳尖在地上撚了幾下,原本青色的鞋麵就被一層灰蒙住。
安嬤嬤見了,忙拿起水瓢熟捏地舀水潑灑在地上,再拿掃帚細細清掃地上的泥水。
其實地麵能看到打掃的痕跡,隻是臨近采石場,風一掛外麵的砂子又會重新被吹進來根本掃不幹淨。
江月歎了口氣,上前想要接過安嬤嬤手上的掃帚,被她躲閃著,生怕碰髒了她的衣服。
“姑娘快別動手,先不說我這身本就沾了土,髒了就髒了,隻您肚子裏這個就得小心著點。”
“不必!這裏挺好。”
蕭老太君搭著手,冷眼瞥著江月,“蕭家再艱難的時刻我都挨過,戰場上死人堆裏出來的哪有這麽嬌氣。你身為丫鬟,窮苦人家出來的這麽快就忘了本心。實在可笑。”
“還有,既懷的是我蕭家的種,就莫要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也莫要帶著我蕭家的子嗣去入了旁人的家譜,這個孩子雖然血脈不正,到底該姓蕭,生下後我讓安嬤嬤接回來放在我跟前養著,總比跟著一個丫鬟調理著眼界。萬一生個女兒出來,和你學會爬床勾引,豈不是毀了。”
過去的蕭老太君雖然威嚴,嘴上都是門當戶對和門楣體統難以讓人生出親近的念頭,但到底透著悲憫和慈心,眼前的不過是個尖酸刻薄的老太太。
江月再也聽不下去轉身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