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蕭雲笙對傅蓉的態度還算和善,或者人前為了不落人口實還算是恭敬,今日可以說是直接不留情麵的譏諷。

傅蓉沒想到蕭雲笙這般竟然不顧場合的不給她麵子委屈紅了眼眶。

還在胡思亂想,蕭雲笙突然鬆了一隻手,隻用左手握住韁繩,將右手背在身後。

一聲鑼響。

馬蹄聲伴隨著揮杆擊球的碰撞聲立刻又在場上響起。

不得不說,有了蕭雲笙當這個騎手,江月省了不少。

她本就剛從蕭雲笙那學會穩坐馬上,不算精通騎馬,但足夠滿意了。可看著同樣是不聽話的馬不知道為什麽在蕭雲笙牽繩後,老實的就像從小馴服的馬匹心意相通,蕭雲笙隻要輕輕鬆鬆微微轉動韁繩,馬兒自覺的變換方向奔跑著,還是暗暗感歎他的厲害。

有了蕭雲笙的助力,江月搶球的速度也跟上了,能緊緊跟在對手的身後。

“江月,球杆扇形,用力揮出去。”

“嗯?”

冷不丁的聽到蕭雲笙開口,江月壓根沒反應過來。

見她沒動,蕭雲笙嘖了一聲。

“將軍……”

“愣著幹什麽,忘了春日宴上我教你的?”

春日宴上,她裝扮成傅蓉帶著鬥笠,也是這般。

隻是當初她滿心驚慌,就怕露出破綻,事後隻有後怕和僥幸,都快忘了兩人當時的球打的有多精彩。

眼裏漸漸凝成認真,下一刻,江月的手肘緩緩抬起。

揮了揮,馬兒突然猛地加速,不費一點力氣,球杆正好擊中了前麵一個人的杆,將球搶出來直接進了洞。

“進了!”

江月難以置信的喃喃出聲,詫異的看向自己的手。

“打的不錯,頗有我的風範。傻愣著幹什麽,乘勝追擊。”

一股熱氣忽而從耳朵傳來,燙的江月險些捏不住手裏的杆。

為了防止被人看到蕭雲笙在指點她,蕭雲笙的身姿微微壓低了些,幾乎是江月整個人都抱在懷裏,對著風的舞動,兩人的發絲交織在一起。

兩人今日穿的又是相似款式,同一個色澤的騎馬裝,一個冷若寒月,一個柔如春雨,同樣的白麵粉唇,五官俊美。

任誰看都是一對神仙眷侶。

“往右搶球。”

想起之前的默契,江月越發來了底氣。

不用偽裝,她這次就是她,光明正大和將軍在人前。

江月自然輕鬆的將球又一次擊出。

一來二去很快看台上的人都察覺出兩人之間無言的默契。

幾乎隻要球開始在場上跑起來,身下的馬在蕭雲笙的指引下跑起來,江月就已然知道該從哪進攻。

“呦,又進了一球。”

看著場下的激烈的比賽,早有和傅蓉不對付的看向傅蓉,看到她目不轉睛隻看著場中的比賽,手裏的裙擺都被揉皺了。

忍不住開口:“看來你的夫君蕭將軍還真是和那個女子有些默契。這怕是就叫心有靈犀,怎麽看著,都比和你要親近呢。”

“你要是不會說話,就可以閉嘴了。”

傅蓉麵無表情的端坐在上位,比起其他人看球賽時不時的高呼,她巍然不動的就像一座雕像,麵色沉著如雪。

被這人的話一刺激皺著眉頭伸出手去拿杯子,又不小心將桌子上的茶盞打碎,引得周圍的人不免回頭查看。

好在她沒忘了體麵,心裏的憤怒不至於到臉上,沒被人盡數看去。

“將軍夫人小心點。”

一旁低頭的宮人借著擦桌子上茶水的動作,趁機摸向傅蓉的大腿。

酥麻的觸感和刺激讓傅蓉頓時泄露出一聲悶哼。

好在聲音小,沒引起人注意。

瞪著眼睛看著麵前的男人,見到那蒙麵隻露出一雙陰柔的眉眼,還是泄露了她真實的情緒:“你在幹什麽。”

為了防止麵前的瘋子繼續動作,傅蓉直接用手擋住了他的動作,向後坐了一步拉開了距離,嘴唇不動壓低了嗓音開口威脅:“你這樣光明正大坐進出現問那認出後果是你我能承擔的嗎?

“將軍夫人誤會,我不過是在,擦水。”

二皇子將那濕透的帕子拿出來,露出帕子上繡的名字,那是她和那戲子歡好時留下的,她找了許久都沒尋到,還以為是被帶走了。沒等她繼續追問,二皇子隱在袖子裏的指尖卻一步步向上。

“您看,這帕子都濕透了,涼冰冰的,和夫人您的心一樣。”

陰惻惻的眼神讓傅蓉心頭一緊,見識過男人的喜怒無常殘忍的手法後,她雖然看似掌控著兩人之間的關係,但心裏隱隱的還是犯怵。

對於二皇子的小動作,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隱忍。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

二皇子用衣袖蓋住動作。

隻盯著下方比賽,抬頭看了眼日頭。

驀然一笑。“自然是,收網。”

草地上突而落下無數的點燃的煙花筒。

就連江月麵前突然落下一個,險些被她失手擊飛出去,**的馬兒也被蕭雲笙勒住了韁繩微微遲疑的盯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眼看美輪美奐的煙火肆意的噴發,眾人還當是誰為了太子這場馬球會弄的驚喜,

一陣陣的發出驚呼。

可伴隨著煙花雨霧的傾斜,草地上開始燃起熊熊烈火,江月敏銳的察覺到不對,還沒開口蕭雲笙已經調轉馬頭,堪堪躲過一隻射下來的箭羽。

緊接著無數的箭羽夾雜著煙火一個個的落在觀眾席上,引起一聲聲接連不斷的尖叫聲。

無數蒙麵的人從各個角落衝出來,隨時砍殺著所見的所有宮女太監。

“刺客!保護太子……啊!!”

裁判發出一聲高亢的尖叫被立刻斬了頭。

“將軍!”

江月握緊手裏的球杆剛做武器隨後將一隻箭羽躲過。

兩人和馬被困在火圈裏,警惕的盯著周圍隨時可能撲上來的刺客。

高台上,傅蓉身邊的人勾起唇角漫不經心的伸展開胳膊,從一旁接過弓箭,拉弓開瞄準著太子,鬆弦。

一擊而中。

看著鮮血從太子侍從胸前迸發,二皇子一把掀開身上的太監宮服,露出底下蒼白無色的麵容:“這百姓都說太子皇兄宅心仁厚,佛子聖心,怎麽還拿這無辜的人替你擋箭,臣弟要的隻是你的命,何苦牽連旁人。”

太子鬆開被他當成人形肉盾的侍從,慢條斯理擦淨指尖上的鮮血,毫不意外盯著眼前的人:“老二。你果然沒死。”

“替您背著這多年的黑鍋,如今事沒說清,我怎麽能就這麽不清不楚的死了,死的這麽窩囊。”

“二皇子……”

江月渾身抑製不住的顫抖,盯著那早該死掉的噩夢。

明明她看著這人淪為乞丐都不如,怎麽如今還能好端端的,還能有本事調動這麽多刺客。

她日日夜夜總會心神不定,雖為了替烏月鎮的鄉親報仇,為了春城的百姓討一個公道,可畢竟第一次用盡手段……

哪怕二皇子該死,她也隱隱不安。

做了很多的噩夢。

如今,這人竟然好端端的還在她眼前。

之前所有的不安都成了笑話。

二皇子勾著弓箭,指著江月:“別急啊,我可沒忘了你。小江月。”

話音落下,一個熟悉的孩童哭喊的聲音傳來。

一水的緞子從看台上滑落,星星的身影出現在上麵。

小臉憋的通紅。

也不知是因為驚嚇還是因為痛苦。

“星星!”

江月的雙眼變得猙獰猩紅,直到蕭雲笙的手指將她的下唇掰開,才後知後覺,她用力到將薄薄的下唇咬到出血。

“為什麽星星會被抓住!”

明明人應該被好好保護起來了,

江月像似找到了救命稻草,抓住蕭雲笙的袖子。

“不!不對!!將軍!是府裏有人和他勾結,蕭府有細作!”

江月有些神誌不清,說起話來無語輪次,蕭雲笙指尖輕輕撚碎從她唇瓣上沾染的鮮血快速的閃過一絲憐憫。

目光一凜冽。

利箭一支支飛了過來。

蕭雲笙正色幾分,將她保護在身後,但兩人都看到那箭貼過星星的右腿,然後是接著用箭貼著星星的耳垂將人,好像下一支箭會牢牢將這個弱小的孩子釘穿。

“不!不要!你要報複找我就好,放了她!放了我妹妹!”

殺的多麽慘烈,他們這裏就像隔絕出來的一塊淨土沒有受到絲毫的連累。

江月一顆心都提在了嗓子眼,絕望的嘶吼,見二皇子放下手裏的弓箭才鬆了口氣。

“果然重情意,不愧是蕭雲笙看中的丫頭。”

二皇子肆意狂妄的笑聲,將他蒼白發灰病態的臉色衝淡,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凶猛,一直以來的淡笑早就不見,刺耳的狂笑伴隨著虐殺,將他藏在心裏多年的暴戾性子毫不掩飾的展露無疑。

“你若願意換她,我自然願意,你可比這個病懨懨的小不點值錢。”

江月麵色緊繃,垂下眼簾抬腿往上走。

蕭雲笙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身子一僵,手腕處灼熱的溫度隔著布料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阻力,江月呼吸一口氣緩緩推開蕭雲笙的手。

站在離二皇子隔著三四步的位置。

二皇子悠哉的坐在欄杆上,隨手指點著江山,見江月不肯再離他更進一步,隻笑了笑,並沒說什麽。

方才還玩命的衝向看台的刺客這會早就控製了馬球場,今日原本為了隨意玩鬧太子一早調離了大半值守的侍從。

剩餘的這些打的措手不及,又沒機會反擊,幾乎全軍覆沒。

這些刺客一個個帶著凶神惡煞的麵具,宛如鐵桶般將看台下方圍住。

隨手掃過整個場地,揮動著衣袖,將傅蓉拎在手上:“我一向敬重你,雖不能與你為友,但。”

慘叫聲,鮮血機會染紅了整個場地。

女眷早就嚇得沒了一開始的光彩的模樣,躲在一個角落裏瑟瑟發抖時不時發出幾聲高亢的尖叫。

江月冷眼看著,心裏宛如火苗上的焦油,灼燒著她的神經。

突然一個人影從男賓客裏跑了出來,撲倒在太子腳下。

“二皇子殿下,我弟弟今日是值守的內侍,讓這些好手,手下留情……”

來人早就嚇的尿了褲子,看到刺客出現的那一刻原本還看熱鬧,,可在看到這滿地鮮紅,頓時意識到了不對。

“哦?你弟弟?哪個人是你弟弟?”

二皇子拉著的箭羽隨意指著下麵不知生死的侍衛,“這個?”

又晃了晃,到一旁:“還是這個?”

話音落下,手指一鬆,箭羽直接擦過地上那還在掙紮的身影鬢角劃過,紮進地裏。

“殿下!”

男人不住的在地上磕頭,額頭的冷汗像開了閘的水一串串的落下,也顧不上眾目睽睽,也顧及不了太子就在旁聽著:“家父,不,我們一家都對殿下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的啊!見著殿下安好,實在喜不自勝。”

二皇子勾了勾手指,這男子是翰林院的,立刻跪著挪到他麵前,將耳朵湊了上去。

“傳出我死訊的那日,你送進太子府的那一疊的銀票可比當初送進我府邸的要多的多,你以為我這雙眼睛,隻欣賞美人美酒,當真看不清你們這些人的鬼心思嗎?”

“從前一個個流水一樣的禮物送到我眼前啊,如今都聚在在當太子的座上賓,方才我在門口就瞧見了,你們今日來的個個都送了禮給太子,唯獨蕭將軍沒有。”

說著揚聲哼笑:“蕭雲笙,如今我從地獄歸來,依你來看,我是不是應該斬草除根,也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會泄露今日細節的人?”

這就是直接當眾把下麵那群官眷宮人的性命交給蕭雲笙,也是看他會不會當眾對太子表忠心。

若是蕭雲笙說殺,那下麵這些朝廷重臣喪子之痛的仇恨自然而然就落在蕭雲笙的身上。

“當然。既然我是賊人,是反賊,是刺客,自然你們我一個都不能放過。”

二皇子撫了撫袖子,表情波瀾不驚。

許是看出了再無生還的可能。

翰林院之子麵色慘淡的癱坐在地上,再沒了耀武揚威的樣子。

“二皇子,嘴上說欣賞我,卻沒把我放在眼裏,你憑什麽認為我在此處,任由你繼續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