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江月越說越離譜,蕭老太君實在忍無可忍開口喊停。
站起身在房間裏走了兩步,想說什麽,可看到江月身後不知何時,站在門口的蕭雲笙又硬生生的將話憋了回去。
重新坐了回去沒好氣的冷哼出聲。
“起來。”
影子投在她麵前,蕭雲笙撈起星星,又架起江月。
洗漱完畢後就換上了江月讓人送來的衣服。
隻是這顏色……
江月隱隱挑眉。
一身深紅色的飛魚服樣式,竟然都沒中和掉蕭雲笙疏離清冷的氣質,他幾乎沒在人前穿過這樣顏色的衣服,明明是一團喜氣的紅,穿在他身上配上一副麵無表情的沉下來的臉色,實在不算好看。
“笙兒,你打算怎麽安置江月姑娘,是不是今日就接她入府?她都說了,我不懂你,那我就看看這句是不是問到你的心口上了。”
一句話,徹底讓蕭雲笙眼底徹底一片寒霜。
就連星星都為之一陣,不知道突然挑起的話是什麽意思。
“依奶奶所見,我應當如何?”
“若是日後生下子嗣……也不晚。”
說到孩子,江月指尖一顫。
她忘了-喝避子湯。
蕭雲笙緩緩叩擊著桌子,眼眸微微眯起,語氣冷的讓人膽寒。
“謝蕭老太君厚愛,隻是妾室,恐怕我做不得了。”
江月始終挺直著背,就像鉚足了勁要一倔到底。
明明知道這樣每一個字都是在往蕭雲笙的心火上澆油,卻還是自顧自的說個不停。
可隻有她知道,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如同從攪合成一團的心髒,剝絲剝皮,酸痛無比。
“從前,隻是替將軍分憂罷了……”
剛才那些話,還有這身衣服都是她故而為之。
為的就是出了憋了一夜的鬱悶。
昨晚酸疼還殘留在身上,
江月忍不住握住地上的衣擺,用力的捏在手裏。
喉嚨緊了又緊,江月咽下翻湧起來的苦澀,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因為江月知道,將軍不是那不負責任之人。”
“好,很好。”
蕭雲笙徹底沒了任何表情。
“有你這樣的女子,是我的福氣。既然如此,那我自當成全你。”
說完便站起轉過身再也不願看江月一眼。
久久之後,淡淡開口:“出去。”
“我不想再看到你。”
渾身一震,愣愣的抬頭。
見他沒有繼續開口意思,江月知道這是蕭雲笙正在氣頭上。
手撐著地站起身,一股酸痛讓她險些沒站住腳,多虧了星星在身後扶了一把才沒以狼狽收場。
這一晚,蕭雲笙直到天亮才放開她……
現下渾身酸痛快要散架。
蕭雲笙就是一隻吃人的狼……
拱手保持行禮的姿勢一點點後退,生怕被看出端疑。
跨出門撞見星星眼裏的擔憂,江月麵色如常將門關上後站在門口。
如同靈魂抽空,直到胳膊發酸才愣愣的放下手。
滴水聲讓江月緩過神順著聲音低頭去看。
才發現膝蓋早在剛才跪地的時候就紮進了瓷片,此時鮮血淋漓看起來是一團血肉模糊。
如同針紮一樣的痛從膝蓋一點點蔓延全身,最後匯集在心髒。
許久之後,門滋啦一聲打開。
江月回過頭,看到傅蓉一臉霞色,羞紅了臉般急匆匆的從房裏出來。
在瞧見江月在看她時,眼神微微閃爍避開了她的探究。
江月一震。
直到身旁一道陰影投下江月回眸看到蕭雲笙走出房間。
剛要開口,男人直接目不斜視的下了樓,徹底將她無視。
江月看了看傅蓉的背影,又看了看已經走遠的人影,隻能認命的咬牙拖著腿跟著蕭雲笙。
蕭雲笙自然就不會生氣了。
馬蹄的聲響從管道越來越近。
塵土飛揚後宮裏宣旨的太監勒馬而下將兩人的腳步攔在了王府大門口。
“將軍在就太好了,陛下急召。”
那太監直接拉住蕭雲笙要跪地接旨行禮的動作,壓低了嗓音直接宣讀:“宣將軍進宮麵聖,即刻動身。不得有誤。”
蕭雲笙沉吟了一會,接過聖旨忍不住開口。
“既然是召見將軍……將軍隻管趕緊動身,旁人陛下沒說。”
這旨意來的又急又怪,再見那宮人支支吾吾的模樣,搪塞完轉身就要離開,生怕蕭雲笙還要問個不停。
這幅模樣明眼人都知道是出了事。
蕭雲笙接了旨意倒是沒什麽意外。
淡定的讓府裏的人去牽來了他的馬。
縱身一躍勒緊韁繩調轉方向就要趕往王宮。
“將軍!”
江月心裏升起強大的不安。
她有一種預感。
蕭雲笙這趟進宮凶多吉少。
“將軍,咱們坐馬車……”
蕭雲笙將手上的聖旨塞進了腰間,手握著韁繩直接打斷了江月後麵的話。
驟然勾唇冷笑狹長的眼眸有些猩紅,那是江月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可怖的神情:“我說要帶你入宮了嗎?莫不是想要自作主張求陛下收回聖旨?”
今天吃菠蘿食物中毒了。
一直在拉肚子,還起了紅疹。
章節很亂,等我緩一會白天調整。
駭人的臉色讓江月嚇的站立在原地,蕭雲笙也意識到他情緒翻湧的異樣,指腹微微用力聲音緩緩:“等我回來。”
江月怔怔的看著男人逆光平靜沉鬱的麵色,心裏複雜像是身體中摻了尖銳的冰,一點點流動,讓她的五髒六腑痛入骨髓。
“將軍……”
看著蕭雲笙晃動著韁繩讓馬調轉方向繼續前進,江月挪動著身子撲過去,被揚起的黃土撲了眼。
好在蕭雲笙及時拉進韁繩。
看見江月一身狼狽,身上再無往日冷靜自持,蕭雲笙幾不可查的皺了下眉。
隻是瞬間那雙狹長的眼眸恢複了淡然。
“我如你所願,做了這有擔當的主子,你又何必一副悵然若失的表情。你說的很對,既然江月姑娘救我如危難,我自會從此愛她護她,這樣也解決了外麵那些離譜的風言風語,你從此也不必煩憂。如此,你可滿意了?”
說完,蕭雲笙便抬腿夾了下馬腹。
馬兒開了歡的甩開蹄子很快就帶著蕭雲笙跑遠。
江月支撐許久的一口氣猛地泄了,整個身子的重量癱軟在腿上。
蕭雲笙眼底的疏遠就像看不見的暗器一般在江月心中最柔軟的地方攪弄。
都是見過傅蓉後,將軍就變了個樣子。
緩緩換了幾口氣,江月才生出一些氣力,拖著腳步回到蕭府。
誰見到她一臉的蒼白狼狽的麵色都為之一震。
拉扯著她不住的詢問。
可江月卻沒一點解釋的心情,渾渾噩噩地回到了房中。
將房門關上後依靠著門坐在地上。
纖長的睫翼都在輕顫,江月偏過頭去,一眼就看到
桌子上壓著一張紙條。
【是留,是走,皆隨你心。】
若是從前,她定會願意留下。
可經曆這麽多事,她……
也不知道該如何了。
江月一直從天亮坐到了天黑,等屋外打更的聲音傳了進來,也沒等來蕭雲笙回來,勉強撐起精神準備洗漱了一下提前休息。
等她睜眼已是半夜。
夜來香伴隨著若有若無的中藥味讓江月頓時從困頓中清醒,看著床邊坐著的人,急忙伸手在他身上摸索著。檢查著。
“哪裏受傷了?可是陛下追責了?”
她這樣擔憂的模樣,此時被蕭雲笙看在眼底。
見他不開口,江月心裏說不出的酸澀,鼻腔微微發酸微微頷首,淚水卻不爭氣地從眼中滑落。
她越是著急,蕭雲笙反而不急著開口。
晃了晃手裏的藥瓶,無聲催促著。
“不是我受傷,是我從宮裏討了一瓶藥,活血化瘀最合適。”
那瓶子雖小,但晃動果然一股子藥氣撲麵而來,江月放下來,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己來。”
江月縮了縮脖子,就想要接過那藥簽到一旁的鏡子前,自行上藥。
細長的手捏著竹簽,怎麽看都像畫裏一般,卻不容置疑。
見她扭捏為難還是不動,蕭雲笙笑了笑:“你沒醒時,我幫你塗藥可比此時容易的多。”
江月心裏一頓,隻能老老實實褪去衣衫任由他的動作。
清涼的藥膏覆蓋在肩頭上,帶著一股苦澀的藥氣,這藥和蕭雲笙身上夜露香融合成一起,讓人心都跟著潮濕。
指尖點過那些酸痛最甚的位置,微涼的藥膏舒緩,但很快成了一股股熱轉進身體,轉入人的心裏。
蕭雲笙袖子時不時隨著動作擦過江月的鼻子尖,癢癢的,提醒著兩人,他倆這會的親昵和諧。
江月抓著手,突然看到麵前擺放著幾個熟悉的匣子,她為數不多的藥都被翻出來擺弄成一排。
其中一瓶,還是當初他送給傅蓉,又被傅蓉賞給她的。
“將軍怎麽連這個都找出來了,倒讓人不好意思。”
自從東窗事發再回到這個院子,她就把當初替傅蓉做事穿的用的都收起來,免得日日看著煩心。
“這有什麽。”
頭上一直輕柔的手微微一頓,輕描淡寫道:“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他是體貼和他歡好受傷的妻,所以特意想要上藥,傅蓉沒給他機會,自然也就錯過發現異樣的機會。
有時候一葉障目的迷局。
繞了一大圈,其實緣分冥冥之中早就定好了。
等上了藥,蕭雲笙仔細打量著她的臉,硬生生將江月看的不好意思了,才做罷。
“您看什麽呢。”
“性格,你同小魚兒都是一樣的性子,之前第一次見星星我還隻當她和小魚兒一樣天不怕地不怕,這會倒是覺得你更像。”
蕭雲笙說這話時,眼底都是擋不住的思念。
“那蕭魚兒小姐和將軍長得像麽?”
“不,不一樣,我和她是完全不同的兩張臉,更是不同的性格,我冷漠,她熱情,我腦子裏隻有軍營,她心裏裝著山河秀華。就像一個人被分成完全黑白的個性,她是站在陽光下的白,我是守在黑夜裏的黑。她還不會說話就懂得體貼。”
江月不懂有哪些不一樣,都是一雙眼睛,一張嘴的人,忍不住搖頭:“將軍怎麽會是黑。”
“你們是一家人,哪裏有什麽黑和白的區別。”
她聽見過蕭雲笙對蕭魚兒的愧疚。
她看見過。
那些動人的柔軟。
“家?”
蕭雲笙唇齒間輕輕重複著這個字眼,一瞬間眼底都是薄涼的嘲意,見江月緊張的盯著自己,又柔了眉眼:“你說的沒錯,我們是家人,蕭魚兒身上受過許多的傷,很多傷都險些要了她的命,都是我奶奶打的,見她實在不是學武的料,這才作罷。而小魚兒,其實隻是奶奶給我挑選的用來墊腳的。若是蕭魚兒能活到今日,奶奶會把她推出來擋住蕭府未來的危機。”
蕭雲笙眉梢微挑,別有深意地掃了眼江月攥得通紅充血的手,眼底的冷意格外清醒,他話沒有說完,但是明眼人都能聽出來他未盡的話語是什麽。
江月聽的懵懂。
陛下要殺蕭雲笙。
偏明麵上還能坐在一個桌前吃飯,一問一答的聊著天。
可私下,竟然這麽多波濤洶湧的危險。
隻覺得京中大院裏的門道似海,看不見底的黑暗,更鬧不清楚的危險。
她想起送藥那日,蕭雲笙拿著藥瓶漫延的不甘憤懣。
也記得蕭雲笙那可怖的森森傷口。
甚至已經開始懷疑,最近這些危險是不是都同院子裏那位有關。
“將軍,您……”
忽然腳被什麽絆了一下,低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包裹。
這包裹顏色深,放的地方又不容易被人瞧見。
江月還以為是將軍留下的,可打開一看卻沉默的垂下了手。
蕭雲笙。
滿桌子擺滿吃的玩的小東西,都是蕭雲笙平日最愛送的。
也隻有他能準確依著她的口味喜好送禮。
若是以前,她雖然嘴上不情願,可心裏早就歡喜拿在手裏把玩了。
可這會如同被人悶了一棍在心上,又痛又酸。
蕭雲笙的驚喜越是用心,她反而越發想起將軍說的話。
她怕這些不過都是有目的的利用,更怕這些早就是蕭雲笙在其他人身上玩過的舊把式。
是一戳就破的泡影。
江月從裏麵拿起一把鑲刻了紅豆的梳子,梳子觸手生溫,紅豆圓潤可愛,上頭雕刻著的海棠花絢爛美麗。
看到海棠花,江月的眼眶難以控製的紅了起來。
那日海棠樹下,她起舞,他**,好似夢裏的場景。
紅豆相思。
梳至銀發。
多麽美好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