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夜盡天明（中）
絕不！陳磊拿起了另一把日本人的刺刀，將他卡在自己的大刀上，反複不斷的用刀身摩擦著刀身！一下、兩下、三下！他一定要成功！不僅是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在碉堡中等待勝利消息的那些人們！所以……
“哢！”
刀身與刀身之間的摩擦產生了灼熱的火花！這火花濺射在那一把火柴的頂端，終於使這些燃屑點燃了起來！陳磊趁熱打鐵，連吹帶扇，終於讓火勢變得更旺！他將衣服的襯裏撕成碎片，作為火把，點燃後他毫不猶豫的將導爆索拉過來插入了火中！導爆索重新被點燃了！
“好啊！！！”陳磊振奮的大聲疾呼著！黑擎跳著腳的蹦出了戰壕，來到這位興奮過度的中國爺們身前，拉著他就往回奔！在逃往碉堡正門口的最後一瞬，劇烈的白光霎時間籠罩了整個南天門！
轟隆的爆炸聲宣告著一切的終結，整個陣地正經曆著天翻地覆的變化！如同對在空氣中氣化的瓦斯點火一般，整個陣地上發生了大爆炸！火焰及熱風瞬間向四周飛散！連同著好不容易攀爬到陣地頂點的日軍最後的坦克和所有的鬼子步兵一同化作了灰燼！
隨後，陣地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陳磊和黑擎掙紮著從滿頭的沙礫之中抬起頭來，環望著眼前的一切所有人都異常的振奮！就在這應該高奏凱歌的時刻，耳畔傳來的履帶傳動聲，又令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在由爆炸產生的塵煙組成的屏障之後出現的是龐大的日軍坦克編隊！一、二、三、四、五……足足有十五輛坦克組成的龐大編隊！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主力部隊！剛剛的部隊隻不過是為了初探陣地而已。
在這龐大的編隊後方，就是正騎在馬背上率領著眾副官向前行進的百武軍一！他飛揚跋扈的麵孔上呈現的，分明就是迎接必勝結局的笑容。是的，他以調動關東軍邊防演練的理由將整個裝甲聯隊的指揮權握在手中，並指揮這支龐大的部隊分梯次的向南天門山脊移動，直到這個時候部隊才知道自己要進行的是實戰而且屬於秘密任務，要以剿匪的名義將山頂的敵人駐軍全部殲滅！誠然，這樣的架勢無疑是用高射炮打蒼蠅的舉動，不過，對於久攻不下的南天門百武軍一為了挽回顏麵唯一能采取的方法就是使用絕對壓倒性的力量瞬間碾滅這塊難啃的骨頭！讓這道難題如同塵埃一般在晨風中迅速消散，他也好踏踏實實的結束自己的任務。
現在，一切都按照他百武軍一的劇本所展開著，他也終於體會到了擁有無上權力的感覺！雖然角川一直認為將軍的所作所為太過乍眼了，根本談不上秘密可言，但是百武軍一不肯再聽從這位忠心副官的提醒了，在情報機關指揮了多年特種部隊的他終於體味到了掌控大軍的感覺！這是他在多年前就已經夢想著的事情。與其說他是在全心全意執行任務，還不如說他就是想過過癮！實現自己的將軍夢罷了！
而陣地之上的人們，則被剝奪了所有夢想的權力。他們眼看著軍隊緩緩向前移動的身影，忽然感覺到自己是那麽的無力，鋼鐵的大軍在逼近，而他們已經什麽也沒有了……
“不！還沒結束呐！呀！！！”身後的某處，傳來了美軍隊長西恩?蘭達爾的怒吼！他再度拾起自己的“M―18”無後坐力炮！向著前方的日軍坦克穩穩地射出了一發！！！
這一下，由於開火的距離過近，竟然讓火箭彈徑直穿透了日軍坦克的裝甲！從後方繼續它的飛行，直到撞上了下一輛坦克為止。這連環的兩次爆炸重新燃起了士氣！受傷的坦克雖然並沒有完全被擊毀，但卻足以令日軍的陣線產生動搖！
黑擎明白這是最後的時刻了！隻有堅定自己的信念才能戰鬥到最後！他拾起一旁的歪把子輕機槍，開始對坦克周圍的日軍開火射擊！李振華和彭瑉文也竭盡所能搜集彈藥用步槍點射敵人！而蘭達爾也已經自己動手，裝填上了新的火箭彈，又是一發打去！這回徹底擊毀了最前麵的那輛坦克！
被奇跡般的救回來的鮑勃也想要和戰友們一同上陣！卻被彭娟阻止了，後者悉心照料著他的傷口已經有好幾天了，彭娟稍稍學會了一些醫療的技巧，而現在能夠照顧傷患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她一定不能讓鮑勃再受無謂的傷害。“現在你什麽也不能做！”彭娟平生頭一次抬高音調和人說話，“現在你由我照顧，我就必須對你負責！你不能出去！”
“不出去就能活下來嗎？！”鮑勃有氣無力的質問道：“再過一會兒這裏就不複存在了……到時候鬼子會蜂擁而入，你明白那代表著什麽嗎？”
鮑勃的話激起了彭娟的回憶，她的腦海中至今還存留著那恐怖的一幕――在慰安所內的漆黑房屋內，一群群如虎狼般饑渴的鬼子蜂擁著向她這個柔弱的女子撲來……
彭娟短短的遲疑了數秒，淡淡的笑了。
“死，並沒什麽大不了……”她平靜的說道：“那並不是最可怕的事情。”
“還有比死更可怕的事嗎？！”
“嗬嗬，孤獨一人離去才可怕，在鬼子的包圍中一個人戰死，你也不想這樣離去吧……如果死是我們注定的命運的話，我答應你一定陪你到最後。但現在你要好好活著，不要為了一時的意氣而放棄生命，好嗎……”
鮑勃緊握著手槍的右手漸漸的放鬆了，麵對這個女孩如水一般潔淨清澈的眼神，鮑勃感覺無論是誰都能為這股恬靜而放棄殺戮。他還想到了之前有人曾與隊長提起過彭娟被認為有叛徒嫌疑的事情，這怎麽可能……鮑勃不禁想到：這樣的女孩要真是奸細的話，她的武器也就隻有那令人憐惜的溫存眼神了。還有那雙能讓任何暴躁的人都平靜下來的纖細雙手，現在正握住他的那雙小手……
“好吧……”鮑勃說道：“不過我要告訴你，這把柯爾特手槍，算上槍膛裏的總共有八發子彈，我會盡力去消滅那些鬼子，但是到了這把槍隻剩下一發的時候……我就不得不對你開槍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盡管鮑勃說的小心翼翼但彭娟的臉上絲毫也沒有顯露出恐懼之色，反而是看著鮑勃圓滾滾的臉頰，溫柔的笑了。
“我知道你不會讓我落入鬼子的手中的，我相信你……”
鮑勃也笑了，隻不過，那張臉上的表情更多的是一種悲哀……
硝煙彌漫，陰霾遮天，天邊的顏色呈現出一副腐敗的血紅景象，映照在了這毫無希望的戰場之上。最後的十一名勇士，在不下千人的日本關東軍圍攻之下，展開著最後的掙紮！而在日本關東軍先鋒部隊的後方，日軍的指揮官――百武軍一耀武揚威的騎在馬背上，信心滿滿地俯視著眼前的一切。
抗聯最後的機槍手被圍攻的日軍以刺刀萬劍穿心了！黑擎雖然也端著歪把子機槍不斷對敵人掃射，但終歸不是個熟練的戰士，在子彈卡殼的時刻，他忙亂的甩動槍械意圖恢複其運作，當他嚐試著退彈的時候右肩則被一枚三八式步槍的子彈a穿了！子彈穿透了他的肩胛骨從後背飛了出去，黑擎本人也被子彈的衝擊力向後帶去，摔倒在了彈坑之中。泰勒、麥克和柯林疲憊的用美式武器對日軍開火射擊！但在剿滅一批日軍士兵後，總會有人前赴後繼的衝來！眼看著他們的火力優勢也即將在日軍瘋狂的攻擊下被摧垮……
最後，狂妄大膽的百武軍一竟然隨著陣前的眾軍一同來到了山端！在南天門的戰事還未結束的情況下，全軍指揮官竟然親臨戰場不能不說是瘋狂的舉動！但這樣的行為日本人做的出來！百武軍一更是不在話下！他以藐視的眼光看著即將被其麾下龐大軍隊吞噬的寥寥數位抵抗份子，竟然笑著搖了搖頭……
“如果這就是你們最後的命運，那麽為何還要抵抗？哈哈哈哈……”
“百武軍一！！！”美軍隊長西恩?蘭達爾堅毅的麵容被戰場的硝煙渲染的更加滄桑，他堅強的自尊心和隊友慘死時的不甘在記憶裏交相呼應，當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百武軍一就站在他的眼前之時！那股積壓已久的心情終於爆發了出來！“彈藥，還有一發……力量，還剩下一點……決心，有的是！”西恩?蘭達爾憤怒的咆哮聲頓時響徹天際！他站在了碎裂的碉堡岩壁之上，為了獲得更大的視野；他將額前的頭發盡數縷到腦後，是為了更清楚的看到眼前的敵人！而自己，很清楚在這一發結束之後的結局，但他毫不在乎！還是毅然決然的扛起“M―18”無後坐力火箭炮！對準了那宿命的仇敵！放出了最後的勇氣！！！
“轟――！！！”
最後一枚反坦克火箭彈在轟鳴聲中自炮筒內傾膛而出，宛如流星般劃過硝煙彌漫的天際，就像一道似乎連太陽也能溶解的白色光束，拖著尾部由煙霧所形成的白色線條直撲向萬惡之首百武軍一！
隨即，黃色的光芒在前方炸起，騰騰的濃煙掩映著戰場上的所有人！在高高的掩體石壁之上站立著的西恩?蘭達爾，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緩緩地放低炮筒，如釋重負般的大口喘著粗氣，嘴唇也好像回應了大腦中不期而至的喜悅一般，微微上翹，流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但就在同一時刻，在蘭達爾的麵前，那騰起的片片濃煙慢慢的散開之後，出現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副最令他失望的畫麵――
百武軍一，就站在那濃濃煙霧的後麵，他從馬上跌了下來，馬兒由於受到爆炸的驚嚇和衝擊而倒地不起痛苦的掙紮著，而百武軍一本人則隻是摔了一跤而已，此刻的他正抬高雙手扶正自己的帽子，同時在帽簷下若隱若現的唇角，也微微向上拉起，露出了奸猾的微笑……
蘭達爾呆若木雞的凝望著眼前的一切，這才發覺原來是由於自己太過用力將炮筒壓的過低，火箭彈隻是擊中了百武軍一前方的一片幹土地而已，在其前方至今還留著一個不斷冒出濃煙的彈坑，而馬匹受到驚嚇時身體自然弓起，導致爆炸的衝擊完全擊中了百武身下的馬，而他所受到的傷害隻是被掀下馬背而已！
就在蘭達爾的表情由振奮轉而變為驚訝、不甘和懊惱的時刻，一顆子彈準確的擊中了他的胸口！
由於他所站立的地方是掩體碎裂的石壁頂端，地勢高便於觀察敵人自然也便於敵人觀察自己。因此他被人擊中是遲早的事情，怪就怪他由於沒能殺得了百武軍一而太過震驚甚至忘記了該逃走尋找隱蔽。此刻，陳磊、黑擎、李振華、彭瑉文、約翰?貝克、比爾?泰勒、湯米?柯林和麥克?鮑威爾都親眼見證了這壯絕的一幕！在為隊長感到深深惋惜的同時，大夥不約而同的從靜止觀望的狀態恢複成了緊張的激戰之中！就好像在暫停之後有人按動了這場電影的重新播放鍵，所有的人又回到了原點……
李振華竭盡全力的打算衝向前方的掩體，去救回彈坑中的美國隊長！但是當他摒除萬難，左躲右閃，迂回奔襲到蘭達爾麵前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是回天乏術了……
蘭達爾的胸口被射穿了，鮮血從前後不斷的湧出，看樣子是傷到了動脈係統，血幾乎無法止住，李振華拚命地上前幫他處理傷口，但不管他如何努力的按壓，鮮血隻是從他的指縫間不住的流出而已……
“不！不，不……你不會死的！堅持住！蘭達爾先生，堅持住！”李振華不肯放棄，堅定的繼續著徒勞的救援，而此時他沒有發現，在西恩?蘭達爾的臉上已經有某種感情發生了變化……
他在別人沒有察覺的情況下，掏出了那柄銀白色的柯爾特點四五手槍。他緩緩地移動手臂，將他最終把槍口立於李振華的麵前時，後者才一陣驚呼地後退到了彈坑的另一邊，而此刻，蘭達爾則是睜大了已經逐漸開始模糊的雙眼，毫不遲疑地扣動了扳機！
“砰――！！！”
一顆十一點四三毫米的子彈貫穿了日軍軍官的頭顱――就在前一秒他正以標準的居合刀勢舉起戰刀準備將背對著他的李振華一刀鶴立！
李振華驚魂未定的抱住頭伏低身體，趴在彈坑之中，等他明顯感覺到另一具屍體歪倒在身旁後才漸漸抬起頭來，當看清楚那名已死的日本軍官那僵硬但還尚待餘溫的麵龐後，他立即明白了蘭達爾的用心。
“哈……嚇我一跳，我還以為……”
“你到現在還對我們有戒心嗎？小夥子……”蘭達爾勉強微笑著說出這句話，但隨後，肺部傳來的劇痛便讓他不住的咳嗽起來，直到嘔出鮮血……
“不要說話了！你的胸口被打穿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但是柯林先生肯定有辦法，我去叫他……不，我把你背到那邊去！快，來！”李振華焦急的伸出了雙臂，但蘭達爾卻沒有溫和的配合他的行動，反而是輕輕閉上了自己的眼睛，搖了搖頭。
“不用了，已經沒用了……上麵全是日本兵，如果你背著我一定會被殺死的……”
“你是想說你比我重嗎？我的力氣也是很大的！你放心，我一定能帶你走到碉堡那裏去！相信我！千萬不要放棄！！！”
就像要喚醒已經陷入昏迷的病患，李振華用力地抓住蘭達爾的肩膀搖晃著，但後者完全沒有因此而振作起來的意思，不過蘭達爾也並沒有感到死亡有多令人恐懼，在他的臉上反而一直洋溢著微笑。
“你在救貝克的時候也是一直這樣勸說他的吧？”
“咦？”沒來由的一句話，問得振華一時語塞。
“我聽貝克描述過他在森林裏與你一起迷路時的痛苦心情，雖說迷路的人是你們兩個，但畢竟將這樣一個飛來橫禍般的事件帶來給你的是貝克，他無法去指責任何人……而你不同，你不僅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災難而陷入恐慌，也沒有因此而放棄希望，是你讓他重新奪回了信心，我也要替他謝謝你……這都是發自內心的感謝……咳咳咳……”蘭達爾說著，又嘔了一大攤血！這一下子連李振華都嚇得不知所措，他張望著四周，好像希望看到什麽人來救援他們！但是現在這種混亂的局麵，又能指望誰呢？
“你不要說話了……我……我不知道你這樣還能堅持多久啊？”
“本來也堅持不了多久，嗬嗬。但起碼在死之前，我想對你表示感謝，還有……”說著，蘭達爾將一樣東西遞給中國少年――居然是那把銀白色的柯爾特M1911A1手槍！後者在驚訝之餘，耳畔也聽到了蘭達爾那即將消逝的低迷聲調。
“這是送給你的，希望他可以陪你戰鬥到最後……”
“什麽？這個……”
“這是在歐洲，我的一位友人送給我的，這是一把代表殺戮的武器，因為它曾經向他原主人的摯友開火……”李振華傾聽著麵前這位奄奄一息的美國隊長喃喃低語出振華聽不懂的故事，但隨後少校便將話題轉了回來，將這把銀白色的柯爾特點四五手槍直接遞到了他的手邊。“這把槍曾是我們隊裏的象征，但現在，寄存於其上的勇氣該傳承給其他的人了……”
“那樣的話最應該得到它的人應該是你的同伴呀，它應該屬於貝克……”
“那是我原來的想法，但在聽過你的故事後，我決定把它送給你……嗬嗬，就當做是一個美國老家夥最後的執著吧……請你一定要收下……”
“這……”
“不要認為它改變不了結局，這是最後的武器……它雖然無法改變戰局，卻完全可以決定你個人的命運……”說完，蘭達爾的右手無力的緩緩垂落，李振華下意識的去握住蘭達爾的雙手，但同時卻握住了那把手槍。
“謝謝你給貝克帶來的希望，我做不到的事情，就拜托你了……”盡管李振華早已感覺到，蘭達爾最後的力氣應該已經用完了，但是當這位待人溫和、寬宏的美國隊長溘然離世的時候，振華還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握著手槍的手指正漸漸的變得冰冷，眼神也凝結在了一點，灌注於振華胸前的某一點，一動不動，直到渾濁徹底吞噬了清澈……
“蘭達爾先生……蘭達爾先生！你不要死啊！蘭達爾先生……”李振華反複呼喚著西恩?蘭達爾的名字，還抱持著最後一絲希望。他的喊叫聲卻已經吸引了大批的日本人，數十名士兵聞聲而來！很快便包圍了這個彈坑，當一名鬼子手持步槍以刺刀為先向這位中國少年衝殺過來的時候，一發駁殼槍的子彈則迅即爆了他的腦袋！
陳磊這橫打出去的一槍完全起到了封殺敵人的作用！兩把駁殼槍還有少量的子彈，應付麵前這些人是綽綽有餘了！想到這裏陳磊便毫無顧慮了，他一手一把駁殼槍，槍口直指兩側的鬼子，一槍一個！邊走邊打！在他的身旁，再沒有一個戰友，能夠掩護他，和他一同戰鬥。不過，這完全沒有影響陳磊的決心，他猶如帶領著千軍萬馬的將領一般，毫無畏懼的向前推進著！在他的眼裏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百武軍一！
當最終他來到這宿命的仇敵麵前的時候，憤怒的陳磊甩出了最後一發子彈！但卻被一名衷心護主的日本兵用自己的胸腔阻止了。當他看著眼前的鬼子兵噴吐著鮮血倒了下去的時候，手中的槍也已經空倉掛機。
“媽的……”陳磊大罵一聲隨即雙手放棄槍械！轉而伸向捆縛於背後的大刀！在他拔出大刀的同時，一名鬼子狡猾的從側翼衝殺了過來！不過陳磊相比之下更加的敏捷，他隨即向後退了半步，找準了敵人的空門一刀砍了過去！手起刀落，鬼子斷頭！
這樣的舉動全被眼前的百武軍一看在了眼裏，此刻這位魔頭就站在之前蘭達爾曾拚命發射的火箭彈所炸出的彈坑前，認真觀望著眼前孤軍奮戰的殺戮者，就如同在觀看鬥獸表演的古羅馬君王一般認真的看著他眼前的敵人，在觀賞之餘還不忘提出自己的分析和見解。
“嗯，這個家夥身手的確不凡，但和在哈爾濱見過的那個叫許雲飛的反抗份子相比很明顯還差著一大截呐！嗬嗬……”
“百武軍一！！！”陳磊呼喊著仇敵的名字，一路將阻撓自己的日本兵逐一砍殺！但越是接近敵軍總大將，敵人的防禦也就越加的嚴密，到最後，揮舞沉重大刀的陳磊竟已然反應不及了！在砍倒兩三個敵人之後，第四名敵人必須要以左臂揮拳出擊才能擊倒！再衝過來第五名敵人時，陳磊隻好連腳也用上了，將敵人側踹出去之後再借力向另一個方向掄出大刀！砍死第六人後又一肘夾住了從側麵接近的敵人的脖子，用臂膀的力量勒死了對方！
第七個！陳磊心中默默地數道，但是周圍敵人的數量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在他抬頭確認百武軍一所在方位的當口，就已經圍上來了五六個敵人，陳磊為了不被刺刀紮成刺蝟，所以盡全力揮舞大刀！掄出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圓環！居然將敵人的槍頭通通的掃開了！但當他停下腳步的時候卻儼然發現，自己已經被遠方的敵人團團包圍住了，而且每個人都用步槍直指著他的腦袋，情形對自己極為不利啊……
“媽的……可惡！”
“哈哈哈哈哈……”百武軍一在眾軍後方無恥的大笑起來，他以一副憐憫的神情觀望著殺的一身浴血的陳磊，在戰場上揮了揮手便製止了所有日軍的動作，宛如可以控製別人心智的神明一般。
“不錯，你的功夫的確不錯，而且雖然我親自登上了戰場，但好歹你也算是殺入了本陣之中，作為軍人我應該誇獎你……”
“呸！狗嘴裏吐不出象牙……”陳磊向著一旁啐出了一口血痰，而後罵罵咧咧的高喊道：“你這個隻會仗著人多勢眾的小人！總是讓別人為你送死！之前的日軍中隊別以為我沒認出來！那明明就是在哈爾濱司令部的憲兵部隊啊！你想利用之前和我們戰鬥過的人，來為你的成功做出奉獻嗎？你也真想的出來！”
“哼，你該為我留你一條性命而感激涕零……這樣的結局早已在我的意料之中。而且……戰場上的確有美國人的屍體這我也已經發現了，在山脊西側的應該是他們的狙擊手小組和輕機槍射手吧，嗬嗬，那麽……波利科夫又在什麽地方？”
聽到這個話題陳磊居然一時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的反應也讓百武軍一有些遲疑，但就在百武再次打算開口詢問的時候，陳磊卻忽而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還在說什麽年代的事情啊？哈哈哈……也對，都過去一個月了！我差點忘記了你這家夥的最初目的，不過到現在你還沒發現他早已經不在我們身邊了嗎？你這個情報專家升了官以後反而變得癡呆了啊！”
“哼，波利科夫真的已經不在了啊，那敢問他是逃了還是死了呢？”
“無可奉告，自己去猜吧！”
“好吧，反正我本來也沒指望從你這裏能得到什麽……再見了，抗聯……”
“懦夫！你到現在還隻會縮在士兵的後麵！你從來沒有真正的上陣殺敵過！還稱自己為什麽軍人！真是恬不知恥！有本事你別靠軍隊來絞殺我們這一小股潰兵，和我來一場一對一的決鬥！你敢嗎？！”
百武軍一的臉色瞬間變得比戰場上的天空還要陰沉，一股無形的殺氣已經升騰到了他的頭頂。但轉瞬即逝的，卻是他臉上的陰霾，取而代之的微笑在他的唇角忽隱忽現，最終扯出了個彎月形的連虎牙都能露出的恐怖微笑。
“你說我沒有上陣殺過敵人是嘛……有意思……”百武軍一命令周圍的士兵們向後退去，為陳磊留出了一個足夠大的空地，這不禁令陳磊心生疑慮。
“你手上拿著的，是我的戰利品，我還沒有向你討回來呢。”百武軍一嗤笑著說道：“你不是自認為武功高強嗎？那麽就用你們當家大哥的武器和我戰上一回如何？”
百武的自大令所有人大吃一驚！角川更是極力反對！“將軍！將軍怎麽能和這樣的家夥決鬥……萬一要是……”
“住口！別吵！”百武軍一怒吼一聲，眼神中清晰的表現出了自己的決意。
“但是……這樣的家夥，根本不配和將軍您決鬥，您沒有必要答應他！現在隻要下令開槍那麽就能輕易的殺了他！”
“你是在擔心那個萬一！哼，沒有什麽萬一！對方下了戰帖，如果你不應戰，而是槍殺了他，那和認輸又有什麽分別！”說話間，百武軍一已然向前跨出了一步，更加接近陳磊了。
陳磊對眼前的一幕可早已是求之不得！他恨不得現在就衝殺上去將百武軍一撕成碎片，但為了避免被周圍日軍射殺而白白送命，他必須得等到百武親上戰場的時候才能與他正正經經的對決！
“那就來吧！”陳磊緊握住大刀的刀柄，一雙散發著恐怖光芒的眼睛直直的瞪視著麵前的敵人。
而在對麵的百武軍一也緩緩的拔出了別在腰間的武士刀。從他那如撕裂般綻放的可怕笑容裏，一股“怪物”般的味道正洶湧而出……
先下手為強！陳磊緩緩伏低身體，如同正在壓縮著全身的彈簧，隨後他的腿猛力的向下一蹬！腳下的碎石便猶如火箭一般爆發！陳磊本人就好像在水麵上疾馳的飛石一般，一口氣拉近了和百武軍一間的距離！以驚人的速度揮舞起大刀衝向百武軍一！而後者剛剛拔出武士刀以右手單臂立起刀鋒，甚至還沒能做好準備的姿勢！
“好！得手了！”陳磊興奮的這樣想著，但在下一秒鍾，虛停在空中的武士刀竟然在百武靈活的翻腕動作下瞬間改變了方向！隻是輕輕的一格，借助了陳磊的衝力將對方讓進了自己的攻擊範圍之內同時還化解了他的攻擊！
“糟糕！”就在這樣思索的同時，陳磊已經無法控製自己前衝的慣性，往前多走了一步，於是他隻能憑感覺躲開百武軍一斬落的劍端了。
“嚓――”一聲呼嘯。鮮血飛濺在了虛空之中。陳磊在那一瞬間並未感受到痛苦，但當他又遊走了幾步之後，傷口的疼痛迅速傳入了他的大腦之中。他的鎖骨險些被砍斷，由於反應及時他以大刀阻擋了一下，不然現在的他恐怕左側的胸口連同動脈都已經被砍開一道巨大的裂縫了！
“反應很快，這樣都能躲過去的確很了不起……”百武軍一冷笑著說道。此刻，緩緩滴落的鮮血令陳磊開始重新思索他的敵人。
“太莽撞了，應該先觀察一下再行動，可惡……”陳磊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胡亂的衝上前去並不是正確的選擇，同時也回憶起了之前死在他手上的日軍特工隊長上杉平八郎所說的話――
“就憑你！哈哈哈，百武將軍的劍道技巧可是在我之上！你連我都打不過，怎麽可能是將軍的對手！”
於是陳磊開始仔細的重新審視著麵前的宿敵。獨特的彎曲刀刃的武士刀――這種刀在武士的手中已經成為武士精神的標誌了！外觀略微彎曲，能夠延長刀刃砍劈的時間，因為砍劈時間越長，傷口也就越深。這種刀能一刀從頭部砍下，穿過身軀直劈到鼠蹊部，將人整個一分為二！日本製刀師的精妙之處就在於能把刀做的既鋒利又富有彈性，關鍵就在於製刀時候的熱處理，他們會在刀身上塗上黏土，以控製冷卻速度，這等於在一把刀上結合了兩種鋼材――一種柔韌有彈性，另一種則堅硬無比，讓武士刀鋒利又不易斷裂。兩種鋼鐵的界限就被稱作“波紋”。就像魚的側線一般顯現在刀身的兩側，每把刀的都不相同，使之成為了一種獨特的標識。雖然在多年的戰爭中陳磊也曾見識過不少的日本武士刀，但現在百武軍一手中的這一把則稍顯不同。
就像看出了陳磊的好奇，百武軍一如同炫耀一般的開口了：“我的武士刀，名叫‘殘骸秘藏’，是無上大快刀！一般說來，武士的攻擊隻用刀尖前麵的四、五寸，砍劈時隻切入身體二到五寸，必要時方便抽回刀身，不過剛才很明顯我砍的太淺了，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吧……”
淺？真是好毒的嘴巴！陳磊甚至可以聽到鎖骨即將劈裂的響聲，他居然還微笑著對我說砍的太淺！這個混蛋……
陳磊這樣想著，雙手更加用力的緊握住了大刀，下一次，必須以下劈的重量決定勝負了！陳磊於是開始環繞著百武軍一慢慢步行，謹慎的觀察著對方的動向，而同一時間，百武軍一卻是不慌不忙地緩緩問道：“我都已經對你坦誠相待了，你也應該告訴我你的刀名吧？如何？”
百武軍一當然知道抗聯的刀哪會有什麽名字！其實本來他就隻是打算以一句“真是沒有武士風範”來貶損對手罷了，但是對方的反應卻是出乎他的預料。陳磊聽到他的問題後，沒有遲疑，而是緩緩地舉起大刀，以左手輕撫著刀身上的銀龍圖案低語著回答道：
“大刀――龍紋章！”
隨後突然之間陳磊從百武軍一最不順手的方位猛地發力！揮舞起巨刀直劈過去！後者卻依舊不慌不忙地念念有詞道：“龍紋章？有趣的名字……”緊隨其後，他以逆理之勢反向扭轉自己的身體！躲過了這下劈的力道！同時借助自身的旋轉再度掄起了武士刀！在空中劃下一個巨大的半圓，向著陳磊的頭顱砍劈過來！
這次陳磊由於早有心理準備，所以迅速地反手掄起了大刀，以刀背砸在自己的背部，刀刃則剛好擋住了百武的攻擊！隨後他便兩手並用，左手也加入進來緊緊握住了刀柄，以雙臂的全力將敵人的刀鋒壓了過去！而後順勢斬向對手！這一擊完全出乎百武的預料，他有些避之不及，再加上自己腳上的長筒軍靴並不適合這場戰鬥，讓他的躲避顯得十分倉促。但所幸隻是頭上的軍帽被陳磊的刀鋒削去，百武的人頭還安穩的落座在自己的脖頸之上。
“幹得不錯啊……”百武軍一冷笑著，依舊不改自己頑劣的本性，同時他的熱血也逐漸的被點燃了！“你漸漸讓我感到憤怒了！嗬嗬嗬嗬……漸漸讓我憤怒到高興了！哈哈哈……”
嗜殺的百武軍一像是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側著身子，右手微微垂下緊握著武士刀直奔陳磊而來！刀尖劃過地麵帶出一道呼嘯的寒風砍向前方。陳磊的大刀以重劈當做主要攻擊方式不斷對百武殺去，後者也在躲閃的同時不停的以劍刃劈、刺陳磊的身體！二人逐漸打得難分難解！陳磊的鼻子被猛攻上前的百武軍一橫向劃開，鮮血順著臉頰流淌下來；而陳磊也借助大刀的重量優勢在一擊未中的時候反向旋轉身體，在百武軍一的腰間留下一道傷疤！
角川看到此刻總是擔憂的想要叫停，他想要趁敵人沒能反應過來的時候下令開槍射殺陳磊，但百武軍一更加明白這樣的結果會在軍中對他的聲譽造成什麽影響，所以孤注一擲的執意要獲得勝利！他終於找到了機會，就在陳磊以一招掃堂腿將百武軍一絆倒在地的時候，角川決定下令射擊！但百武發覺了自己副官的意圖，在陳磊舉刀砍向自己的時候他也絆倒了對方，反而化解了陳磊被射殺的危機！陳磊原地翻了幾個滾，借力站了起來！百武軍一也重又發起攻勢！這一次二人兩刀對撞！大刀和武士刀的刀刃在兩人全力壓迫下發出錚錚的異響！二人都不約而同的對前方的敵人加大了壓迫的力量，而為了不至於被敵人占據上風二人又紛紛不肯退卻！於是這二人一時間陷入了一種奇妙的境地之中，猶如無法分開一般黏著在了一起！既殺不了對方，也推不開對方！
就在這樣的僵持下，百武軍一首先恢複了冷靜，他借助武士刀的靈活性，巧妙的在施力的同時向側方閃身！陳磊又因為刀的重量和自身的衝擊力向前一個趔趄而在此同時百武軍一已經將武士刀橫了過來並斬向陳磊的身體！陳磊下意識的低頭躲避才沒有被這刀直接砍中，但是刀鋒還是在他的額頭劃出了一道縱向的傷口，淩亂的前發頓時沾染上了鮮血！百武軍一在慣性的衝向前方之後，下意識的停住腳步轉頭看向身後的陳磊，後者正調整好姿勢準備下一輪的交鋒，但是身上的傷口很明顯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影響，至今為止，陳磊的身上已經小傷無數，而百武軍一隻是腰間被擦傷了而已。
“不占上風啊……”陳磊忽而聯想到：“這家夥是個使刀的高手，要是大哥還在這裏的話，一定兩三個回合就能把他拿下！嗬嗬，如果大哥在這裏的話……”
百武軍一默默地觀察著對方的神情，分析著陳磊的狀態。“他已經很累了。”百武想到：“要是主動攻擊的話就趁了他的心意，通過剛剛的交鋒完全可以看出這家夥就是個力量型選手，要是太過專注於和他比拚力量，一定占不了便宜，但隻要是比刀法……那這個家夥還差得遠呐！”
這一刻，宛如時間凝固。在寂靜無聲的內心的戰場中，二人早已擺開了陣勢，拿出最後的殺手鐧，拚盡最後一滴鮮血！
最終，陳磊的額頭淌下了鮮紅的血液，剛好滴落與他那威嚴的眼眸中。就趁這一眨眼的功夫，百武軍一一聲大喝！一記突刺便直衝陳磊的麵門而來！陳磊哇呀一聲側閃頭腦！才算是躲過了這致命的一擊！刀鋒隻劃開了他側麵的眼瞼，卻沒能要了他的命！
陳磊隨即反手一刀殺了出去，但卻被百武輕鬆的避開了！陳磊重又將刀高舉頭頂，雙手緊握一刀劈下！百武軍一凝視著落下的巨刃卻隻是兀自一笑，在大刀落下的瞬間以武士刀將陳磊的大刀向自己的左側格開，在陳磊雙臂失去平衡而又不得不因為重力向另一邊的地麵劈去的時刻，百武軍一自旋了三百六十度忽然出現在了陳磊的背後！一刀斬下！刀鋒順著陳磊的後腰、左臀部一直到大腿的內側一路順利劃下，寒光閃閃的刀刃甚至比飛濺的血液更快的離開了陳磊的肉身。
陳磊霎時間感到身體後部劇烈的疼痛，向前緊走幾步妄圖拉開與敵人的距離再返身防禦，但是，撕裂般的痛楚大大的降低了他的移動力。再看百武軍一，完全沒有追上去繼續砍殺的意思而是呆在原地等著陳磊恢複元氣，這樣的“優待”更加讓人感到恥辱！於是陳磊怒吼一聲便舉刀再次衝向百武軍一，而對方，則是一臉勝券在握的神情，以不帶感情的雙瞳凝視著陳磊慌亂的刀鋒……
刀鋒互相交錯，卻沒能擊倒宿敵，反而是陳磊自己的左側鎖骨到胸腔都被武士刀一擊劃開！而百武軍一則早已站在了陳磊的身後，就宛如他從沒有移動過一般，輕鬆、自然。
“噗――”的一聲鮮血如注，不斷湧出的溫熱**令陳磊的頭腦逐漸失去了思索的能力，他無力地用大刀支撐住了即將摔倒在地的自己，勉強繼續站立在戰場之上。
“還要堅持下去嗎？”百武軍一禁不住都要嗤嗤竊笑起來，“你還看不出現在的形勢嗎？不光是你要輸，你們所有抵抗份子，都已經輸了！你們整個中國！早都已經輸了！既然明知道要輸了，為什麽還要抵抗呢……”
“哼，你停下來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啊……”陳磊嘔出了一大口鮮血，咬著牙將肅殺的視線轉向了這邊的仇敵，低聲說道：“你永遠不會明白……是的，作為一個個體，我隨時可以認輸，反正我又不是什麽重要人物，我輸了還有其他人頂著，沒必要自己非得豁出性命……可是，如果人人都這麽想的話，那還怎麽去奪取勝利！”陳磊終於憑借氣力再度挺直了自己的胸膛，用能夠擠出鮮血的巨大聲音高聲呐喊著：“我們在敵後的戰士！永遠要有即使戰鬥的毫無希望，也要堅持到最後一刻的覺悟！不然，就永遠也無法迎來真正的光明！”
“光明……”百武軍一再度冷笑：“光明對於你們這些即將死去的人來說，隻不過是黑暗贈予的最後一件禮物罷了……得到了，又能怎麽樣呢？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回響在戰場的上空，陳磊咬牙平息著自己的怒火，努力調整自己的狀態，希望能夠灌注全部的力量在這最後一擊上。
“這片土地上的人是殺不完的……你們日本人早晚會明白這個道理的，在你們的黑暗降臨之前，我們要把追求光明的信念傳達下去，那才是我們這些死人能夠做到的……”
“得了吧，你們這群大言不慚的家夥……中國人、美國人、蘇聯人都是一個樣子！總是為自己的富有而沾沾自喜！你們能夠理直氣壯的說出這些話隻因為你們從沒有站在和我們相同的立場上！”百武軍一居然率先被怒火占據心靈，他大刀一揮，在空中劃出一道圓弧，緊隨而來的是連珠炮般的怒喝：“不曾擁有，才會去強求；無法實現，才會去許願；想要飛的更高，才會更加墮落！你們這些衣食無憂的家夥怎麽能體會到我等為了生存而發出的怒吼是多麽的痛徹心扉！你們這些地大物博的嬌慣慵懶之人，怎麽能體會到在戰場上獲得瘋狂勝利帶給我們的強大存在感有多麽的重要！那甚至超過了我們想要得到的所有事物！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刻升華！那是我們許下的願望！在這裏站著的和躺下的一萬兩千三百名大日本帝國的戰士都是為了勝利的那一刻而存在的！你又怎麽能體會我們的心情！眼瞧著到手的勝利就要被你們這一小股潰兵搞的功虧一簣！我怎能接受這樣的結局！”
“哇啦哇啦的沒完沒了……合著照你這麽說，你們還是被逼無奈的嘍……嗬嗬嗬，每個人要走的路都是自己選的，無論什麽理由都不能成為借口。為了守護重要的事物就一定要舍棄良知嗎？沒有這種覺悟就一定會失去一切嗎？那隻是你們的借口而已啊……”陳磊拖著淌血的步伐，一步步接近敵人的領袖。“而我們，即使戰鬥到毫無希望也不忍心放棄光明的決心，你們這樣的人又怎麽能體會的到呢？除非陷入與我們一樣的境地，你才能發現我們與你們之間最本質的不同！”
“不同！哈哈哈……沒有不同！人都是一樣的！隻是所處的境遇不同也無法相同而已！想讓我們陷於這樣的絕境！你隻有去夢裏看了！”百武軍一怒喝著揮舞著戰刀！一擊便錯開了陳磊突然的襲擊！
又失敗了……在陳磊這樣想的瞬間，淩厲的一刀又破空斬來！在他的肋骨上留下了鮮血的印跡……
禁不住再次嘔血的陳磊豁出一切掄起大刀！刀鋒直劈向站在側麵的百武軍一！但後者隻用一個格擋便巧妙的化解了這樣的攻擊――上揚的刀鋒剛好架住了垂直掄下的大刀，向前一頂便將刀勢錯開！在幾乎同一秒百武一翻手腕刀刃逆轉，隨後他的右臂迅猛地向右上方的天空揮去！在一環銀白色的圓弧之中，陳磊的胸腔被完全的分解了！但隨即，刀鋒再次逆轉！百武軍一變作雙手持刃，自右上向左下，又是一記斬劈順勢而下……
隨著天空中噴湧的無數血花，陳磊的世界宛如變作了黑白色的膠片，那樣的簡單，那樣的緩慢……一切都是如此單調，黑色的鮮血，白色的天空……
陳磊倒下了，這次是真的倒下了。一直到最後，他也沒能看到自己盼望的光明……
結局，就是如此簡單。
山上，十四輛坦克已將南天門完全包圍！之前隻有一輛坦克在蘭達爾的攻擊下徹底化作了灰燼，另一輛被傷害的坦克，雖然炮塔嚴重受損，但是卻仍能向前移動！
麵對這樣的局麵，誰都可以料想，完全沒有希望了――
戰線已經不複存在了，現在的戰場上，受傷倒地的黑擎正被湯米?柯林拖向一個彈坑，隨後還將自己的柯爾特手槍遞給黑擎防身用；身邊的麥克?鮑威爾和比爾?泰勒正瘋狂的用湯普森衝鋒槍對敵人掃射攻擊！但日軍的人數實在太多，從四麵八方打來的子彈終於傷到了泰勒！他剛剛換滿彈匣便被一擊打倒，滾落在了貝克身旁的彈坑裏，鮑威爾也在對日軍拚命掃射的時候被瘋狂的日軍按倒在地，雙方轉而開始了肉搏！柯林也奮不顧身的以步槍的刺刀替鮑威爾解了圍，但下一秒鍾他也陷入了和眾多鬼子拚刺刀的險境之中！就在這危急時刻，麥克?鮑威爾拾起一旁的湯普森衝鋒槍打橫一揮！槍口掃射之處，日軍盡數折損！柯林也因此撿回了條命。隨即，麥克想起了被子彈擊中的泰勒，他慌忙的前去察看泰勒的情況，但對方早已是被子彈穿胸而過，奄奄一息了。平時一向是鐵血硬漢的麥克?鮑威爾，此刻也終於抑製不住內心的彷徨，他竟然懷抱著重傷的流下了眼淚。痛心疾首的他一刻不停地在呼喚著泰勒的名字，但此時的泰勒隻是眯縫著雙眼，以沒有焦點的視線茫然的注視著藍天，好像自己的靈魂而然飄忽移動，離開了肉體一般。麥克大聲的在泰勒的耳畔喊叫著：“泰勒！我命令你不要死！你聽到了嗎？這是命令！泰勒……泰勒求求你不要死！我們現在需要你！可惡，怎樣你才肯回來……泰勒……”痛哭的麥克忽而以一種奇怪的聲調呼喝道：“對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為什麽我從來不摘鋼盔和帽子嗎？你看，我告訴你……”麥克鼓動厚重且慌亂的手解開了鋼盔的袋子，這時候一個禿禿的頭頂赫然出現在了泰勒的眼前。“我是個地中海，額頭和頭頂的頭發都沒有……現在你明白為什麽了吧？你看我都告訴了你我的秘密，你也得起來和我說說你的秘密！這樣才公平！你這麽躺著不說話太不公平了！快起來……泰勒……”
無聲的泣瀝，更令人心中酸楚。
“這不公平……”麥克懷抱著奄奄一息的泰勒低聲切語道：“這不公平，你快醒過來啊，泰勒……”
最終，一絲痛苦的微笑才算是將麥克從絕望中解救了出來。泰勒用嘶啞的嗓音嗤笑著說道：“真是……嗬嗬，太好笑了……我是說你的秘密……嗬嗬……”
“泰勒……你這個混小子……”本是聽來有些刺耳的禁句，卻不知為何讓麥克如此的安心。
而在周邊滿布的彈坑中，尚且還在抵抗的美國特種兵約翰?貝克用M1A3卡賓槍不斷對敵人連射！但誰也沒料到十五發子彈的小型彈匣在此刻顯得那麽不夠用，在接連擊殺了數名鬼子後，彈藥用盡，貝克竟連換彈夾的時間都沒有便被前赴後繼的鬼子撲倒在地！眼看著敵人的刺刀就要紮進他的眼睛，黑擎舉起柯爾特手槍照著鬼子的太陽穴就是一槍！可算是救了他的命。但同時他也眼瞧著另一名鬼子士兵站在遠方舉起了手榴彈準備將他們所有人一鍋燴了！
“砰！”的一擊槍響！貝克聽出了這是隊長的銀色柯爾特的槍聲！隨之便是鬼子的胸腔被爆開了一個大洞！緊握著手雷的手也漸漸鬆弛了下來……
“轟”的一聲巨響！敵人的手雷在自己的腳下爆炸了！隨之一起飛上天空的，是周邊的五六名鬼子兵！貝克振奮的望著眼前的情景，回首望去看到的卻並不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人――
站在身後的是衣衫襤褸的李振華。他以右手單臂持舉著本屬於蘭達爾的銀白色柯爾特手槍，左臂則是鮮血淋漓……
就在貝克心中已緊，有些意識到了那不安的因素的時候，日軍又圍攏了上來，振華隨即衝到最前線！在極近的距離上以銀色柯爾特手槍對日軍一個個的開火射擊！
依次衝殺上來的鬼子一個個倒了下去！但手槍的七發子彈很快便打空了！緊隨在後的鬼子麵對著正更換彈夾的李振華全力的刺了下去！正中振華的腹部！將他狠狠地釘在了地上！痛苦的振華瞬間嘔出血來，無力的呻吟著，看到這一幕的貝克憤怒的高喊起來！一聲怒吼過後他抄起一旁鬼子的步槍一刺刀捅進了對方的咽喉深處！並將鬼子遠遠地推開了！
不過刺刀還插在振華的身上，攪動著他的血肉，貝克消滅敵人後馬上伏在振華的身旁，替他拔下了刺刀上的步槍，至於刺刀本身他因為擔心振華會大出血而沒有拔出來。貝克摘下自己的鋼盔墊在振華的脖子後麵將他的頭抬高，但看著渾身血痕的振華，他也漸漸支持不住了，憤怒的表情漸漸消退轉而變作了悲傷、懊悔、不甘……這一係列的情感抨擊著他的內心，令身體都作出了過激的反應。他劇烈顫抖的雙手輕輕地扶在振華的身上，口中不住的發出嗚咽之聲，當最終那股不可避免的溫熱**自眼中滴落在振華麻木的臉頰上時，振華微微地睜開了雙眼。“你醒了？！”貝克絲毫不去理會自己臉上的悲痛，隻是拚命想要確認振華的安危，但是振華迷茫渾濁的雙眼好像在說連他自己都已經放棄了希望。
“我已經不行了，看來這把手槍終歸還是要給你留下了……”
“手槍？這……這不是隊長的武器嗎？為什麽……”
“蘭達爾先生……已經……”振華沒有再說下去，不僅僅是因為此刻的他連說上幾句話都會咳血，也是因為他不忍心在貝克麵前說出那個噩耗，盡管如此，貝克早已心知肚明，他咬著牙強忍著悲痛，陷入了沉默之中，但隨後振華忽然痛苦的歪頭吐出一口鮮血，隨即歪倒在一旁不斷呻吟著！貝克被這場麵嚇壞了！他以為是振華的胃被刺穿了！如果是那樣一旦胃酸順著傷口流出來那振華就死定了！他驚慌失措地叫喊著湯米的名字，但回應他的隻有戰場上散亂的槍炮聲。
“誰來救救我們！快來人啊！湯米！湯米！啊……振華你振作一點！醫護兵馬上就過來了！振華！”
振華聽著貝克努力的叫喊聲，反而逐漸閉上了雙眼，就算到了最後他依舊安詳的笑著。貝克卻難掩自己的緊張，情急之下他靠近振華的耳畔高聲呼喊著：“你不要死！是你教會了我不要放棄！是你告訴了我這一切！我想要看到你活下去！這不光是為了贖罪……贖罪……你還根本就不知道，單純到傻的你還是那麽沒有戒心，就連現在都還笑著！不要一副要離開的樣子啊！我……我對不起你……我要是早知道是這樣……可惡！那一槍是我打的啊！振華！你到現在還不明白嗎？那一槍是我打的啊！！！”
振華在朦朧之中聽到了貝克嗚咽的哭泣聲，但卻完全聽不懂對方再說什麽，但在下一秒！臨死之人腦海中的記憶回閃卻讓他找到了以往忘卻的事情……
那片森林，那片白雪，那頭鹿……僅剩的鹿肉，迷失森林即將餓死的兩人，還有那憑空傳來的槍聲……
振華忽而睜大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泣不成聲的約翰?貝克。
“那一槍是我開的，林子裏根本就沒有什麽日本兵……是我……是我打算獨吞那些鹿肉……是我想要殺了你……我對不起你……對不起……”貝克幾乎將臉埋在了振華的胸前，任憑那些鮮血混合著他的淚水在自己的臉上流淌。
但令人震驚的是，耳畔竟然傳來了振華寬慰的說話聲。
“我早就知道是你開的槍……貝克……”
“什麽？！”貝克猛然間抬起頭來，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還以為是聽錯了什麽。但是當振華無力卻堅定、清晰的字句再次傳入自己的耳朵之時，貝克是徹底的震撼了……
“可是……可是振華你當時不是已經……”
“槍管……是熱的……”振華湊近貝克的臉頰，在他的耳畔輕聲低語道。
隨即，約翰?貝克有如墜入記憶的深淵一般！過往的片段在他的眼前以迅猛之勢一幕幕閃過……包括在森林裏饑渴難耐的感受，和握槍向這位中國少年瞄準時忐忑和顫抖的雙手，還有最後……當他後悔這一槍傷到了對方的時候，衝上前去的他將剛打過一發子彈的卡賓槍扔在了一旁，發熱的槍管，剛好搭在了振華的小腿上……
“原來是這樣……你早就知道了……那你為什麽還……”貝克越加的流露出不可理解的神情，但李振華則在此時顯得更加的平靜、淡定。
“那是我說過的話，對吧？叫你永遠不要放棄。那也是我的信條啊……永遠不要放棄！無論是什麽事情，無論是戰鬥，還是對人性光明麵的期待，還是對勝利的渴望……一切……一切……”振華鼓起最後的力氣，從鮮血間訴說出一句話：
“無論如何都不要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