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世界機密” （下）
“嗯，順帶一提，你們得到的關於我的資料都沒錯，全都是真實的……”
“哦，果真如此，做過間諜就是德國人記恨你的原因？你究竟在德國做了什麽？”
“反正是令德國人不舒服的事情，嗬嗬。關於我的過去，你們了解到了什麽程度？”
波利科夫本來沒打算聽到對方如實說出答案，但出乎意料地，蘭達爾的確是‘坦誠相待’了：“隻了解到你在東線戰場被德國人俘虜，隨後便投降德國，為德國納粹黨衛軍帝國中央保安局工作，接受了大量敵後行動訓練，最後執行了一項極密任務，你和一名女子一起被一架Ar232B型遠程運輸機送到了蘇聯境內……至於你們的任務是什麽還有這場行動到底最後結果如何，我們則完全不知道了……”
波利科夫稍感驚訝的看了看蘭達爾，後者正以認真嚴肅的表情回望著他，時刻準備著傾聽。波利科夫嘿嘿的笑著，雖然不清楚蘭達爾究竟是怎麽想的，但反正，這些事件告訴了他們並不會對國家利益有所影響。再者說來，他也不算是蘇聯的一員……
“嗬嗬，都了解到這個地步啦……那你們離真相隻有一步之遙了……”
“哦，那你們是去幹什麽的？”
波利科夫笑著摸了摸衣兜，坐在他旁邊的黑擎隨即遞過一支煙來，他感激著接過，一邊點著火抽著煙，一邊如聊家常般輕鬆隨意地低聲說出了再度令眾人陷入震撼的言語：
“……暗殺斯大林……”
“什麽？斯大林！”坐在一旁的黑擎不敢置信的看著波利科夫，手中的煙差點掉落在地！“天啊！這就是德國人指派給你的任務？！”
“是啊……”波利科夫毫不在意自己的言語造成的巨大影響，而是無所謂似的繼續陳述道：“當初德國人打算派遣我和一名女特工一起乘坐遠程運輸機趕到斯摩棱斯克，而後用飛機裏攜帶的挎鬥摩托開上高速公路直接前往莫斯科，和一名聯絡官接頭，他會給我們提供遙控炸彈和接近斯大林的機會，我們要在斯大林的專車上放置炸彈，在莫斯科紅場閱兵式的那一天引爆他，將斯大林和紅色主義一起送上西天！嗬嗬，德國人的計劃，真是有意思啊……”
“哼，德國人也很有想象力啊……這樣的行動都想得出來……”
“是啊，代號‘齊柏林’的行動！雖然行動方案天馬行空——和你們美國人製定的行動一樣詭異——但是，的確有一定概率成功！這便是最危險的一點！為此，德國人還曾經派遣精銳的特種部隊先行潛入蘇聯境內進行偵查，以確保我們的運輸機能夠完美到達，而不會受到任何阻礙……但其實……”波利科夫狡黠地笑著繼續說道：“哼，其實自從他們決定讓我來完成這個任務的那一時刻起，就已經注定這是一場失敗的行動了！本來我的目的，就是要假裝投降德國，而後為德軍提供一些重要的情報讓他們相信我，從而慢慢地成為他們的間諜，打入德國的情報中樞機構！這一步完全達成了。他們看重我是一個在蘇聯小有名氣的軍官，還獲得過蘇聯英雄金星勳章，是地地道道的白俄羅斯人，再加上我所表現出的對蘇聯以及斯大林的敵視和對德國極為忠誠的態度！令他們很是重視我的作用。於是他們不惜下重金訓練我的各種諜報偵查行動能力——嗬嗬，殊不知這些東西我早就經受過係統的訓練——而在接受德國人訓練的過程中，我便想方設法地從帝國中央保安局那裏獲得了大量的德國機密情報——說實話，黨衛軍內部的秘密檔案真的很有意思，我就感覺像是在讀科幻小說一樣，神秘、詭異、充斥著一股不可思議的氣氛！有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行動資料，有的已經付諸執行而有的還停留在圖紙計劃階段……”
“謔，都有些什麽秘密？肯透露一兩件嗎？”
“啊，你不會願意聽的……”波利科夫一副有些醉意的樣子，一個勁的搖擺著碩大的雙手，“有一部分行動是封建迷信範疇的！根本是天方夜譚！要是他們真的以為靠這些東西能夠贏得戰爭的勝利那才真是瘋了呢……不過，也確實有一部分很有研究價值……”
“是嘛……你得到的這些資料也提交給蘇聯政府了吧？”
“唉，不。”波利科夫忽然有些自豪地笑著以右手食指點著自己的額頭說道：“嗬嗬，大部分都在我的腦子裏……也有一部分是膠卷文件，但是那種東西放在我的手中太過危險！本來每次得到情報，大部分我都會交給潛伏在德國境內的蘇聯情報小組，可是後來他們被德國人殲滅了，嗬嗬，沒有把我牽出來可真算是萬幸啊……所以之後我就隻能靠自己了！但這些情報文件在我手中就猶如定時炸彈——說不清什麽時候被人發現就會要了我的命！我必須得將這些東西帶回蘇聯！而就在這個時刻德國高層給我下達了齊柏林行動的執行命令，這真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我既可以破壞德國人的這次驚天行動還可以順路帶著絕密的情報返回蘇聯！”
黑擎不住地點著頭，不禁以佩服的語氣誇讚道：“真是了不起！這樣一箭雙雕的事情可以完美地製約住那些德國人，他們這次一旦失敗，以後要想再製定類似的行動計劃就近乎於不可能完成了……”
“正是！我隻要假意完成任務，而後趕到莫斯科，找到那名聯絡官，還可以順路將所有潛伏於首都莫斯科的德國間諜情報小組一舉殲滅！這種功績已經不是一箭雙雕可以形容的了！不過……”波利科夫說到這裏時，語氣又再度陷入了陰沉無奈的氛圍之中。“現實和想象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怎麽？出了什麽意外嗎？”
“是的……對於任何一個由人腦製定出來的行動計劃而言，必然會出現與想象當中不符的意外情況。能夠真正完美的依照想象的計劃執行並一絲不差的完成任務，這樣的情況我看隻有在偵探小說裏才能實現吧？嗬嗬，可惜，我不是那些風雨無阻總能順利完成犯罪意圖的凶手。所以在這樣殘酷、複雜的現實中，隨機應變就成了諜報人員的必備素質！在這次的任務中也不例外……”
“哦，這麽說蘇聯方麵早就做好準備了？！德國人被引進了圈套對嗎？”
“沒錯！其實早在德國人派遣精銳偵察部隊進入斯摩棱斯克地區進行偵查活動的那個時候，偵察分隊就已經被蘇聯情報機構一舉抓獲了！另外還繳獲了他們的電台！——當然，這也是拜我所賜。我通過一座自己私下裏保存的便攜式電台將這一消息傳達給了潛伏在蘇聯情報局的高層人員！後來，在蘇聯情報機構的操縱下，那些偵察分隊的隊員被迫定時向德軍總部報告各種消息，柏林受到這些假消息的蒙蔽，才製定出了後來的行動計劃，命令我和一位女搭檔按照計劃聯合行動。九月五日夜晚的時候，當Ar232B運輸機起飛之後，蘇軍的特遣隊早就到達了預定的降落地點，並布置好了一片安全區，他們打算故意讓我們完成任務，讓我們安全的降落在預定地點，而在我和搭檔下了飛機，乘坐摩托車前往莫斯科的同時蘇聯特遣隊就將一擁而上，將所有的機組人員全部逮捕。而我則會安全的前往莫斯科，與德國聯絡官會合，並前往他們的情報站，進而順藤摸瓜直接牽出潛伏在莫斯科的德國間諜，一舉殲滅所有的德國間諜情報組！”
“謔，天衣無縫啊！德國人簡直就是被你們當猴耍啊……”
“本來……哼，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但是……不知道蘇軍的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防空炮部隊並沒有收到行動的通知。由於蘇聯方麵對於這個行動是絕對保密的！所以蘇聯的地方武裝部隊根本對此事毫不知情！在我們執行齊柏林行動的那天晚上，還下著小雨，我們的運輸機都已經開到了斯摩棱斯克，當九月六日淩晨飛機飛臨降落地點的時候，蘇軍的防空炮火對那架飛機開火了！我們的德國機長不得不放棄了預定計劃，而飛往了備降地點！最後，還墜了機……幸運的是，我們兩名諜報人員和摩托車沒有受到傷害，還可以繼續行動，於是我們就按照計劃先行往莫斯科的方向而去，至於剩下的那些機組成員的下落，我就不清楚了，隻知道他們全部向西方逃命去了。不過不管這群人的結局怎樣，齊柏林行動都被徹底的破壞了。我和女搭檔分別化名為彼得.伊萬諾維奇.托爾金少校和莉迪亞.安德米希娃.斯利沃娃，我們帶有完備的身份證件，還有交通工具，雖然情況和預料的有所不同，但局勢尚還在我們的掌控之中。我們完全相信自己絕對能夠蒙混過關！”
“等等！”黑擎忽然疑問道：“如果你們用的是摩托車，天上還下著雨？那地上必然會留下明顯的痕跡啊！如果地方部隊不了解情況的話，他們還是會去搜索你們的吧，畢竟飛機都墜毀了，這樣的事情肯定超出了特遣隊的掌控範疇。那要是以蘇聯部隊的搜索能力……你們還有時間在警報發起前趕往莫斯科嗎？”
“嗬嗬，你果然很敏銳，的確，莫斯科附近的憲兵的確也因為看到飛機墜毀的火光而前往林地展開搜索了，而且他們也發現了地上的輪胎印。特遣隊無法去通知所有地方部隊，所以一旦我們被自己人抓捕了，那可就不好辦了。我們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就靈活利用了摩托車的拆卸功能……嗬嗬，我們在開到一片山石林立的地區時，特意將摩托車的挎鬥、車體和車輪分別拆下，兩人合作將這些零件一件一件的運送到山石地區的上部，而後兩人再到山頂把車子拚裝起來，沿著山石地區開走，在趕到通往莫斯科的高速公路上就不會那麽快被發現了！當他們追蹤摩托車的輪胎印到一片巨大的山石地區的時候，肯定就會斷了線索，尤其是那樣的夜晚時間，更不便於追蹤！這可以為我們贏得寶貴的時間……不過……”這時，他忽然停頓下來，帶著有些自嘲的語氣笑著說道：“當趕到莫斯科郊外的最後一個關卡的時候，唉，我又犯了一個錯誤……”
“怎麽？”
“我剛剛不是說過天上下著小雨嗎？我們墜機時雨已經停了，可是我們是從飛機上下來的，身上一丁點雨滴都沒有！但是在接受哨卡檢查的時候，我卻說我們兩個趕了一晚上的路，並以此催促他快一點！那個老奸巨猾的哨兵看出了我的破綻，但我那時卻是忽然後知後覺了……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那哨兵已經拉響了警報。並打算逮捕我們，唉……為了完成我的任務……我隻有開槍了……”
“啊？！”黑擎這次感受到的震撼遠比聽到原子彈的消息時更甚一層！他不敢置信般地看著麵前臉無表情的波利科夫，忽然義正言辭的高聲說：“那不也是蘇聯人嗎？你……你開槍向自己人射擊！”
“那又怎麽了……”波利科夫的淡然完全出乎黑擎的意料，在中國人看來，向自己人出手好像是一件完全不能被理解的事情。
“可是……你們是自己人啊！”
“那也是沒有辦法，我隻能當機立斷！否則，任務就毀了……”
“那……反正是自己人，就算抓錯了你請示一下的話……”
“嗬嗬，你以為想要請示高層那麽容易嗎？間諜，尤其是像我這種的，都是隻有最高層人員才知道我的存在！我們身上又沒有間諜的工作證？！嗬嗬，地方警務部隊根本不會理睬我們要請示高層的言論，充其量當我是在拖延時間……到那個時候，與德國聯絡官相見的時間就錯過了，他就會知道發生了意外而逃離，再也不會在我麵前出現了……退一步講，就算我被放了出來，德國人可也不是傻子，我必然又會遭到懷疑，這樣更不利於任務……所以我隻能下手……這到也不是什麽新鮮事，還記得我說過我投降德國的時候為了讓他們信任我，告訴了德國人幾個重要的情報嗎？哼，因為我泄露的那幾個情報，而死在德國人手中的我的蘇聯同胞那可是多的數不清了……要是我件件事都感到內疚，我永遠也不可能幹好這一行……”語速極快地一口氣說完這番話後，波利科夫便坐直了身體，一副問心無愧的姿態，舒展地抽著手中的香煙。
黑擎的眼中敬仰的成分明顯在緩緩下降：“在你心目中，任務真的是比什麽都重要嗎？”
“是的。”波利科夫毫不猶豫地說道：“任務——最重要！”
猶如磐石崩裂，這句熟悉的話語在蘭達爾的心頭激起了一片漣漪……
任務……
任務……
波利科夫沒有理睬蘭達爾的靜默，而是繼續訴說著他的前塵往事，好像自己是政府的楷模一般：“到後來，我終於和自己的女伴按時趕到了接應地點，我們按照原定計劃前往了莫斯科，並在那裏見到了中間人，他把我們帶到了駐紮在莫斯科的德國情報站，他們本來是要為我們提供炸藥和其他相關設備的。我們本可以在第一周就完全殲滅這個情報站，但是為了挖掘出更多的潛伏在蘇聯的德國間諜，還有也是為了防止德軍在行動失敗之後派遣新的特工前往莫斯科，蘇聯政府特別命令我盡力拖延時間，放長線以釣大魚。本來我已經向總部發出密文，裝作自己是在被捕前發出的最後一條信息——‘我不得不遺憾的告訴你們’然後就斷掉了，看著還挺像那麽回事的，但是蘇聯情報機構既然有別的要求我就不得不繼續下去。所以後來我隻得繼續裝作一切順利的樣子給柏林的總部發去了一個又一個的好消息，繼續蒙騙德國人，此後的事情你們應該也能猜到了，我在與德國聯絡官一起行動的過程中，挨個挖掘出了全部的諜報組織成員！最終在莫斯科紅場閱兵式的當天，帶領蘇聯警務部隊一舉抓獲了還在興奮地等待著斯大林遭到爆**亡的那些個天真的德國間諜！我成功的殲滅了他們！成功的完成了任務……”
黑擎不再是一副靜心傾聽的姿態，而是不住地給自己倒著酒。也沒有再抬眼看過波利科夫。對方察覺到了黑擎的心理變化，沉默了一會兒後，他依舊語氣堅決地開口解釋道：“我知道你們對這樣的事情感到費解，但是，這就是間諜的生涯，這就是諜報人員必須要做出的抉擇……這就是戰爭，比起我們得到的戰果，這些犧牲簡直不值一提！你要知道這再正常不過了，隻要是戰爭……就必須要有人犧牲……”
“那也不應該犧牲這麽多自己人吧……”黑擎還是忍不住開口反駁了。
“自己人？他們隻會讓情況變得越來越糟而已！你說是一名哨兵重要還是國家的領袖重要！要是換成你們敬愛的毛主席，你會怎麽做？！要我看來，你們中國的政治格局，共產黨和國民黨，本身就是華夏民族自己人在互相殘殺而已，規模要比我所做的大得多……”
“行了！我不想探討這種問題……”黑擎眉目緊擰，低聲喃喃道：“我倒是想知道，你剛剛和美國人大談德國人的計劃、日本人的計劃，甚至連美國人的目的都一清二楚！這段時間以來，作為你的搭檔我一直和你形影不離！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你怎麽會這麽知道這麽多情報的？！”
“嗬……”波利科夫有些尷尬，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有些事情，我是瞞著你進行的，就在我們分頭行動的時候，我總是會多搜集一些情報，要說為什麽你會毫無察覺，我隻能說……這個就是個人能力的巨大差距吧……”
黑擎放下了酒碗，幹脆閉口不語起來。
“嗬嗬，我們別為此賭氣了好嗎？畢竟你和我搭檔是為了搜集日軍在遠東的情報，除此意外的東西都算是我的私人目的了，並不妨礙我們的合作啊……”一席解釋過後，波利科夫見黑擎還是無動於衷，隻有作罷：“好吧……你要是不想說話就算了。現在的我倒是該靜下心來好好考慮那幫德國人的行動了。憑我現在掌握的德國情報的數量，他們都恨不得將我殺之而後快！得時刻留神這幫家夥啊……”波利科夫隨即也歸於沉默，但蘭達爾看的出來，他的臉色分明在對黑擎說：這就是年輕人啊！太容易激動了。
“時間也不早了，你們也該用電台給總部發電文了。”波利科夫對西恩.蘭達爾囑咐道：“畢竟你們已經改變了作戰計劃，你們在此地潛伏的時間，肯定要加長了，嗬嗬……”
“嗯，的確如此……”蘭達爾承認道：“米勒，你來使用電台吧？對了，我們不會被監聽吧？”
“在這裏被監聽到也沒關係。”黑擎說道：“我們這裏漫山遍野到處都有觀察哨，一旦有日軍的動靜，他們會及時通知我們的，再說，我也覺得日軍隻是知道你們有電台，但是肯定不知道如何破解電文的密碼。”
“嗯，也是。”蘭達爾同意黑擎的分析，同時自己也趕到米勒身邊親自指導他與總部的這次‘特殊的聯絡’，唉，該怎麽向總部解釋這一切呢……蘭達爾陷入了無盡的沉思之中……
麥克.鮑威爾看著桌上有些醉意的幾人，海闊天空的抱怨著這次行動，於是便獨自一人走到位於大堂一角的蘭達爾那邊，看著他指導米勒發報電文，很隨性的遞上一碗中國白酒，而後小聲的詢問道：“你打算怎麽說啊？”
“唉，就說任務失敗，有隊員被俘，懷疑有奸細暴露我們的位置，希望增長在華潛伏時間，以營救被困的隊友……”
“奸細啊……你覺得咱們怎麽處理奸細的事情啊？”
“還能怎麽處理……找到他，消滅他！”蘭達爾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辯駁！
“唉，不容易啊，還分不清奸細到底在不在他們當中呢？”
“你怎麽想？麥克？”
“啊，我……嗨，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我還得再消化消化……”
“嗯，那你先消化著吧……哎，你對那個蘇聯人什麽看法？”
“精明。”麥克.鮑威爾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說出的這番話。
“怎麽會有這種想法的？”
“那還用想？看都看的出來了……先是藏了一把小刀片，連我們都沒搜出來，哼，神不知鬼不覺的割斷了繩索，卻一直在那裏裝睡打探情況、等待時機。接著又特意和我們套近乎，讓大家始終在心態上處在統一戰線。而後還一直在強調德國人在此地的情況，分析了他們的機密情報讓我們了解到問題的嚴重性，從而將我們的警惕心轉向德國人和日本人……他以為這樣我們就不會關注他了嗎？”
“所以，為了達到讓我們對他的關注度下降的目的，他還接著我的問話給我們講述了他的傳奇……嗬嗬，本來我是想多套套話，了解了解他所掌握的情報，沒想到倒成了聽故事……這個人的確精明……”
麥克卻沒有完全理解蘭達爾的顧慮，於是問道：“等會，可是你說他幹嘛特意講述那個齊柏林行動呢？”
“嗯。用他的話說，就是隨機應變，他見我問了他那麽多，剛好說到德國人抓捕他的目的，於是他就說了自己在德國的傳奇，一來也是為了將話題凝結在那場絕密行動上讓我無法繼續發問，二來……他也是在給我們提供一個新思路，隻不過，我總是認為要是太過關注這件事情反而正是他想看到的……”
“什麽新思路啊？”麥克還是一頭霧水。
“哦，麥克……”蘭達爾苦笑著解釋道：“你沒發覺他說的德國人的齊柏林行動，從某種程度上和我們這次行動有異曲同工之處麽？”
“啊……確實是一種行動模式……”
“不光是模式了，還有行動目的，也是針對個人的行動……那麽他所講述的傳奇經曆就對我們很有價值了……你想想看，在他的經曆中，前往異地他鄉執行任務的人是什麽身份？”
“雙重間諜啊，這又……啊！！！”麥克恍然大悟！險些喊出聲來，驚到旁邊正在進行發報的米勒。
“對，沒錯。他是在對我們暗示——奸細，也有可能是我們美國人……”
在美國人私下裏交談的時候，黑擎也忍不住湊到了波利科夫的麵前，這位蘇聯的大間諜正在回收之前被美國人搜走的武器以及相關的設備，美國人逃離倉庫時將這些東西都散亂的裝在了背包中，現在全都物歸原主了。此刻黑擎又遞給了他一根香煙。
波利科夫心領神會的接了過來，黑擎卻趁這個時候對他低聲說道：“我知道你在暗示間諜有可能是他們自己人。”
“啊……我也知道你肯定也聽的出來，就是不知道那些個美國佬明白不明白了……”
“嗯，那個領頭的挺機靈的……應該沒問題……”黑擎說完，便坐在了波利科夫的身邊，靜靜地不發一語。
“你是不是還有事情問啊……”波利科夫敏感地覺察到，於是提前發問了。黑擎忽的抬起了頭，但隻是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說出口。
“什麽事啊？”
“沒什麽，無關緊要了……”
“還在為我說的齊柏林行動感到心驚肉跳呢吧，嗬嗬，是不是想問我說的是不是真的啊？”
黑擎見心思暴露，立馬扭頭望著波利科夫，但對方卻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都是真事……我沒有騙他們。”
“哦，這樣啊……我還以為你隻是為了暗示他們所以編的故事呢……”
“你隻不過是還在介意我所說的殺自己人的事情而已。”波利科夫一語道破天機：“不過我說過這就是間諜必須做出的抉擇，在較大的利益和較小的利益之間做出權衡……當然，我們也就是因為如此才會受到各個國家的唾棄，一旦被發現，遭逮捕，連戰俘也當不成，直接就地正法！沒有一絲得到寬恕的機會……這就是我們這個工作的性質。既然你也是諜報人員，就應該牢牢記住這一點，千萬不要有婦人之仁……”
波利科夫暢想似的說著話，但黑擎隻是坐在一旁靜靜的聽著，許久才有一絲回應：“不被任何國家政府寬恕……連自己的國家都不會嗎？”
“對……所以以前咱們剛認識的時候我不是就說過嗎？嗬嗬，我都不算是蘇聯人，我對自己的間諜生涯早已感到厭煩了，我根本不想再為任何國家的政府，做任何事情了！我掌握著德國、英國、美國、日本還有很多當今大國政府的絕密情報，當然……還有我自己的國家蘇聯，我是白俄羅斯人，所以對莫斯科的斯大林政權並沒有多少好感。他們也一樣，他們也終有一天會想要殺死我的，因為我這樣的人存在於世對任何國家都沒有什麽好處，我知道的太多了……我之所以自己藏匿了許多蘇聯本國的絕密情報也隻是為了保住我自己的性命，嗬嗬，所以我才總說自己其實是無國籍人士，一切任務隻是為了保命的交易而已……”
說完話後波利科夫忽的想起了什麽，隨即又對黑擎囑咐道：“你得時刻注意那夥美國人。在這個問題上蘇聯政府可是和你們中共的站在統一戰線上的！”
“我了解……蘇聯政府這麽做，也是為了戰後考慮吧？”
波利科夫點了點頭：“對，蘇聯政府從剛開始決定涉足遠東戰事時，就在著重考慮地緣因素了！因為放任遠東戰事不管到了戰後蘇聯很有可能麵臨嚴重威脅！現在尤其令斯大林擔憂的是，蘇聯戰後在東亞特別是在中國，有可能被邊緣化，美國很可能在這一廣大地區取得主導地位！這並不是杞人憂天，上次我們巧借歐陽欣從軍統那裏得到了羅斯福與蔣介石在開羅會議期間舉行秘密會談時的情報，你也都看到了吧？”
“嗯，羅斯福和蔣介石希望美中在戰後結成軍事同盟，這樣一來，美國就可以在中國，包括蘇聯邊界，隨意設立美國軍事基地，旅順口和其他戰略要地也將落入美軍隻收了，就連朝鮮半島會被美中軍隊共同占領！”
“是啊，而且從中國的利益出發，蔣介石還要美國幫助將外蒙古收回中國！就我們搜集的情報來看，羅斯福已經同意就此事與蘇聯進行談判了。大家都清楚，一旦美軍單方麵進入中國，那麽對中國共產主義力量來說這將是一場滅頂之災！邊界這邊就會忽然冒出一個仇視蘇聯的親美政權！雖然斯大林現在避免公開支持中國共產黨，但實際上他早就把寶押在你們中共領袖的身上了！總之，遠東利益關係到日後蘇聯在東亞的軍事戰略和地緣政治，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被美國人趁虛而入……”波利科夫沉悶地歎息道：“現在我們就站在這場政治之戰的風口浪尖，決不能掉了鏈子！作為中共的你是絕對不能失誤的，而對我來說……哼，要是為了斯大林而死就更不值了……”
“那是當然，這事關人民解放的大業，我自然不會怠慢。你也放心吧，對待歐陽欣和那幫美國人，我心裏有數……”
“嗯……”就在波利科夫再度低頭不語之際，黑擎倒是又想到了一個問題：為什麽波利科夫即使如此厭煩，卻依舊毫不在乎自己的間諜生涯，冒著被德國人和日本人圍捕的危險替蘇聯人到遠東搜集情報呢？
但在黑擎開口之後卻沒想到波利科夫便因此失去了笑意。
“對了，你之前說自己是蘇聯的雙重間諜，可是和你同去的那個德國女間諜並不是啊，她怎麽樣了？被處決了嗎？”
波利科夫的笑聲消失了，黑擎從未看到過這個堅毅，嚴峻，處理問題果斷堅決的老間諜會有如此悲憫的麵部表情，讓他不由地感受到了一股無奈，一種曆經世事滄桑卻難逃命運之手掌控的哀怨。
“她被蘇聯政府抓起來了，就是這樣……”
“呃……”這種回答有點讓人錯愕，黑擎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對方，又問道：“不是吧？像這樣的德國間諜，還知道了你的身份，卻沒有被處決嗎？”
波利科夫沒有說話，起身離開了座位。黑擎顯得更加疑惑，正再他猶豫著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麽的時候，波利科夫又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看黑擎，說出了自己的哀愁：
“她是我妻子。現在就在蘇聯政府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