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雲妃回門又是一番轟動。皇家的儀仗華麗極了,連華蓋都是繡了金線綴著水晶珠子的。看熱鬧的百姓腦袋恨不得伸長個一丈。
洛寒笙站在相府門口候她,今日的洛寒笙穿了一身青白色繡竹直裰,身姿挺拔,隻是顯得愈加清瘦了些。若顏看見洛寒笙客套又疏離地說:“本宮又不是多貴重的人物,竟勞動相爺親自來接。真是折煞本宮了。”
“進來吧。”洛寒笙不知道說些什麽,將若顏讓進了府門裏。
相府裏掛了些紅綢子,顯得喜慶些。若顏皺起了眉,問道:“本宮今日又不是嫁進相府,掛紅綢子做什麽?”
“蓮兒說這樣看著喜慶些。當初你入宮的時候有些綢子剛好也未來得及撤下來。”洛寒笙解釋道,隻是沒說兩句話就咳了起來。
若顏心下有些不忍,問道:“怎麽咳嗽了?病了?”
“不礙事,小病而已。”洛寒笙笑了笑。
兩人到了堂屋裏,若顏揮退了跟著的下人。棠華仍舊留在房裏不願出去。若顏拿出了娘娘的威儀訓斥道:“本宮和相爺說幾句話罷了叫你退下就退下,你杵在這做什麽?”
“娘娘,陛下說要奴婢時刻跟著娘娘護好娘娘。”棠華有些為難。
“你是保護我還是監視我?”若顏冷笑一聲,“若是監視我勸你趁早打消了念頭。回去告訴你的皇上。本宮厭棄你,不願留你在自己宮裏。”
“娘娘息怒!奴婢知錯了,還請娘娘恕罪。”棠華驚得立刻跪下重重地磕了個頭。
“知錯?恕罪?還是說你拿磕頭來威脅我?覺得你是皇上的人本宮不敢動你?還不快滾出去!”若顏怒斥。
棠華不敢再違逆若顏的意思,慌忙退了下去。
“不過是個奴婢罷了,你何苦動氣?”洛寒笙搖了搖頭,“李亦哲竟叫人監視你?可需我撥幾個丫鬟叫你帶回宮裏去?”
“我還不至於如此落魄,蓮兒還是不願同我入宮?”若顏問道。
“蓮兒性子綿軟,宮裏的生活不適合她。她自請留下我自然也不好趕了她走。”洛寒笙尷尬地笑了笑。
“那便算了。”
“顏兒。”洛寒笙正要開口說話。
“相爺是不是忘了些什麽?”若顏打斷他,“如今本宮是皇妃,相爺是臣子,論理,相爺當叫本宮一聲娘娘。再叫本宮娘娘確有些不妥。”
“你這般同我講話自己不累嗎?”洛寒笙笑她。
“相爺以為本宮該當如何。如今君臣有別,相爺不在意的本宮自當在意。”若顏瞪了他一眼。
“有我在,你什麽都不必在意。我能護住你。”洛寒笙有些無措。
“相爺能護著我?相爺開什麽玩笑?當年我雲家滿門滅門之日相爺可護住我了?”若顏冷笑一聲,“靠別人總有一日是靠不住的。太相信一個人,往往最後背叛你的就是那個人。本宮可怕極了,本宮怕再錯信了相爺。耽誤了自個兒的一輩子。”
“我,顏兒。我當初不去尋你是怕你為我……”
“為你什麽?”若顏冷笑著打斷他,“為你放棄雲家的追封?是,你那幾日去尋了我,我許就真的不會入宮,隻是洛寒笙。理由和借口有什麽用呢?”
洛寒笙像是吃了啞藥,忽的便說不出話了。
“洛寒笙,”若顏喚他,“你不覺得你自己很無恥嗎?”
洛寒笙像是被人紮了一刀一般,身子僵得完全動彈不得。
“我應了皇上的當日,林公公就說皇上答應給你督察科舉之職。你還想說什麽?你是拿我同皇上做交易習慣了嗎?”若顏冷笑。
“顏兒,我沒有!你信我。”洛寒笙急了。
“夠了!”若顏怒吼。
“我不想聽你解釋。洛寒笙,我不信你。”若顏看著洛寒笙的目光冷得怕人。
“咳咳咳。”洛寒笙猛地咳嗽了起來,攤開掌心鮮紅一片。
若顏看得心驚,卻不知該怎麽關心他。
棠華小心翼翼地敲了門進來跪在地上稟報:“娘娘,蕭家大公子和蕭二小姐來訪。可要放他們入府?娘娘若不想見奴婢回了他們便是。”
若顏皺起了眉頭,棠華久居深宮,同蕭家人應當沒什麽往來,怎麽上來就先擔心她不想見蕭家人?她也懶得繞彎子,隻說道:“有什麽話說就是了,用不著遮掩。”
“這,娘娘,蕭二小姐自稱論輩分是您的……嫂子。說相爺應下要向陛下請旨賜婚。”棠華汗都冒了一頭。
“有意思,相爺這夫人都有了?什麽時候的事情?也不跟本宮說一聲,本宮也好討杯喜酒喝。”若顏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洛寒笙。
“請,把蕭二小姐給本宮請到堂上來。本宮也該和這位嫂夫人好好敘敘舊。讓蕭公子在外頭等一等。”若顏眯起了眼睛。
屋裏的溫度一下子降了許多,若顏渾身都冒著冷氣。
蕭綺進來時看也沒看若顏一眼,直衝到洛寒笙跟前挽住洛寒笙的胳膊甜甜的喚了一聲:“笙哥哥!”
若顏放下手中的茶盞,不大不小的一聲。她笑著開了口:“若我沒記錯的話蕭二小姐應當是禮部尚書的女兒吧?”
蕭綺得意地揚起腦袋回道:“是,我爹正是禮部尚書蕭海。”
“那你爹可有跟你講過什麽是禮數?”若顏笑著,可是笑意卻是冷的,“本宮如今位列四妃,你見了本宮按禮數應當行跪拜之禮。可你進來看見本宮像是看不見似的衝過去抱著相爺,畢竟還是個未過門的姑娘家,如此這般既無女德,又無禮數。本宮想著不如讓蕭二小姐抄抄女戒,本宮撥個宮裏的嬤嬤教教二小姐規矩。本宮看宮裏的吳嬤嬤不錯,雖嚴厲了些,可著實有些成效。”
蕭綺聽著臉都綠了,直接發起了脾氣:“雲若顏你這是什麽意思?如今當了皇妃就覺得高我一等了嗎?吳嬤嬤是什麽性子你當我不知道嗎?你這是見不得我和笙哥哥好!”
“棠華。”若顏喚了棠華進來。
“娘娘。”
“本宮倒是忘了,衝撞皇妃是怎麽罰的?你幫本宮想想。”若顏懶懶地把胳膊撐到桌上托著腦袋。
“回娘娘,奴才下人的話是杖責五十,若是臣子之女不敬應當杖責二十。”棠華恭敬道。
“那便賞蕭二小姐杖責二十。”若顏笑了起來。
蕭綺一時臉色煞白,若顏竟搬了宮規罰她?她看著洛寒笙扯了扯洛寒笙的袖子央求:“笙哥哥你倒是說句話啊,杖責二十,我怎麽受得了啊!”
“你自己個沒規矩,如今找我求情有什麽用?我又不是皇上,雲妃娘娘要罰你我也攔不住。”洛寒笙倒也不護著她。
蕭綺看沒了指望,隻得乖乖到若顏麵前行了跪拜之禮,一臉不情願地討饒:“臣女參見雲妃娘娘。臣女不識禮數,還請娘娘息怒,莫要怪罪。”
“這般不是挺好?做什麽非要給自己難堪。既蕭二小姐知錯,本宮也不好狠罰。把女戒謄抄五十遍,月底送到椒房宮給本宮過目吧。”若顏冷笑著看著她。
蕭綺這才明白,若顏不是個好惹的,自己不是她的對手。
到了用飯的時候,蕭綺和蕭逸都還沒走,留著吃飯不是趕人倒也不是,還是若顏開了口吩咐下人:“蕭公子和二小姐今兒同我和相爺一桌用飯著實逾矩。花園涼亭風景雅致,為他們在那邊擺一桌吧。”
吃飯時,若顏用的不多。洛寒笙也吃不下。還是後來蓮兒從花顏院那邊的小廚房端來一碗老雞湯和一碗小餛飩。那是二人在蘇州時吃得極高興的一頓飯。若顏記起來不由得有些恍惚,端著小餛飩竟吃了個精光,洛寒笙這也才能吃下去一些。一頓飯兩人各懷心事,也不說話,當真是尷尬極了。
用過飯若顏忽的想起了些什麽,問洛寒笙:“怎的沒看見小五?”
洛寒笙倒也沒料到她會問起來,回道:“最近我郊外的幾處農莊出了些亂子,小五回來就去那邊鎮場子了。怎麽了?”
“沒見他所以問問。”若顏端過茶漱了口,“相爺近日白發倒是多了許多。”
“是嗎。”洛寒笙笑得有些勉強。
洛寒笙房裏的一個下人端了碗藥進來,脫口就說了句:“相爺,您今兒的藥還沒吃呢。”
看見若顏在心下一驚,把藥放到地上慌忙跪下:“奴才不知娘娘還在,衝撞了娘娘,娘娘恕罪。”
“吃藥?”若顏皺著眉,“吃什麽藥?相爺這是怎麽了?”
“回娘娘的話,相爺早前心髒上落下了點毛病,有些年沒犯過了。舞陽公主生辰之後相爺那晚酗了酒便又犯了起來。嚴重時還會咳血。當年有神醫留下過藥方子,近小半個月一直熬著。”
若顏愣住了。洛寒笙臉色有些難看。
“你為何不曾跟我說過?”若顏看向洛寒笙,“你那些日子就犯了,為何一直自己忍著?”
“不忍著又如何?”洛寒笙抬眼淡淡地看著她,“告訴你,然後呢?聽你說那些傷人的話嗎?若顏,你心裏沒我,我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