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張大嬸家的經濟情況不太樂觀。兒子死了,兒媳婦帶著一歲大的孫子甘願守寡,家中四口人的經濟來源,主要靠田地裏的那些農作物。要是碰到荒年,家裏的情況更是雪上加霜。

貞杏換上農婦們喜愛穿的湖藍色衣裳,頭上插了一隻琉璃釵,遠遠看去,哪裏是皇宮裏的小主,明明就是一個充滿鄉氣的巧媳婦。對於自己的打扮,貞杏甚是滿意。既然要在這裏住上幾年,就不能太過張揚。自己的境遇,她心裏還是清楚。

見貞杏來了,張大嬸甚是高興。仿佛是十幾年沒見的老友,趕忙將家中僅有的瓜子拿了出來。貞杏笑著坐下,拉著張大嬸的手坐了下來。

“嬸子何必這麽客氣?我來,有點事兒與嬸子商量。”貞杏笑著說道。

麵對這位昨天才搬走的老房客,張大嬸的笑容更是可愛,眼睛甚至迷了起來,遠遠的看去,像是流著靈光的小黑縫。

“那我就開門見山的和嬸子說了,我有心想要做點小買賣,不知道嬸子願意不願意跟著我合作?”貞杏笑著說道。

一聽說花錢的事兒,那兩條小黑縫般的眼睛漸漸的張大了,轉而流露出一種對生活的抱怨與不滿。

“小齊家媳婦兒,我家裏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老老小小的,就指著地裏那點糧食賺錢。我們哪裏還有錢做什麽小買賣?”張大嬸說道。

貞杏笑著搖了搖頭,一把拉住了張大嬸的手。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盤算著,自己這點手藝,做買賣是差了點,就想找您來幫忙。賺了錢呢,我給您分紅,賠了錢呢,算我的。您看怎麽樣?”貞杏問道。

一聽是隻賺不賠的買賣,張大嬸又來了精神。

“這敢情好,隻是,你有點吃虧吧?”張大嬸看似厚道的說。

貞杏笑了笑,說道:“賺了錢呢,我就多分您點兒。賠了錢呢,我就少分您點兒,您看行嗎?”

張大嬸一聽,甚是恐慌,仿佛如臨大敵一般,手心裏竟微微的滲出了汗珠。

“別呀,那你多虧呀,我們也不能沾你這個便宜?這樣吧,你要是賠了,就不用給我錢。我自當幫你就是了。”張大嬸說道。

“那好。我們就算說定了!”貞杏笑著狠狠的拍了一下張大嬸的手。

聽說貞杏要去擺地攤,齊博鬆立刻站出來反對。貞杏一臉的詫異,齊博鬆平日裏性子溫和,怎麽這件事兒上有如此大的反映?

“這第一,你是宮裏的小主,滿天下打聽去,哪朝哪代的主子去擺地攤的?第二,賺錢是男人的事兒,如果缺錢,我去賺就是了,你又何必拋頭露麵?這第三,來往要比官道上來往人員複雜。你要是萬一出個什麽事兒,我怎麽向皇上交代?就是崔公公的麵兒,我也沒法兒見了!”齊博鬆沉痛的反對道。

貞杏卻咯咯的笑了出來,反駁到:“第一呢,我過去是宮裏的人,現在是個平凡的村婦。我們又不知道什麽時候回宮,這件事兒你不說,我不說,誰還知道?你還擔心什麽?第二呢,做生意是我的興趣,地裏的活我幹不了,也不願意在家裏呆著無所事事的。第三呢,官道上的人雖複雜,但我相信我有這個能力保護自己。”

“小主,不說別的,就說遇到麻煩的官差、鏢局跑鏢的,這些人你都應付不來。再說了,這一代的官道,常常有土匪出沒,總之,我是不同意。”齊博鬆說道。

貞杏嗬嗬的笑了出來,說道:“我已經打定了主意。要不這樣,每天我巳時出攤。你早些從地裏回來,幫著我一起的張羅。你看怎麽樣?”

齊博鬆一臉的氣憤,她一個千金之軀怎麽能幹粗人的活?他是一萬個不同意,又見無法勸服她,看來,隻有等著她遇到麻煩,自己退出,才是上上之策。

第二天巳時剛到,齊博鬆推著借來的車子,那車子上放著一口鍋,三張桌子十二張長椅。這桌子和椅子也都是左鄰右舍借來的。張大嬸手裏端著一個盆,盆裏麵裝著碗筷等小物件。貞杏手裏也捧著一個盆,盆裏有一些發好的麵。

走了小半個時辰,一行三人總算到了官道上。貞杏四處打量了一番,最後還是齊博鬆選中了一條三叉路口。

三人將車上的東西拿下來,齊博鬆砍來兩顆手腕粗細的樹幹,搭上帆布支起了一個棚子,將桌椅板凳的搬進了棚子裏頭。張大嬸支起了鍋,貞杏抱過來一堆柴禾。這時候,齊博鬆已經在外頭掛起了一個寫著“茶”的幡。

貞杏心裏有些擔心,到不是害怕沒人吃飯,而是這裏擺攤究竟是否合法。雖然沒有城管,但是要擺攤,就應該上印花稅吧?貞杏心裏忐忑不安的,跟官府打交道,她還沒有這種經曆。

齊博鬆幫著忙前忙後的,桌子擦的十分的幹淨,如今,隻等著客人來。趁著這個機會,張大嬸和貞杏將饅頭放進了蒸籠裏。

齊博鬆心裏本是反對,原打算,幫貞小主收拾好,自己借故離開,到前麵的路口攔下客人。隻說她開的是黑店,隻要沒有顧客,貞小主的店就開不下去,到時候,她自己就會乖乖的退出。

但如今,貞杏認真的模樣打動了他。生活不就應該積極向上嗎?他動了心,深深的恨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麽的卑鄙。一個女人如果太忙碌,不正是用另一種方式嘲笑男人沒本事嗎?齊博鬆開始有些自卑。

不一會,遠遠的有馬蹄的震動聲傳來,齊博鬆走出了棚子,果然,一個人正騎著馬從官道上飛奔過來,

齊博鬆向前走了幾步,沒過一會,那人就在他的麵前經過。

“爺要進來歇歇嗎?”齊博鬆笑著說道。

貞杏在裏頭聽到,甚是奇怪。作為侍衛的齊博鬆平日裏雖看似溫和,但骨子裏有一種寧死不屈的精神,絕對不是為五鬥米折腰的人。如今,卻為了她的地攤而放下自己的傲慢,可見,他是真心護主。貞杏心裏又是一陣的感動。

若是光緒皇帝能看到自己今日的努力,會怎麽想呢?想到光緒皇帝,貞杏不禁的心裏一震,她還愛他嗎?忙碌的生活,已經讓她對他的愛退到了次要的位置。

那時,那騎馬的人下馬,將手中的韁繩交給了齊博鬆,自己則大步的走進了這個簡陋的小飯館。

“您今兒想來點兒什麽?”貞杏趕忙迎了上去笑著說道。

那人點了點頭,一屁股在距離他最近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不急,你先給我來一壺茶。再給我三個饅頭,要帶走。”那人說道。

貞杏見第一個客人如同見到了黃金萬兩,心裏十分的激動,趕忙端上來一壺茶,又吩咐張大嬸關照著鍋裏的饅頭。

貞杏的小攤風風火火的開張了,有張大嬸這個主廚幫著張羅,再加上齊博鬆大半天的幫忙,半個月下來,賺了有十兩銀子。

貞杏坐在沙發上數著銀子,心裏十分的高興。這可是她來到清朝賺的第一筆銀子,結結實實的十兩銀子。她摸著銀子,有一股說不清楚的激動感。

每日巳時(早上九點左右)出攤,酉時(晚上七點)回家。一天工作十個小時,整日忙忙碌碌的身體像是散了架子一般。

不過是買些茶水、幹糧,供人休息、打尖,小本買賣經營的十分辛苦,加上貞杏收費公道。尤其是到了每日中午,來往的人愈多,她們就越忙碌。不得不說,齊博鬆很是有做生意的眼光,將小癱設置在三岔路口,來往的人更多。

貞杏高興的將銀子收了起來,盤算著明兒的饅頭要多蒸一些,連著兩日饅頭都賣斷貨。等張大嬸工作滿一個月的時候,就要給她發工資。發多少?五兩銀子?貞杏一麵琢磨著,一麵放好銀子,躺在了床上。

又是一個新的一天,今兒早上齊博鬆的菜地要鋤草,貞杏一大早上就趕著他去了菜地,所以,張大嬸幫著貞杏推著車子。二人一路有說有笑的就到了擺攤的地方。

才將桌椅板凳擺放好,隻見一對衙門的捕快走了進來。

貞杏先是一愣,趕忙笑著迎了出去,擦了擦桌子,笑著問道:“幾位爺有什麽需要?”

為首的一個捕快冷笑了兩聲,見他來者不善,貞杏不禁的給張大嬸使了個眼色。

“這店是你們的?”為首的捕快問道。

貞杏笑了笑,眼珠一轉,趕忙說道:“我們主動交過稅的。”

那位捕快一揮手,指著簡陋的棚子說道:“不是交稅的問題,你們在這裏擺攤不合法。”

貞杏趕忙笑著接過張大嬸遞來的茶水,擺放在桌子上,為首的捕快見椅子上沒有髒東西,便坐了下來,端起貞杏遞來的茶水,抿了幾口。

“這位官爺,交了稅就合法吧?要是不合法,他們也不讓我們交稅呀?”貞杏辯解到。

捕快將眼睛一立,“啪”的一聲,就將杯子摔在了地上。

“那是你們願意交。收稅的事兒衙門說了算,擺攤兒的事兒,我們哥幾個說的算!”捕快強橫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