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情淚
上官紫霧輕輕搖首，複抬起頭時，晶瑩的淚已滑下麵頰：“令揚，對不起……”然後她轉過身子，看向龔季侖。
“霧兒……” 龔季侖扶著曲希瑞的手，正掙紮著站起身子。
上官紫霧定定地看著他，似自言自語又似在對展令揚言道：“山妖上官鵬隻知情淚是那粒紫水晶，是龔季侖的半顆心，可以助它提高法力，卻不知還有半顆……隻要盡早從上官鵬手裏奪回紫水晶，季侖必無事。”
紫霧笑了笑，波光流轉，霎那間天地萬物都喟然失色。這一次，她是正對著龔季侖道：“季侖，你不會死的，放心。”
展令揚聽得分明：“嫂嫂說的那半顆是……？”
“是我。情淚其實……就是我。”說話間紫霧突然足下一點，身子輕飄飄躍了出去，下一刻便投進那熊熊燃燒的帷幄大火！
“霧——兒——！”龔季侖撕心大吼，目眥盡裂！
“嫂嫂！”展令揚大驚之下騰身去救，已然來不及。青磺火焰騰地竄起，將紫霧嫋娜的身影瞬間吞沒！
“太子妃——！”
“太子妃——！”
“太子妃——！”……
“霧兒……”龔季侖狠狠瞪著那燃燒的火焰，心中大痛！華光流影，在他眼中皆成空白，什麽也看不到，什麽也聽不到，什麽也感覺不到！驀然間一陣神誌恍惚，仿佛人已陷進夢裏。
“季侖……”
“霧兒！”
飄渺間上官紫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龔季侖伸手去抓，隻見鏡花水月，四散開來，卻什麽也碰不倒。
一幕幕前塵往事，如過眼雲煙，卻又如此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千年前的群雄逐鹿、五百年前的朝綱弄權、兩百年前的背信棄義、夫妻情斷……幾世輪回，紛紛重現！
“季侖，你可還記得……？”
紫霧看著他：“我點醒了你的記憶，我仇已報。我情已了，恨已了，怨已了。”
“霧兒……”
紫霧微笑：“即使成為掌情司，我也隻不過是你的一滴情淚罷了。”
“霧兒，不管前世如何，這一世，我對你是認真的！”
“我知道。”她溫柔地看著他，笑容綿綿地、淡淡地，“所以我走了，我放你自由。季侖，保重。”
霧——兒——！
一粒晶瑩剔透的淚珠，輕輕滴進龔季侖的心湖……
他終於……完全失去了知覺。
“大哥！”展令揚接住他下墜的身體，耳畔，仿佛傳來紫霧的聲音：“對不起，令揚，讓你和你的朋友吃了這許多苦……對不起……保重。”
青煙淡淡，如幻的紫色霧氣冉冉升空。
——紫緒，對不起。你怪我麽？
——怎麽會，我永遠不會怪你。
——紫緒，我的姐姐，請你代我，做好掌情司。
…………
飄渺的紫色輕霧，終於……完全……消失。
“令揚！”伊藤忍奔到近前。萬種深情，壓抑在眼底，哽咽在喉裏。
展令揚緩緩伸出手去，握了握他的胳膊，他懂，他全都懂。
“烈，怎麽了？”
令揚聞聲轉過頭去：“烈？”
南宮烈抬起湛黑的眼眸：“我看見了，令揚，我終於可以看到你們！”
難言的欣喜瞬間彌漫開來。
“事不宜遲，保護太子殿下，我們……回宮！”
————
翌日。
將昏迷不醒的龔季侖安頓好，展令揚一行人立刻馬不停蹄地尋找辟呂寶劍而去。
沒有雪狼的幫助，是絕難找到那掩埋著雪狼王遺骸和辟呂劍的神山的。龍泉、斷蛇、魚腸首當其衝，爭先恐後地在前麵引路，令揚等人策馬緊隨其後。
狼嚎聲聲，引得山巒隆隆低鳴，仿佛在回應似的。
幾人下得馬來，聽三隻雪狼的吠嚎聲此起彼伏。
良久，希瑞率先伸出手去，撫摸龍泉毛茸茸的頭，衝大家搖首。
以農輕輕地對魚腸道：“小魚，別叫了。”
凱臣也阻止了斷蛇。
眾人都明白——沒用的。
當日有幸能見到辟呂，是因為七隻小雪狼同時在場，引頸長嘯，再加上劍，加上寶玉；而今莫說巨闕、幹將、莫邪都不在，就是在，那南宮烈的步光也不能起死複生——那隻救主而亡的小雪狼……更別提……已裂的靈玉……
甩甩頭，驅散掉籠罩在眾人心頭的陰霾。令揚抬首：“拔劍吧。”
七名俊逸的青年，執七把傳世的寶劍，緩緩出鞘：
龍泉劍，龍吟陣陣，清嘯綿長，正如它的主人曲希瑞，寬容溫潤、韌中蘊利；
斷蛇劍，冷而不遲，削石如泥，好像它的主人安凱臣，傲而不驕，厚積薄發；
步光劍，罄子錚錚，如沐春風，恰似它的主人南宮烈，高貴瀟灑，八麵玲瓏；
魚腸劍，輕翹鋒利，威而不露，巧配它的主人向以農，熱情真誠，乖張好動；
巨闕劍，沉穩凝重，無聲無息，卻合它的主人雷君凡，謙謙君子，內斂善良；
幹將與莫邪劍，相輔相成，珠聯璧合，媲是它們的主人，伊藤忍與展令揚，一個重情重義，肝膽相照，一個晶瑩剔透，負重一身！
七把劍，帶起七道霞光異彩，輕靈升空。
大地開始微微地震顫。
七人站成一圈，高舉寶劍。
神山在震顫了，大地在震顫了，一些碎石沿著坡腳滑落。
馬兒噴著響鼻，前蹄踏著地，不安而慌亂。偏偏龍泉、斷蛇、魚腸在此時高高昂起脖子，繃緊了後腿的腱子肉，仰天長嘯！
狼嚎、山動、地顫……
更大的石頭滾落下來，帶起一片片煙塵。
馬兒受到驚嚇，再也堅持不住，四散躲了開去。卻見它們的主人——紋絲不動。異樣的光芒映照著一張張年輕的臉，堅定、執著、勇敢、俊毅……突然，七人心有靈犀般，萬分默契地同時將寶劍抵在了一起！
刹那間湧出一股勁光直衝天際，耀得眾人睜不開眼睛！
大家不由自主地抬手遮住刺眼的光，寶劍幾乎在手裏拿持不住……
然，奇光過後……
忽聽到向以農激動地叫了一聲，隻看到，那半空中出現的，赫然正是絕世神劍——辟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