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來時已是中午時分,坐起身後隻覺得口幹舌燥頭疼欲裂,喚了小幽問過才知道,原來昨天自己大醉一場,鬧得整個鎜浠殿人仰馬翻,害得太監宮女差點被砍頭。

搖搖頭,苦澀一笑,看來在這宮裏酒可真是不能喝啊,否則還不知道哪天會闖出什麽禍端來,不單害了自己,還會連累到別人。

小幽端過醒酒湯給我喝下,我在床上又歇了好一會兒才有了些精神。

起了床,梳洗打理一番,剛在桌前坐下準備用膳,就見小翊耷拉著腦袋走了進來,默默地站在門邊,不說話。

我用眼神詢問小幽,她輕輕搖頭。

小幽也不知道麽?

我打起精神笑著問:“難道小翊昨兒個也喝酒了?怎麽這麽沒精打采的?”

小翊慢吞吞地走到我身邊,半晌才開口:“以後別飲酒了,傷身體。”

我一愣,隨即點頭:“好!我答應你,不喝就是。那你也要答應我,有什麽事要告訴姐姐,別憋在心裏。”

“嗯!”

我拉著他在身邊坐下,然後讓小幽坐下一起用膳。

因為沒有胃口,吃了幾口便吃不下,就給他倆夾菜,囑咐他們多吃些。

望見小翊神情恍惚地端著碗,飯菜堆在碗裏半天也沒見他動筷,我皺皺眉,放下碗筷,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輕聲問道:“是不是今兒個不舒服?”

小翊抬眼衝我微微一笑:“沒有,我沒事!我隻是,想起了一些事。”

“什麽事跟姐姐說說,別悶在心裏!”

小翊垂下頭,用筷子反複扒弄著碗裏的菜,半晌才開口低低地說:“姐姐昨兒個嚇著小翊了!”

我一愣:昨兒個?難道是自己昨天酒喝多了做了什麽糗事讓小翊撞見了?

這樣想著,隻覺得有些害臊,臉上不由得一紅,支支吾吾地說:“我,那個是,在這裏憋得太久,悶得慌,所以就喝了些酒,隻是沒想到居然就喝醉了!”頓了頓,我小心翼翼地問:“我昨晚上是不是鬧了什麽笑話了?”

小翊輕輕一笑:“姐姐想多了!小翊沒有別的意思,隻是好不容易在地窖裏發現姐姐的時候,嚇了一跳!”

我急急地問:“當時我是不是喝醉了亂喊亂跳?”

“沒有,我找到姐姐的時候,姐姐你已經枕著酒壇睡著了!之前我還以為,以為……”

“以為什麽?”我好奇地問。

“我以為,姐姐,不見了!”小翊低低地說。

細細回味小翊的這句話,我頓時明白了他的心思,心裏一陣酸楚。

伸手拉過小幽的手,疊放在小翊的手上,然後緊緊握住兩人的手,我鄭重地說:“我今天在這裏起誓,無論生死,我都不會棄下你們獨自離開!”

兩人眼眶泛紅,低低喊道:“姐姐!”

“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帶你們離開這裏,回到我們的家!”

用過午膳,我照常小憩了一會兒,起床後坐在窗前發了一下午的呆,直到日落時分。

吩咐丫鬟們上晚膳後,我在布滿菜肴的桌前坐下,靜靜地等著鈺的到來。

夜色漸濃,丫鬟們掌燈,將殿裏照得明亮如晝。

桌上的菜冷了熱,熱了冷,夜已深,鈺仍沒有出現。

望著那扇緊閉的門,我心底有些失落,難道鈺知道我有事要與他商量,故意避開了我嗎?

吩咐人將飯菜撤了下去,我也起身回到床上躺下。

腦海中思緒萬千:這些日子以來,鈺每天都是雷打不動地來與我一起用晚膳,怎麽今天沒有來呢?難道是政務繁忙?還是他發生了什麽事?或是他故意避開我?

思來想去也理不出個所以然,我揉了揉太陽穴,輕歎口氣,放棄了思索,合上眼準備睡覺。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腦海:難道昨晚我喝醉酒之後發生了什麽事?

努力搜索著關於昨天夜裏的記憶,但腦中卻是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

苦惱地坐起身,慢慢推測可能發生的種種情況。

情況一:醉酒的我無意識地對鈺說出了自己的心事,傷害了鈺,於是受傷的他故意躲著我。

情況二:我在醉酒的狀態下與他大吵一架,將心底的憤怒發泄出來,被我罵了個狗血淋頭的鈺不想見我。

情況三:見到我醉酒的醜態,鈺覺得他實在沒有辦法忍受這樣的我,於是不再愛我,決定要放手。

情況四:昨晚上其實什麽也沒有發生,鈺今天確實是有事不能來。

究竟是哪種情況?還是我所猜測的都不正確?

翻來覆去地想了半夜,我始終想不通也猜不透鈺的心思,無奈地歎息,起身披上外衣下了床。

走到窗邊,望著淡淡月光下寂靜清冷的院子,和那層層疊疊望不見盡頭的屋簷,不由自主地憶起幼時三人在這宮闈中度過的美好時光,一股難以言表的感傷和悲切湧上心頭,低聲吟道:“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注)

注:選自李煜《相見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