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天啊!”“諸神在上。”

女人們捂住臉偏過頭不忍觀看,有一些人則蹲在地上開始嘔吐。

“這究竟是誰做的?”村長顫巍巍地用拐杖指著地上的屍體。“凶手是誰?”他厲聲質問。所有人都不知道答案,他們麵麵相覷,最終他們的目光統統投向了安靜無聲的旅館。

一個人小心翼翼地說,“裏麵會不會……”

所有人臉上一窒,他們都猜到了那可怕的東西。於是他們整齊劃一地遠離了旅館,仿佛那是一頭沉睡中的猛獸,唯恐驚醒它,被它一口吞掉。

“阿爾頓?”村長也拿不定注意了。

牧師抬頭看了看湛藍無雲的天空,燦白的太陽高掛在頭頂,使得村落左右的高山反射著五顏六色的繽紛虹光。他定了定神,擲地有聲地說,“沒有任何邪惡的生物膽敢在熾烈的陽光下光明正大的行走。它們會在陽光下化作飛灰。”

牧師的話似乎為他們注入了勇氣。

“奧普拉隊長,”村長命令,“把門打開。”

民兵隊長遲疑了一會,磨磨蹭蹭地走了上去,飛快地一腳踹開了旅館的大門,然後又飛快地退了回來。

“見鬼。”村長罵罵咧咧,自己卻也躊躇著不敢往前走一步。

旅館的大門吱吱呀呀的搖晃著,好像裏麵空無一人。沒有點燈的旅館黑漆漆的好像一個窟窿,一個通往地獄深淵,似乎會有無數的妖魔鬼怪從裏麵鑽出來。

“他們都死了嗎?”奧普拉隊長小聲的自言自語。“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

沒人能夠回答他。

村民們盯著敞開的旅館大門,裏麵忽然傳來了悉悉索索的響動。他們一下子繃緊了心弦,仿佛刺蝟般縮起了脖子,弓起了背,躲在全副武裝的民兵後麵瑟瑟發抖。

“舉起武器!”民兵隊長高聲大喊,仿佛也是在為自己打氣。“別、給我丟臉,不準後退!”

樵夫跟他的難民兄弟從房門後麵探出了腦袋。他們大張著嘴巴,瞪圓了雙眼,驚訝又小心謹慎地慢慢從旅館裏走了出來。

“你的斧頭,男人!停下來。”民兵隊長有如驚弓之鳥般的尖利叫道,“放下你的斧頭!”

樵夫看了看民兵們手中的武器:它們都比他的斧頭來的鋒利。但是此時他內心的駭然已經遠遠超出了對民兵的恐懼。他反而握緊了伐木斧,遠遠地停下了腳步。他不安且難以置信地看著陽光下的這些村民,用左手使勁揉了揉眼睛。

“你們……”他艱難地開了口,疲憊的臉上難掩震驚。“……都還活著?”

“我們都還好端端的,沒有死。”民兵隊長說,“放下武器。”

“我以為你們都死了。”樵夫仍舊不敢相信。但是他順從地扔下了斧頭。“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村長打斷了他。他用拐杖把地上那兩具無頭的屍體圈了進去。“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們是怎麽死的?”

“怪物。”“魔鬼。”“黑影。”“騎士。”

難民們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嘰嘰喳喳,吵鬧不休。他們的驚恐難以消除,話語也不成句子,吞吞吐吐,含糊不清。到頭來沒一點有用的信息。

“都住嘴!”村長用拐杖敲打地麵。“你來說。”他指著樵夫。

“是那個……怪物。”樵夫發現自己的喉嚨幹澀無比。“一個高大的黑影子,一個騎在馬上的騎士。”樵夫覺得隻是描述這些就已經讓他瑟瑟發抖,渾身冰涼了。他抬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陽光明媚,他確信那個騎士沒有出現。“是他殺死了他們。”他最後說。

村長平靜地掃過麵前的這群難民。“你們都見到了?”

“我們親眼所見。”樵夫憔悴地說,“還有那些響聲,你們都沒聽見?”他們大喊大叫,他們打砸房門,他們的尖叫和哭喊,他們統統都沒有聽見?“你們沒看見地上的腳印?”他問。但是等他望過去的時候——

“哪有什麽腳印?”村長說。

兩具屍體倒在門邊,滾在街道當中的兩顆頭顱已經被他們收了起來。泥地裏昨晚清晰的、深深的碩大蹄印現在竟然不見了蹤影,門窗邊平平整整的,連一個腳印都沒有。

“這……這不可能。”樵夫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他手足無措地說,“我明明看見了的。我發誓,我以聖母手中的權杖起誓,昨晚,昨晚我看見了,它就在那兒。”

村長皺起眉頭質問,“那它怎麽會消失不見?”

“我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樵夫神情激動地大叫了起來。

“我知道。”民兵隊長說,“因為那不過是你們編造出來的謊言。”他一揮手,民兵們圍了上去,把難民們包圍起來。白亮亮的刀刃對準了他們。“也許你們就是那些惡魔。”

“不,我們不是!”難民們群情激動,“不是我們!”

“那是誰殺了他們,還不留痕跡?”村長盯著樵夫,“我很難相信你的話。我更加寧願相信自己的判斷:那個神出鬼沒的騎士是你們串通起來、共同編造的謊言。”

“我沒有!”

然而村長揮手打斷了他,“奧普拉,把他們抓起來。”村長說,“把他們扔進大牢。隻有這樣才能確保我們的村民不會再一次不明不白的死掉。”

“村長大人,等一等。說不定……那是因為魔法。”人群裏有人小聲地開了口。是那個信使,除了牧師,這裏就隻有他見多識廣。“沒錯的,一定是魔法。”他拍了拍腦袋,肯定地說,“隻有魔法能辦到。憑空出現,憑空消失。”

“這裏誰會使用魔法?”村長自言自語。

“之前、之前來的那些人……”

牧師想了起來,“……學士小姐說,他們當中有法師。”

“那他們人呢?”村長厲聲喝問。“那些先來的人呢?煉金術士呢?還有那個聖武士?”

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全是一臉茫然。“我們都沒看見。”

“那你們呢?”村莊詢問樵夫跟他的同伴。“他們就在你們的頭頂,別告訴我你們也不知道。”

他們的確不知道。樵夫結結巴巴地說,“他們,他們就沒有出現過……我們一整夜都沒瞧見他們。上麵沒有任何響動……我們不敢上去……也許,他們已經死了?”

“更有可能,他們已經跑了!”

村長發號施令,盡管有些遲疑,但是民兵們仍然衝進了旅館。

一聲巨響,房門仿佛是被釘錘使勁砸了一下,門栓斷裂,一下子被撞開了。

“滾出去!”羅茜的尖叫響了起來。

“怪物,閉嘴!”

“去你媽|的怪物!”羅茜吼了回去,把能夠著的所有東西統統朝民兵的頭上砸了過去。“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老娘是不是怪物,然後滾出去!”

李歐被吵鬧驚醒,他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明晃晃的刀劍,民兵從門口湧入,不懷好意,甚至說滿帶恨意地看著他。“出什麽事了?”

“你心裏明白!”奧普拉隊長顫抖地向他吼道,“趕快起來!”

煉金術士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刀劍強迫著他離開了溫暖的被窩,同樣脅迫著他走出了旅館……然後他們都看見了地上的屍體。

少女們尖叫了起來,戰士們則試圖掌控局麵。“都別動。”李歐製止他們,示意他們冷靜下來。“聽聽他們怎麽說。”

“這是你們做的?”村長質問。

“你哪隻眼睛瞧見是我們了?”羅茜不客氣地說,“我們什麽都沒做。”

“那這是怎麽回事?”

“鬼才知道。”羅茜尖刻地說,“你應該去問你的神,而不是問我們。我又不是你的老媽。”

“除了你們不會沒有別人了。”信使說,“還有誰會施展魔法?”他的話鼓動了村民,民兵手腳間的動作更加粗暴。

“我們毫不知情。”李歐站了出來,他無法再放任羅茜說下去了。要不然她會把一切都弄得一團糟。“我們一直睡著,沒有聽見任何響動。”

“騙鬼去吧!”難民當中有人無法忍受地吼了出來。“你們竟然說不知情?我們都快瘋了的大叫,乞求幫助,你們會沒聽見?你們的耳朵都聾了嗎?”

李歐弄不清楚出了什麽狀況。他們互相望了一眼,每一個人的眼中都是一片茫然。他們的確都什麽沒聽見——包括站崗守衛的戰士們。李歐察覺到了不對勁。這麽低級的錯誤他們不會犯:他們完全睡死了,對外毫無知覺。一定是有什麽東西影響了他們。

“說話呀!”人們毫無耐心地吼道。

他們用肮髒的言語謾罵著,大有一言不合就會把石塊和雪球統統朝他們砸來的架勢。李歐正想回應他們的質疑,忽然之間,滿村的狗都叫了起來。

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們感覺到一股寒氣從地下鑽了出來。樵夫和他的難民兄弟驚恐地張大嘴巴,發出的聲音卻變成了白色的霧氣。

一個人抖著手抓住了胸前的辟邪符。“怪、怪物……來了。”他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李歐感覺腳下生了根,任憑如何掙紮都動不了分毫。他凝聚起意誌,念了一段短促的咒語,抓起一把粉末灑了出去。銀色的金屬粉末一瞬間變得漆黑,但好歹讓意誌堅定的戰士們得以緩解身體的僵直。“回去,拿起武器。”他命令道。他看著麵前上百名意誌薄弱又無法動彈的普通人,祈禱著會有奇跡出現。他們救不了這麽多人。

正在此時,天空變成了紫色,有如薄暮時分。李歐仰望灰暗的天空。這不可能!幾分鍾前還是正午!他看到耀眼的太陽有一部分消失在黑暗裏,一道黑色的弧線蠶食著。黑線越來越深,越來越寬。這是日食!月亮正差勁太陽和地球之間,在一天的正中帶給他們一段夜晚。但這不可能!昨夜的月亮隻是彎月而已。怎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