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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查在暗中有條不紊的進行。
人人都有嫌疑,而諸神無法給出答案。紅袍僧侶不得不親自操勞。他負責寂靜聖所的高級僧侶,馬裏奧僧侶去審查那些灰袍僧侶,布蘭迪克得一一檢視他的同輩與晚生,而李歐則需要一一審問他的人。這是一個細致的且漫長的活,而留給他們的已經沒多少時間了。煉金術士排除了絕大多數人,剩下的,他決定主動出擊。
“拉瓦•喬雷先生,”他敲開商人的門。後者同他的兒子,還有幾位鴉人部族的戰士同住一間屋子。“我們能單獨談談嗎?”
“你想說什麽就在這裏說吧。”商人的兒子插腳過來。擋在了煉金術士和他的父親之間。“自從跟你們在一起就沒有好事,現在你還想說些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
“薩沙!”拉瓦•喬雷喝止了他,並把他一把拉開。“住嘴。”
“為什麽不準我說?”後者憤然地甩開父親的手,“我不過說出了實話。看看我們都經曆了些什麽!自從我們遇見你們,我們撞見的除了逃跑和戰鬥之外,還有什麽?一時的好心換來的就是這樣的回報嗎?”他的怨氣一下子爆發出來,衝著煉金術士大呼小叫。
李歐耐心的聽他說話。“那你想要什麽樣的回報?”他譏笑著說,“金錢?還是寶石?”
“我……”商人兒子大張著嘴巴,磨磨蹭蹭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不知道!”他煩躁地大喊,“我隻記得,你們這群白魔鬼帶給我們的隻有災難。”
李歐冷漠地盯著他,一言不發。他將對方的反應瞧在眼睛裏,暗暗記在心中。他是一個值得加倍留意的對象,李歐如此認為,一顆潛在的釘子。
“他救了我們的命啊。”拉瓦•喬雷惱怒地說,“難道這還不夠嗎?你還想要什麽回報?”沒錯,他還指望著什麽?“如果不是他們,我們也會變成那個樣子!我整夜整夜做著噩夢,每次我驚醒的時候無不慶幸我們的好運氣,而你還毫無根據地斷然指責?”
“可是……”
“可是什麽?”拉瓦•喬雷恨鐵不成鋼地大吼,“你長著眼睛,你自己也看見那些人變成了什麽樣?那些個和你聊天喝酒的對象都變成了醜陋的惡魔,你也想變成那個樣子?”
“我,我不想。”
“那你就閉上嘴巴!退開。”薩沙帶著憤然的情緒,不滿地盯著煉金術士,心不甘情不願地讓開。“好好在這裏呆著。”拉瓦•喬雷命令道,“哪也別去。”他的兒子咒罵了一聲,但也無從反駁,看著他的父親走向李歐。
“拉瓦•喬雷先生,我們能走了嗎?”他問。
“是的。我跟你去。”
李歐點了點頭,“鴉人兄弟們,請通知你們的族長,讓他給我來。”他吩咐他們,“還有看好這個人,別讓他一個人呆著,就連他去上廁所,也得緊跟著他,寸步不離。”
商人不知他吩咐了什麽,但從鴉人的臉上和他們的行動裏,他瞧出了不妥。“李歐先生,這是怎麽了?”他的兒子罵罵咧咧地想要走上來,一名鴉人幹脆上前用鐵掌按住了薩沙,任他奮力掙紮也無濟於事。
“這……這是為什麽?”拉瓦•喬雷驚訝地問道。
“走,”李歐徑直朝屋外走去,“跟上來,拉瓦•喬雷先生,”他麵無表情地說,“他不會有事的,我保證。隻是,我們總得防範一下意外的突發事件。”
“突發事件?那是——”
李歐沒有理會他,推門而出。
一路上,拉瓦•喬雷戰戰兢兢,臉色慘白,惴惴不安。他的臉上汗水如瀑布般不住流淌,濕透了衣衫。經過男孩們練習武技的廣場的時候,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終於開了口。“李歐先生,這究竟是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的嗓音發顫。“李歐先生?”
煉金術士一直沒有做聲,漠視了拉瓦•喬雷的驚恐。直到遠離廣場,四下無人,李歐才在斟酌之後輕聲透露了一點,“有人不知好歹,作了叛徒。”他簡短地說。
商人大驚失色,他揮舞著手臂,不知放哪才好。“您懷疑我們?”他慌忙的解釋,結結巴巴,口不擇言。“不,不,我不會,薩沙也不會,我們又沒有變成惡魔,您怎麽能懷疑我們呢?我們可是與你們一起並肩作戰的呀。如果可能,我也可能聽你的命令殺敵的啊。”
然而李歐再也沒有說話,他悶頭走路,始終保持沉默,對他施加無形的壓力。拉瓦•喬雷因此變得更加慌亂和恐懼。他急迫地試圖辯解,為薩沙頂撞的行為進行辯護。但無論他做出什麽保證,如何向諸神發誓,李歐一句話也沒說,臉上也始終不動聲色。
再走過一段路,便已接近聖堂了,費費多在一座雕像的陰影下等著他。“爵士先生。”他行禮道。套著短衫的胳膊**在外,顯現出有力賁張的大塊肌肉,銀色的斧麵展示著冰涼的寒意。隨著鴉人的動作,薄如紙片的利刃閃閃發光,足以震懾宵小。
拉瓦•喬雷臉色煞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站起來,拉瓦•喬雷先生。”李歐冷靜地告訴他,“沒人殺你,我們隻是談話,跟我們走一趟罷了。”
在煉金術士的示意下,鴉人首領把商人從地上拖了起來。“走!”他悶聲悶氣地發出了一個威脅:右手摸了摸纏繞著鯊魚皮的斧柄。
拉瓦•喬雷驚懼不安地跟了上來。
經過聖堂時,李歐停了下來,指了指裏麵,“先去對你的諸神祈禱吧,拉瓦•喬雷先生。”他告訴對方,“我尊重你們的信仰,我等著你。當然,我勸你別祈禱諸神會弄瞎我的眼睛,那不管用。”他一邊推開了聖堂的大門。
拉瓦•喬雷躊躇不安。“這……這不必了吧。我什麽都沒做,不用——”
“不是說隻有諸神才能審判你們的罪惡嗎?”李歐打斷了他,指著瞧上去黑漆漆的聖堂大廳。“請進吧。讓諸神聽聽你的懺悔——”
“我沒罪!”
“請進。”李歐盯視著他,語氣不容置疑。“放心,我們沒有偷聽的習慣。”
在拉瓦•喬雷進去之後,李歐關上了門,靜心等待。他不關心對方是不是真的向神明祈禱,也不關心對方是否自言自語地說了些什麽。他隻想把對方一個人關在裏麵,讓他的恐懼和不安吞噬他的心理防線,讓壓力將其壓垮。至於祈禱……信仰也無法抑製心裏蔓延的恐慌。
果不其然,當拉瓦•喬雷走出來的時候,他的臉上更加灰敗,眼中充滿了被拋棄的絕望。諸神救不了任何人,他注定得不到回應。
“費費多先生,麻煩你守在外麵,不準任何人靠近。”李歐帶著他來到了圍繞聖堂而建的一排靜謐的冥想室內——這是紅袍僧侶特意騰出來的,彼此隔絕的密室,安靜且不懼他人如地鼠般豎著耳朵竊聽。
“坐。”李歐指著房間裏的一張椅子說。拉瓦•喬雷畏畏縮縮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坐下來。”他稍微提高了音量。商人打了個顫,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屁股隻有一半坐在椅子上。他的左腳和右腳不住地來回交叉,始終不見安穩。
李歐在他的對麵坐了下來。
“別緊張。”他露出淺淺的笑容,“我隻是想找你好好聊聊——”
拉瓦•喬雷不安地說,“您是要審問我?”
“如果你這麽認為的話,”李歐看著他的眼睛,“我想是的。”
“可是我什麽也沒做。”
“試圖為自己脫罪的犯人都這麽說。”
“我不是犯人!我什麽也做過!我的兒子,薩沙更是什麽都沒做,我了解他。”如果不是薩沙,為何在詢問他的時候,他的每一句辯解裏都要帶上薩沙呢?“你怎麽能這麽認為?”拉瓦•喬雷瞪大了眼睛。“他是我的兒子呀,我的兒子。每一位父母都是如此!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發誓!我敢以諸神的名字發誓:如果是我們幹的,我們永世不得超生。”
“在我看來是欲蓋彌彰。”他指出。
“你不是父親,你如何知道父親的心情?”拉瓦•喬雷麵部漲紅,怒氣上湧。“好吧,就拿你的女朋友說事!如果有人懷疑她們,你會怎麽做?你是不是也會和我一樣,說呀!”
“安靜。”煉金術士說。
“白魔鬼、李歐,我發誓,不是我們幹的!”
“安靜,拉瓦•喬雷先生。”李歐再次提醒他,“任何在寂靜聖所吵鬧的人都沒有好下場。昨天的客人已經有人被割掉了舌頭。我想你看見了被扔在大殿台階上的那團肉塊。”
隻有窄窗透進光亮的房間裏隻剩下拉瓦•喬雷急促的喘息。
“是的,商人追求回報。薩沙是個商人。”他放輕聲音說,夾雜著不甚清楚的辯解。“但是,不計回報的幫助才能換來朋友。事事計較得失的商人終究會成為乞丐,這早已有前車之鑒。我怎麽會不明白?你們是我的朋友,我又怎麽能害自己的朋友?就為了一點利益而背叛?”
“我知道這一點。”煉金術士說。放棄步步緊逼,采取柔和政策。“懷疑還不是汙蔑。所以,我先找的是你,不是薩沙。我隻想弄明白一些事兒。”
“隻要能洗清你的疑慮,我願做任何事。”拉瓦•喬雷頹然地躺倒在椅子上,他舔了舔幹燥開裂的嘴唇。“我想喝酒。”
“這裏沒有。”李歐說,“隻有水。”
他拿起盛水的陶壺,給商人倒上了一杯。他抓過杯子一飲而盡。“問吧。”對方慘笑著說。
李歐想著如何開口。“你到過席裏斯郡對吧?”煉金術士決定從地點入手。最無法作假的地方往往會暴露問題。“你是席裏斯郡本地人嗎?”
“是的,這沒什麽好說謊的。”拉瓦•喬雷奇怪地說,眼中帶著不解。“這有什麽問題?”
“我問,你答。”李歐嚴肅地提醒對方。“我不負責解釋你的疑惑。至少目前如此,直到揪出叛徒為止。到時候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可以告訴你。”
“你問,我答。”商人落寞地重複。
煉金術士不加理會。他想了想,提出了另一個問題。“你曾提及過沙漠之母的教會,說他們的蔓延就像瘟疫。”他提醒對方,“他們最開始……我是說,有關沙漠之母的流言是從哪出現的?席裏斯郡?”
“是的。”拉瓦•喬雷仿佛失掉了所有力氣般地垂著肩膀說道,“毫無預兆地出現。突然有一天就聽見了街頭巷尾都在傳唱她的事跡。但一開始大家都不相信——”
“——這我已經知道了。”李歐打斷了他,“跟我仔細講講那些謠言,還有巴頓公爵的事?”
“巴頓公爵?”
“是的,有些人叫他巴頓親王。”
“噢,是他呀。一個貪婪的胖子。”拉瓦•喬雷評論,“徹頭徹尾的投機份子。哪有利益就往哪鑽。席裏斯郡絕大部分船廠和海外貿易裏他都插了一手。就連房地產也是由他的親信把持。在席裏斯郡,如果誰家裏起火,他的親信就會出現,逼迫對方把房子以極低的價格賣給他,否則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的房屋和裏麵的東西被燒的一幹二淨……”
“形象的描述。”但是李歐仍然製止了對方無休止的控訴。拉瓦•喬雷始終沒有談及正題。他打算換一個切入點。“聽說他不舉?”
“你是怎麽知道的?”拉瓦•喬雷驚訝了一陣,但隨即就被不屑取代。“算了,是我大驚小怪。這事眾所皆知。”
“但是現在,據說他有了新歡,整日尋歡作樂?”
“是這樣的,沒錯。”拉瓦•喬雷說,“街頭巷尾的每一個角落都這麽說。”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的新歡又是誰?”
拉瓦•喬雷一下愣住了。“我……這……”
“沙漠之母出現的時候?”煉金術士提醒。
“是的啊。”商人困惑不解。“可這又有什麽關係?”
的確沒任何關係。跟審問的內容也全無關聯。煉金術士隻是想確認自己的判斷。現在看來,一切都可以做出結論了:不舉多半是生理上的疾病,而一顆黑曜石足以解決所有問題,潛移默化的魔法也能在不知不覺中籠絡人心。他認為自己的猜測接近真實。所以,審問可以繼續進行了,一個簡單的問題就可以解決他們的煩惱。
“拉瓦•喬雷先生,回答我一個問題。”李歐嚴肅且認真地說,並且緊盯對方的眼睛和臉龐,不放過他臉上絲毫情緒的變化。拉瓦•喬雷下意識地坐直了身體,臉上的肌肉繃緊,眼睛回避著他的視線。“最近幾天,你可曾做過什麽古怪的夢境?”
他的眼中閃過疑惑。“啊?”他驚訝了片刻,“噩夢算嗎?”商人苦笑著說,“到處都是惡魔和屍體,除了火焰就是鮮血,耳邊都是慘叫。每晚我都受此折磨。”
“在夢中你做了什麽?”
這一回,拉瓦•喬雷遲疑了很久,臉上出現尷尬和逃避。“我……我瑟瑟發抖,大喊大叫。”他在煉金術士的嚴厲眼神下吞吞吐吐地說,“像個……像個懦夫。”
應該不是他。李歐如此認為。
噩夢能讓人變得脆弱,但若想蠱惑深陷其中的人,隻有讓其變得堅強,無堅不摧。然而,拉瓦•喬雷不是戰士,他是商人。趨吉避凶才是他們的本能。
於是他放他在一旁休息,自己則在一旁的另一個房間裏等待,讓鴉人找來另一位可疑人——拉瓦•喬雷的兒子。
“你把我的父親怎麽樣了?”剛進門的時候,薩沙就大聲質問,對煉金術士端上水的好意視而不見。“你殺了他?還是把他關了起來?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
“他就在另一間屋子裏休息,等我問完問題,你就可以去找他,回去好好休息了。”李歐維持著平靜地說,“放心,很快就會結束。別看外麵,這裏就隻有我們兩個,我也不會刑訊逼供,更加不會用魔法之類的拙劣手段。非常簡單的問題。”
“好。那就趕快說,”他搬來椅子,重重擱在李歐的對麵,一屁股坐了上去,雙手抱胸,冷笑連連,“好讓我聽聽,你的問題究竟是什麽。”
李歐問了同拉瓦•喬雷一模一樣的問題。
“做夢?”薩沙惱怒地譏笑,“還能夢見什麽。無外乎金錢和財富,富足的生活,當然也少不了整晚在我麵前咆哮的惡魔。那些家夥……那些家夥,明明之前還在一起談笑風生,可是一轉眼……我看見他們自己撕下自己的臉,露出裏麵惡魔的皮囊……還想聽嗎?”
李歐擺了擺手。這就夠了。大概也不會是他。煉金術士讓他出了門。又一個被恐懼侵占了的家夥,一個現實的人。他們不會被虛無的承諾蒙蔽,隻相信眼前看見的東西。李歐甚至懷疑薩沙•喬雷不過是一個嘴上說著信仰諸神,心裏卻不斷詛咒諸神的偽信徒。
然而……不是他們?那會是誰?
他一邊等待紅袍僧侶的進展,一邊思考他還漏掉了誰。煉金術士一一細數:僧侶,男孩們,隊伍裏的外來者……他唯獨漏掉了他的人,一群無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