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四十, 紀離被齊暮楚送回了實驗樓。

車子停在樓下,紀教授又被拉著膩歪了一會兒,才扯著風衣跑下了車, 一路跑近了大樓。

……這一中午折騰的,紀教授腳步都有點虛浮了。

累的。

回辦公室的路上,正好在走廊裏碰到學姐學長還有秋常鳴、楚闊他們。

他們每個人都穿著白大褂, 手裏都拿著個杯子, 有的是咖啡杯有的是保溫杯,看起來都在喝下午茶放風。

紀離一出現, 這幾個人便齊齊將視線從窗外轉到他身上,學姐率先衝他投去了一個曖昧的眼神:“呦,小紀之後這是去哪玩了?”

學姐和學長都不大了解匿名論壇上紀離相關的板塊裏發生的事,所以也不知道中午發生了什麽, 他們隻知道紀離中午是被跟馮總走的,回頭就被他老公給送了回來。

被問了問題的紀離眼神閃爍,有點羞澀, 但依舊笑著說:“隻是衣服淋濕了,回家換了身衣服。”

“哦哦,中午那場雨中間是下得挺大的。”學姐直接被他含蓄一笑的模樣給驚豔和萌到了,趕緊關心道:“那小紀沒什麽事吧?這個季節很容易著涼的。”

“沒事。”紀離笑著露出一個淺淺的小酒窩:“謝謝學姐關心。”

同樣站在窗邊的另一名學長則八卦道:“那剛才是齊總送小紀回來的嗎?我看樓下的車像是呢。”

“……”

一聽人提起自己老公, 紀離就下意識扶了扶腰,又把身上的風衣裹得更嚴,重點是遮住脖子。

……真是,自己幹嘛要因為齊總說不願分開, 就心軟地陪他回去換衣服?

想想這兩個多小時齊總都在風馳電掣地開車……並且因為所剩時間不多, 所以飆車速度異常地快, 連臥室都顧不得回……

解鎖了新姿勢的紀教授就忍不住再度扶額。

自己還真是色令智昏了。

果然白日**要不得。

看來自己之前一直堅持天黑再……, 還是很重要的。

那邊的學姐學長們還在討論:“所以小紀回家換衣服,齊總又把人給送回來了?那小紀回家是不是也是齊總接的呀?天呐,這狗糧。”

紀離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盡管細節不對,但是縱觀整個事件,他們猜的竟然也沒錯,所以也沒啥解釋的了。

“對了。”紀離問秋常鳴:“主任要的數據都發過去了吧?”

“……啊,都傳完了。”

從紀離回來以後就一直沒怎麽說話的秋常鳴立即回答。

他依舊看著紀離笑,站在旁邊乖巧地聽學姐學長們的討論,跟平時差不多,感覺不出什麽異常。

紀離又看了他一眼,衝他點點頭,再沒說什麽。

馬上就要三點了,快上課了,紀離也沒空跟眾人多說。

趕緊回辦公室拿出下午上課需要用的東西,又從櫃裏摸出手機放在兜裏。

由於齊總現在又多了個真少爺的身份,紀離剛才已經給他保證過了——以後手機絕不離身,絕對保持24小時都能讓齊總找到他,所以這東西可不敢再忘。

“那我先去上課了。”他跟學姐學長們說。

“好呀。”大家都親昵地點點頭,表示:“辛苦了小紀。”

濱大的理工院科研性質很強,並不是所有人都是老師、需要負責帶課。

等紀離走後,學姐忍不住感慨:“小紀這人真是,怎麽這麽好呢,溫溫柔柔的,脾氣好,性格也好,聽說學生們都喜歡他,一般人可做不了講師,關鍵他專業素質還那麽強!”

學長對這點很認同,他也給學生們代過課,感覺帶一節課簡直比在實驗室裏盯一天數據都累,但小紀教授就可以一直堅持。

“因為學長人氣高呀。”秋常鳴笑了笑:“要是有那麽多同學都喜歡我,我也會喜歡帶課的。”

“那也是因為能力高,所以才被人喜歡。”學姐說,說完又拍了拍秋常鳴的肩膀:“說起來小秋才來咱們這兒半年,你做的已經很好了,慢慢來。”

“是啊。”學長表示:“小紀二十出頭就來咱們學校了,現在都工作四、快五年了,一整屆的學生都被他給送走了……別說是咱們學校,全國這種資曆的都沒幾個,咱不能跟他比!”

學長在旁邊自顧自地感慨。

學姐:“……”

話是這麽說,但是學長你這麽一說,怎麽好像是在給小紀招黑呢……

情商是個好東西啊。

秋常鳴果然臉色一白,但他也沒表現出什麽,隻是又往窗外望了一眼。

看著那輛送學長過來、已經差不多從自己視野中消失的車子,秋常鳴苦澀地咽了咽口水,還是沒忍住地問:“說起來紀學長這麽優秀,他怎麽不會開車呢?”

——既然那麽厲害,怎麽連開車都不會呀?

一直都要被人接來送去的……也不知道是嬌氣呢,還是矯情。

內心吐槽的話當然不能說出來,秋常鳴繼續保持微笑:“開車又不難學,自己考個駕照來回多方便呀。”

“這個,之前我們也好奇問過。”學長學姐都沒發現他語氣上的異常。

學姐給他解釋:“不是十八歲才能考駕照麽,可是小紀十八歲的時候正在讀碩,還是讀的雙學位,外加上有個國際的科研組織找他合作,一忙就是一年多,就給耽擱了。後麵又開始讀博,然後據說又有組織找他合作,總之就是一直沒倒出空。”

秋常鳴:“……”

學長:“對,而且小紀讀書的時候就是團寵啊,一直都有人接送他的。反正我覺得小紀根本不用去考駕照,他的時間和智慧不能浪費在路上!”

秋常鳴:“……”

說到這點,就連楚闊都忍不住接話茬:“同意,學長開車太浪費時間和精力了,如果有需要的話我也願意一直給他當司機。”

秋常鳴:“…………”

.

之後的幾天,紀離都在冥思苦想,給齊暮楚寫那一百條待辦清單。

因為齊總迫切需要“在讀者那裏刷存在感”來獲取內心的安全感,而據齊總自己所說,他現在唯一的價值就隻有晚上,入夜以後,兩個人一起睡覺的時候,於是紀離就被連續折騰了好幾天。

……再不給齊總列個單子讓他去辦去刷“存在感”,紀離覺得齊總不會出局,但自己的腰一定要斷了。

但是一百條太多了,紀教授冥思苦想了許久,也根本不知道該寫些什麽。

主要是齊總已經把什麽都做得很到位了——早上起來給他做早點,中午過來陪他吃午飯,晚上回家給他煲湯之類的,就連他脫衣穿衣對方都要來打理……紀離覺得自己基本已經離四肢退化不遠了。

都這樣了,還能讓他些什麽?

總不能真寫讓齊總幹家務之類的吧,那也沒有意義呀,他們家裏早就請了專業人士定期過來打掃清潔。

實在沒什麽想象力,紀離隻好在線求助損友。

[夜卿:那能寫的可多了。]

夜卿知道紀離最近的煩惱竟然是“必須要想出一百條讓齊總去執行的事情”後,直接羨慕懵了,又被狗糧糊了一臉,少男心如一波一波的春水**漾,那叫一個此起彼伏。

[紀離:比如?]

[夜卿:比如要是我的話,我就會寫……給我寫書的好兄弟安排一個影視版權。]

[紀離:……你想賣版權?你這種大神還愁賣版權?]

[夜卿:唔,最近不是影視寒冬麽,價錢談不攏,說起來你家那位有沒有資源呀?]

[紀離:這個我得問問,應該是有的。那我就先把你這事兒寫上了。]

紀離說做就做,直接調出便簽就把這一條添加了進去。

不過深諳齊總喜歡給自己找醋吃的程度,紀離這次也長了個心眼兒,沒有寫好兄弟,也沒有強調是給誰賣(他真怕夜卿被追殺),隻是寫上了夜卿的書名。

這樣操作的話,如果齊暮楚問,他就可以說自己是因為很喜歡那本書,所以想要推薦。

反正夜卿的書他都看過,劇情質量絕對沒話說,如果有機會的話他也的確想推薦。

反正齊總自己也看小說。

——近一步了解了齊總的病情後,紀離已經看見了他的書單,以及他做的讀書筆記。

……單是讀書筆齊總就已經寫了八萬字了,長度簡直堪比一篇中篇小說,雖然筆記裏頭都寫了什麽齊總不給他看,但紀離覺得齊總是有這個天賦、也是熱愛文字的。

不出所料,沒過一天,夜卿果然就收到了影視公司的邀約。

而夜卿同學也給紀離提供了一個不錯的思路,之後誰再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隻要是恰當妥當,也基本不難實現的事情,紀離都寫在了本本上。

比如楚闊想要某某年某某期、早就斷貨的經典學術周刊拿來收藏,紀離把它寫上,沒出三天齊暮楚就找人給他找來了。

再比如院長喜歡喝純料古樹茶,為了讓一直很照顧自己的院長喝到高料好貨,紀離依舊寫在了本本上,第二天徐助理就給他送來了一千年以上的純料古樹陳化普洱。

……

反正基本稱得上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最近紀教授身邊的人都跟著受益,或多或少地實現了一個小願望,或者被滿足了一個小需求。

當然也不是誰都輕易受益。

比如從徐助理那兒聽說了紀離化身許願樹一般的屬性後,趙棟趙總也悄咪咪地聯係了紀離,表示他想要某某城市的某某項目,希望紀離能吹吹枕頭風,讓齊總幫他實現。

紀離當時就覺得不靠譜,感覺對方是在作死——這事兒他直接去找齊暮楚說不就完了?

所以暫時沒有答應。

但之後,趙棟堂哥偷偷聯係紀離的事兒還是被齊總知道了。

……

那個項目倒是給他了,但他也直接被‘發配’了兩千多裏……先去另一個城市盯著另一個項目。

據徐助理估計,這廝估計今年過年都回不來了。

……對於這點,紀離和徐輕的看法一致——趙棟堂哥/趙總大概是天生欠虐,不賤次次地被抽他就難受。

但以趙總現在的地位,能抽他的人已經不多了。所以才要來招惹齊總,主動找虐。

順便一提,待徐助理休息歸來後,紀離就加了對方的微信。

之前徐輕經常給他們送生活物資的時候紀離提過一嘴,想要加徐助理的微信,方便直接聯係。

但徐輕根本不敢私自加紀離的微信,聲稱怕齊總怪罪。

而紀離那會兒則以為是老公不喜歡自己插手他身邊的事,他也沒有問過齊暮楚,以至於兩個人倒現在才加上微信。

對於這點,齊總表示很無辜:“我什麽時候說過不許你們加微信了?”

徐輕:“……”

您是沒有親口說過不許,但是那會兒您那麽嚇人,誰敢私底下、背著您聯絡夫人啊?

那不是找死?

不過由於齊總已經跟財務打了招呼,為了表彰他這一年的心情勞作,徐助理年底的獎金直接翻四倍,外加上一些其他的分紅和補助……徐輕已經從財務小姐姐那打聽到,如無意外他年底獎金能拿到二十萬!……

於是徐助理忍了。

徐助理直接表示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齊總從來沒有阻止過他們私底下聯絡夫人。

齊總也一點都不擔心或介意他們與夫人建立感情。

齊總,最大度了!

……

但或許是齊總近期心情真的不錯,就算徐輕這樣“吹捧”他,也沒見齊總生氣。

就這樣熱鬧地進入了考試季。

學生們逐漸開始進行期末考試,紀離的工作也變得清閑了許多。

在他為了“待辦清單”想破頭、把周圍能幫助的資源都寫上去了以後,也終於勉勉強強地湊夠了五十條,先提交上去,讓齊總先辦著。

這樣加上之前已經辦好了的,他再想個十來條就算完成任務了。

而他現在這麽鄭重地提交,就是想跟齊總打個商量,要不然就九十條得了,別非得湊一百條待辦清單了!

中午的陽光燦爛,辦公桌後麵,齊暮楚低眸在那些待辦事項上掃了一眼,視線直接落在最下麵一行商量隻列九十條可不可以的小字上。

紀教授的字像他這個人。外表秀氣端正,其實骨力遒勁,自成一派。

對著這行工整的小字愣了愣,齊暮楚又一抬手,衝著紀離的方向:“過來。”

紀教授很聽話地湊了過去:“嗯?”

齊暮楚近一步地把紀離捉了過去。

這次紀教授直接坐在了齊總的腿上。

“這個事情真的有這麽難麽?”環抱住老婆的腰,身體前傾完全貼上紀離的背部,齊暮楚問。

“難,太難了。”紀教授很誠懇地乖乖點頭。

“……”

齊總表情不動,眼皮下耷,看著那些事項——統統都是紀離覺得自己可以完成、又不會太占用自己的時間或資源,並且還不是一些沒必要他親自去做的事情。

看完以後,齊總隻覺得又想笑又好氣。

笑他老婆怎麽這麽可愛,做什麽事情都這麽認真,一板一眼。

就像青年此刻,即便坐在自己腿上,模樣乖巧,秀色可餐,可也仍舊如鬆柏一般,脊背筆直寧折不彎。

——做什麽事都超認真的紀教授,真的超有魅力。

可氣也是氣在他這份嚴謹和認真上。

……即便是對自己,也這樣嚴謹、不逾矩,格外掌握著分寸的紀離……

齊總直接被他氣笑了:“就隨便寫,寫你想上月球都行。”

紀離:額。

……

想想自己寫的每一條齊總都在認真完成,紀離真怕自己寫上月球,對方就真開始著手準備類似阿波羅登月的計劃了。

紀離:“上月球這個有點難吧,我恐高唉。”

齊暮楚:“……”

紀離又往後靠了靠,睫毛翹起,抬眼望著他:“就這些條了,怎麽樣嘛。”

齊暮楚無奈地笑了笑,說:“要是實在太為難就不要寫了,本來也不是為了給你出難題的。”

“嗯嗯。”紀離猛點頭,表示OK,那就說定了!

齊暮楚:“老婆找點其他的方式彌補我就好。”

紀離:“……”

紀離瞪大眼睛:“我讓你少做事,還得我彌補你?你,你不要太過分!”

“是我過分還是你過分?”齊暮楚歎了口氣,又忍不住在老婆的脖子上咬了一口,有點惡狠狠地:“都這麽久了……”

他話說到一半就沒再說了。

而這時候,紀離的手機也響了。

紀教授“唔”的一聲從褲兜裏摸出手機,看見來電顯示是院長的電話,便對齊暮楚做了個“噓”的手勢,要他別出聲。

然後紀教授直接接起。

齊暮楚對於老婆直接坐在自己腿上接電話的舉動很滿意。甚至這就被取悅了,很配合地沒有發出聲音。

俊郎的眉目舒展,他一點點地收緊抱著老婆腰肢的手臂,一動不動地打量青年的眉眼,看不夠一般。

很快,紀離撂下電話。

“怎麽?”齊暮楚問。

“院長讓我盡快去趟他辦公室,說有件事,但是又沒說是什麽。”

“這個時間?”齊暮楚看了看,中午11:45。

才是剛剛吃完午飯的時間。

紀離攤了攤手,表示:“似乎是很重要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上午沒課也沒別的什麽事,就幹脆跟齊總一起來上班了——這段時間,紀教授沒事兒的時候也會在齊總辦公室裏跟他一起辦公。

“我送你回去。”

齊暮楚倒沒說什麽,重新讓老婆的雙腳著地,他直接起身去拿外衣。

紀離:“會不會太折騰你?讓保鏢們送我去……”

“不可以。”

齊總的唇角重新繃成一條直線,態度強硬地說:“寶貝,你可不可以不要太為我考慮。”

紀離:“……”

他覺得齊總也是個受虐狂。

就跟趙棟堂哥一樣!

齊暮楚卻在了知他的想法後再度笑了起來。

他眯了眯眼睛,慢吞吞地說:“還是不一樣。”

“趙棟是誰抽他他都高興,而我,我隻想被離離抽。”

紀離:“……”

好吧,您開心就行。

後來紀離也沒再推脫,幹脆又被齊暮楚送回了學校。

齊總把車子停在樓下,與他道別後,紀離獨自坐上行政樓的電梯,來到院長辦公室。

他敲門進入,一推開辦公室的門,校長、院領導統統都坐在裏麵,還有幾名紀離認不出的人,黑壓壓地坐了一片,表情各式都有,但普遍都很嚴肅。

紀離:“?”

見他來了,院長直接遞給他一本雜誌,說:“小紀,你先看看這個。”

紀離拿起來掃了一眼,那是一本叫做《科學》的專業性學術雜誌。

而攤開的頁麵裏顯示的是一篇學術論文,紀離一眼掃過標題,之後就發現了華點——標題下麵、署名的這篇論文的發布者,是紀離。旁邊甚至還有幾行小字,專門介紹紀離的身份。

……但問題是,紀離從來沒有寫過這樣一篇論文。

“這不是我寫的。”紀離直接說。

似乎沒想到他一開口就是這個,坐在辦公室裏的人表情各異。

一個紀離認不出是誰、感覺應該是外校人員的中年男人率先開口:“這麽說紀教授承認這不是你寫的了?”

紀離:“……這本來就不是我寫的呀。”

“……”

那中年男人和旁邊幾個人都一愣,還是院長開口說明了前因:“是這樣的小紀,有人舉報你盜取了他的論文和研究資料,說這篇文章完全是出自他手,卻被你私自改了名字進行投稿……對此,你有什麽想說的?”

院長板著臉,表情嚴肅,看起來心情也很不好。隻是看向紀離的目光依舊和善,語氣也充滿耐心,很顯然他不信紀離是會盜取別人研究成果的人。

剛才開口的那名中年男人則說:“這件事情現在已經有媒體在報道了,偷學術論文這可是大事,對貴校以及紀教授的聲名影響都很大,所以希望紀教授仔細想想,認真作答。”

主管理學院的校長給紀離介紹:“這是教育局下來的幾位領導。”

紀離:“……”

原來是在這裏等他。

紀離沒說話,而是先垂眸,快速將那篇論文瀏覽了一遍。

專業性強的學術論文十分冗長,但紀離一目千行,七頁半的內容他很快瀏覽完畢。

之後,紀離問:“我想先問一下,是誰舉報的我?”

領導:“這個,我們不方便回答。紀教授也不需要知道。”

紀離卻表現得極為鎮定,他輕輕笑了笑:“既然說是我偷了別人的東西,那總得有個原創者吧。到了這個份上,不如把他請出來,我可以跟他當麵對質。”

“……”

領導們又都愣了愣,沒想到紀教授的反應這麽淡定,一笑起來叫人如沐春風。

“你承認這篇文章不是你寫的,但這篇論文的署名卻是你。而且我們在來之前也已經聯絡過該雜誌社了,投稿這封論文的的確是紀教授您本人的工作郵箱。這還有什麽可對質的?”

紀離:“別人盜取我的郵箱,把這篇論文發過去嫁禍我,也不是不可能。”

“……”

話雖這麽說,但誰會這麽做?

更何況這篇論文的研究方向雖然不算新穎,但數據測量方式卻很獨到,算法也漂亮,還是頗有幾分水平的。

這種水平的東西,用自己的名字發表不香麽?

紀離:“就是說呀,所以我才必須得弄明白是怎麽回事,超級想知道是誰跟我有這麽大的仇?”

眾人:“……”

“算了,這件事外麵都在報道,捂也捂不住。不管是誰的問題,總歸發生在咱們校內,有什麽事還是當麵對質比較好。”校長對院長說。

院長歎了口氣,對紀離說:“那小紀你先坐下等一等。”

紀離“唉”地應了一聲,幹脆找位置坐下了。

之後院長又打了一個電話。

不一會兒辦公室的門再度被人敲響,秋常鳴那張娃娃臉從門外露了出來。

大概是沒想到辦公室裏竟然有這麽多人,他臉上也有些發怯。

秋常鳴進屋後先依次向眾人問好,等輪到坐在單獨一張椅子上的紀離時,秋常鳴頓了頓才說:“學長。”

紀離衝他點點頭。

“小秋,你去那邊拿個椅子,過來坐下說。”

還是院長開口:“是你舉報的紀教授盜取你的論文、以自己的名義先於你發表,這件事情你詳細跟大夥兒說說。”

秋常鳴沒去拿椅子,主要是辦公室裏就剩最後一把椅子了,上麵卻被用來擺了花和花盆,秋常鳴嫌髒和重,下意識不想去搬。

他看了眼被指認的紀離卻還穩穩地坐在最後一把空著的椅子上,眼裏有點忿忿不平,但還是控製著表情,一臉純良、又略帶委屈地說:“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前兩天《科學》更新了最新一期,我買回家就看見自己的論文被發表在了上麵,署名是……紀學長。”

“這篇論文我前後已經寫了三個月了,所有研究記錄和數據資料都在我的電腦裏,從第一天開始,每一天的進度都有詳細記載。而且……這篇論文我隻給紀學長看過。”

說到這裏,秋常鳴有點害怕似的看了眼紀離,直接帶上了哭腔:“發現問題以後我也想去問學長是怎麽回事,但是我又很害怕……學長,對不起,我也是腦子一抽才聯係了教育局的,我……隻是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情況……”

紀離全程默然,隻是在他說完以後忽然問他:“所以秋學弟,你覺得是我盜用了你的論文,於是你舉報了我?”

秋常鳴:“……我不是舉報,我隻是想弄清楚是怎麽回事。”

紀離又問:“秋學弟,你剛才說,這篇論文你隻給我一個人看過?”

“……對呀。”

秋常鳴被他一個眼神盯得下意識一慌,想了想,應該沒什麽漏洞,就又硬氣地說:“……因為不知道最後的結果怎麽樣,得出的結論會不會有用,我都是一個人悄悄完成的,都沒有跟別人說過。”

紀離聽後點點頭,又問:“那你是什麽時候給我看的?”

秋常鳴:“?”

知道紀離記憶超神,每一天發生的每一個小細節他都能記得清清楚楚,秋常鳴忽然不確定他為什麽要問自己這個了。

總感覺會被對方找出漏洞一樣,他這回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下才說:“就是大概一個月以前?哦,就是咱們團建的那天,在我的車上,你幫我看的,還幫我改了幾個錯誤……學長你忘了麽?”

秋常鳴剛想說你在我pad上留下的筆跡我都還截圖存著呢,沒想到紀離卻點點頭,大方承認:“我當然記得。”

秋常鳴:“……”

紀離:“我隻要你能記清楚就好。”

秋常鳴:“???”

那種隱隱不安的感覺又浮現上來了。

紀學長這話是什麽意思?!

……自己的計劃應該沒有什麽漏洞,所有可以證明是自己論文的資料他都準備得很齊全,發給雜誌社的郵箱用的也是紀學長的……

怎麽看學長都洗不清了。

而且……學長聰明是聰明,但秋常鳴不認為學長的聰明能夠運用在這種事情上。

他不信紀離能找出什麽給自己辯解的辦法出來。

教育局的領導:“紀教授,你問這些問題是想說明什麽?這跟你解釋那篇論文為什麽會由你發表、署名也是你有什麽關係?”

領導一邊說一邊翻開自己記的記錄,從他的動作上看,他不像是核實這件事情的領導,倒很像是正在做筆錄的警察同誌。

……看到他這麽嚴謹,秋常鳴更加放心,勝券在握。

但紀離卻莞爾一笑,不慌不忙道:“沒有任何關係。”

眾人:“……”

紀離:“剛才我隻是不確定以我的名義發表這篇論文的是誰。萬一是有人偷了秋學弟論文再嫁禍給我呢?……我隻是想確認一下這個。”

“現在看來,既然隻有我一個人知道這篇論文的存在,那應該是沒有這個可能性了。”

秋常鳴:“……”

他那話是什麽意思?直接告訴在座各位,是自己在嫁禍他?!

秋常鳴剛想反駁,紀離的眸光卻驟然往秋常鳴身上一轉,明媚但也純淨的桃花眼眼皮一耷,似乎是做了一個眯眼的表情。

秋常鳴:“……”

秋常鳴生生地沒有發出聲音。

他看見了他那個表情。

忽然有種錯覺,紀學長這個審視人的目光,怎麽跟那位的那麽像……

對麵的校長立即明白了紀離話中的意思,十分不悅地看了秋常鳴一眼——且不說是不是嫁禍,為什麽在發現論文被盜用後秋常鳴不第一時間先跟學校反映,而是直接舉報到了教育局?還被媒體給知道了,搞得外麵現在都沸沸揚揚,議論著他們濱大!

如果不是還有外人在,校長早就發飆了。

校長畢竟是專門管理行政的,還有外人在,他尚且得注意幾分分寸。

但坐在院長旁邊、專門搞學術,這次也一並被請來審閱這篇論文的尹教授說話可不客氣:“這麽說來,小紀教授可一直信任著小秋,不到最後一步都沒懷疑過小秋。那小秋,你直接舉報小紀的時候是怎麽想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紀離:再強調一次我是呆,但我不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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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有一章提到過齊總的讀書筆記是8000字,現在已經變成8W了~上次就有小天使問8K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其實沒有,隻是為了表達齊總的認真(沒有人能隨隨便便攻略老婆!即便是齊總(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