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誰”。
這個問題還蠻好回答的。
但問題是, 紀離還被捂著嘴啊!
被冰涼的手指抵著唇,其實並不難受,要真想說話也不是做不到。
隻是關鍵在於, 對方整這麽一出到底要幹嘛?
自己還要不要繼續配合他演戲?
……兩個鍾頭前他們分別的時候,對方還一臉溫柔帶笑,動作親和地把自己送到車上。
難道這麽一會兒就犯病了?
還是幹脆失憶了??
或許見紀離不答話, 對方等得不耐煩了, 濕熱、但也冰冷的氣息再度將他包裹籠罩。
後麵的人繼續緩緩地、一字一頓地問:“寶貝為什麽不回答我?”
紀離翻了個白眼。
然後張嘴,在對方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本意是想咬。
可因為被捂嘴的姿勢根本咬不到, 最後就變成舌尖輕掃,他在對方的冰涼的手指上舔了一下。
但最終的效果也無異於是真的狠咬了一口。
——身後的人就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驟然收回了手,然後又動作有些激烈地直接將紀離調了個個兒。
被人翻轉過來抵在牆上, 齊暮楚高大、但麵無表情的形象映入眼簾。
與平時有些不一樣的是,齊總渾身都被打濕了,稍微被淋濕的頭發垂在額前, 顯得他麵色有幾分蒼白,不至於狼狽,卻多了幾分陰鷙。
紀離上身貼著牆麵,雙腿打斜沒有辦法站直, 從他現在這個角度看過去,可以明顯看見對方削薄的唇抿得死緊,唇角直接拉成一條直線,低垂著眼瞼的模樣無悲無喜, 眼神卻霜寒徹骨, 深不見底。
……這樣子的齊暮楚, 對於紀離來說明顯是陌生的。
他不是第一次見這樣冷肅沉默的齊總。
但以前齊暮楚板著臉, 都是給外麵的人看的。
真正被那雙深靜寒潭一樣的眸子緩緩凝視和打量的時候,他才知道為什麽其他人都那麽怕齊暮楚……
但是,齊總為什麽要用這樣冰冷的目光看自己?
模樣冷冰冰帶著股煞氣的齊暮楚,不禁讓紀離一愣。
而眼見青年望著自己愣住,齊暮楚的心也往下一沉。
眼皮輕耷,眼底的陰翳更甚。
齊暮楚輕輕摩挲著被青年舌尖掃過的那截手指,發白的唇近一步繃緊,持續壓抑著內心不斷湧動的浪潮、以及泛濫的情緒。
除此之外,他一動不動。
就這樣、就隻能這樣,無聲地凝視對方。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直到愣住的青年眼睫驟然抖動了一下,像寒梅抖落掉其上的霜雪、露出明豔的花瓣,紀離明媚的桃花眼再度彎起一個弧度。
如同往常一樣,他勾唇淺笑:“你是我老公呀。”
同時,青年又眨了眨眼睛,略帶嫌棄地表示:“剛才你捂著我的嘴巴,我怎麽答?”
……
齊暮楚的瞳孔明顯一晃:“你認出來是我了?”
“……”
這個問題一出,兩個都明顯愣了一下。
紀離覺得自己因為有臉盲症而受到了歧視——自打齊總回來不走了以後,他有哪次沒認出對方?!
齊暮楚卻猛地握緊了他的雙手,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是剛才我在你背後的時候……”
話沒說完,他反而自己笑了。
有點自嘲,但更多的是一種安慰。
其實齊暮楚也早就發現了,剛才紀離知道在背後抱他的人是自己。
這個發現讓他在那片刻的時間裏獲得了極大的滿足,連一路找尋過來的憤怒和壓抑都分崩瓦解了
隻是後麵轉過身來以後、老婆的一個茫然的眼神,又讓他的自信和竊喜全然崩塌。
……什麽時候起他也很在意一個人的目光了。
隻單憑對方一個的眼神,就可以被輕易改變了心情。
話雖如此,齊暮楚麵部表情還是不由自主地開始鬆懈。
他難以自持地打量著眼前的青年,依舊握緊他的手不放。
“老婆……”
“你的手好涼。”
紀離稍稍回握他的手,語氣倒是與平時別無二致:“身上也淋濕了,什麽事啊,這麽急著跑過來?”
把車子停在樓下的話,兩步路的功夫,齊總不可能被淋得這麽濕。
紀離都懷疑,他不會是一路跑過來的吧?
而且,他都沒穿外衣……
“你車停哪兒了,先回去換衣服。”
也顧不上別的了,紀離想拉著自己老公返回剛才的走廊上。
但他並沒有拉扯成功,齊暮楚腳跟站定,反而又將他給拽了回去。
再度撞進對方的懷抱,紀離聽見對方說:“你去見了馮家豪。”
“又不接我電話。”
“還找不見人了。”
“……”
齊總的聲音起初還是很平靜地敘述。但說著說著,那聲音就多了許多的委屈:“紀離,老婆。……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
紀離:……嗯?
齊總這麽快就知道他去見誰了??
盡管他身邊一直都有保鏢遠遠地跟著,但是按照先前齊暮楚的承諾,他不會向保鏢們探聽自己的行程以及隱私,那些保鏢們也不會自動說。
而這麽長時間以來也的確如此。
紀離從來沒有因為被人跟著而感到過困擾。
即便是他剛剛與馮家豪起了一點小衝突,但也沒出動保鏢幫忙,紀離早就摸清規律,這種情況通常都會被視為無需上報。
……
所以齊總是怎麽這麽快就知道的?
就算刷論壇刷到他暴打馮家豪小弟的視頻,也不可能這麽快就趕過來了吧?……
“……我隻是忘記帶手機了。”
不管怎麽說,紀離感覺自己還是應該趕緊解釋一下:“然後剛剛去給老教授送資料,我正要回去拿手機呢。”
齊暮楚:“……”
這次輪到齊暮楚愣住了。
被外頭吹捧成料事如神、神機妙算的齊總,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致使他擔憂彷徨焦慮了這許久的真相,竟然這麽簡單……
他渾身再度陷入僵硬,愣住的反應過於明顯,依舊被緊緊抱著的紀離不禁抬頭望向他。
男人一雙狹長的眼睛怔然地張著,紀離看清對方眼底有些發紅。
雖然那雙眼睛與尋常時別無二致。
——眼型是標準的丹鳳眼,眼尾微微上挑著,盡顯孤傲和貴氣。
但發紅的眼底卻讓這雙漂亮又淩厲的眼睛多了一抹脆弱。好像剛才這雙眼睛的主人幹脆被氣瘋了。
或是,真的急紅了眼。
“抱歉。”紀離張了張嘴巴,眼神都有些飄忽不定了:“我不知道你在找我。”
齊暮楚:“……他們說你跟馮家豪去了一幢單獨的教學樓。”
這裏的‘他們’可能指的是保鏢們,紀離想了想,反問:“你不會是去那裏找我了吧?……然後又一路找了過來?”
齊暮楚不置可否。
隻是閉了下眼睛,算作是默認。
紀離:“我們早就說完話了,我早就離開那裏了哇!甚至我還跟院長他們去吃了個飯!……”
聽著外麵逐漸變大的雨聲,紀離都懵了,怪不得齊總被淋得這麽濕。
但此時的齊總麵色已經徹底緩和了,甚至還帶上了一抹笑意:“是這樣嗎?”
仿佛一路在雨中尋找的經曆都不算什麽一樣。
紀離:“……”
不過下一刻,齊暮楚又深深地吸了口氣,明顯是又想到了什麽讓他動怒的事:“馮家豪帶了不少人,我放在你身邊的人都被他纏住了。”
說到這裏,齊總眼底又泛起一片寒意。
如果說他寒潭一般的眼底在方才了解紀離隻是忘帶手機時泛起了一絲光亮,那麽他現在眼底映著的光,就是一道陰鷙刺骨的寒光。
其中的狠辣,連紀離見了都不免背後汗毛一炸。
……怪不得齊氏大樓裏有被齊總說了幾句就辭職的員工,還有那麽多很怕被齊總說的現任員工。
這個,一般人真頂不住……
“馮家豪沒對你做什麽吧?”齊暮楚又打量起紀離。
並且這次還不僅僅隻是凝視,還……上下其手地檢查他究竟有沒有事。
“沒事呀。”紀離又被抓到癢癢肉,沒繃住地差點笑出聲,趕緊搖頭說:“我很好,我跟他一共也沒說幾句話,能有什麽事?”
他一邊說,一邊再一次被齊總抵在牆上。
對方湊得太近,恨不得完全包裹住一樣,根本沒什麽空間給他,紀離不得不被迫仰起脖子。
並且這一次更過分的是,他的兩條腿還被分開了。
“啊。”
感覺情況不太妙的紀教授抓緊時間作出聲明:“我跟他根本不熟……”
“不熟還跟他走?”齊暮楚嗓音低啞,有些撩人:“寶貝……”
紀離:“……不是的……”
對方用膝蓋支著,很強勢地阻止他合攏雙腿。
於是紀教授就站不穩了,隻能靠在對方身上,鼻息間都是那種木質香,還有一種潮濕的水意。
紀離表示自己也不想呀。
“……我還不是擔心被你知道我跟他有婚約!”
……
他說完,樓梯間又是一靜。
“啊不對……是我們本來也沒有婚約,都是馮總亂說的!”
紀離:“我還不是怕他在外麵亂說,擔心被你知道了以後會引起什麽誤會……”
講到這裏紀教授也有些無力的歎氣。
原本就是考慮到老公的情緒才故意跟馮家豪單獨說話,沒想到還是弄巧成拙了。
自己倒是沒什麽。
就是齊總……
想起對方發紅的眼眸,感覺他似乎真被氣壞了?
齊暮楚說:“隻是個婚約罷了,你命中注定隻能是我的。”
……這話就相當宣示主權了。
還有點中二。
不知道是哪本小說裏的話?……
雖然這麽說也沒什麽毛病,不過紀離還是想聲明一點:“婚約也是口頭上的娃娃親而已,小時候我們跟馮少爺都不是一個階級的,我是真不記得了。”
“嗯。”
說到這裏,齊暮楚的情緒忽然緩解了,嗓音也不是那麽沙啞粗糲:“馮秉謙那個老匹夫剛才已經跟我解釋過了。”
“馮……好吧。”
馮秉謙就是馮氏現任的董事長。
雖然紀離不關心豪門的事,但他有一群非常關心這些的發小,所以也知道去年馮老爺子去世了,然後大概春節左右的時候,新董事長馮秉謙一路在商場上拚殺著,成功上任。
……不愧是齊總。
聽他發小們那意思,馮家目前依舊是濱城裏最厲害的家族。
那馮家的大家長,身份地位自然不消說。
可是齊總罵起人來,還是一點都不含糊。
對了……
紀離又想起馮家豪最後跟自己說的那番話,有關於齊暮楚的報複。
雖然對方本意是想挑撥離間,暗示自己齊總是個居心叵測的壞人。
但不管當時還是現在,紀離能想到的都是——
既然說是在“報複”,那也就意味著……
這裏曾經有人率先對不起過齊暮楚。
……
而以齊總的心胸和肚量來說,那應該是很過分很過分的事,才會讓他想要去報複。
這一中午的心不在焉,紀離想的都是這件事。
到如今,他想著齊暮楚早年創業不容易,又想起馮家一直以來跋扈的做派……
被迫分開雙腿貼靠在牆麵上,與對方吻頸相貼,雖然這個姿勢怪異,有一點點不舒服,但是紀離還是不動了。
紀教授抿了抿嘴唇:“……既然你都知道婚約是假的,怎麽還這麽著急地跑來找我?馮家豪肯定不是什麽股票啊!”
不著痕跡地扒住老公的肩頭,雪白的手指陷在對方的深色西裝裏,紀離眼睫輕耷:“……你看,你的衣服都濕了。”
似乎齊暮楚很喜歡自己這樣的依靠,紀離聽見對方輕笑了下:“寶貝以為我在吃醋?”
紀離想了想,假意點頭:“嗯啊。”
……原本他還指望齊總能為了反駁自己,說出點跟馮家、跟濱城的恩怨來。比如他並不是吃飛醋,而是單純很討厭那個馮總。
但沒想到齊暮楚卻十分幹脆點頭,說:“沒錯,老公的確吃醋了。”
紀離:“……”
“即使知道所謂的婚約根本不存在,我也很介意。”
齊暮楚語速不快不慢,竟然不是開玩笑的,而是在用很認真的語氣說:“你可能想象不到,我都醋到快要被氣瘋了。”
“…………”
這時候樓下和外頭的走廊都不約而同傳來類似腳步聲的響動,是齊暮楚帶來的人,都在向這邊匯集。
“齊總,剛剛查了監控,夫人他應該還在這幢樓裏沒離開……”保鏢隊長第一個從下頭的樓梯跑上來,一抬頭就看見樓梯上相擁著的兩人,聲音戛然而止。
齊暮楚歎了口氣,不得已緩緩放開了懷裏的人。
同時目透寒光、滿臉煞氣的一回頭。
保鏢隊長登時打了個寒顫,無地自容起來。
原本被馮總的人纏上、把夫人給跟丟了,他們就已經觸了齊總的逆鱗。
好不容易聽認識夫人的同學說看見夫人來到了這幢行政樓,他們一層一層地搜索,沒想到還是齊總第一個找到夫人的……
保鏢隊長滿臉羞愧地認錯和道歉。
紀離聽明白是怎麽回事了,不禁扭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的齊暮楚……好家夥,原來齊總真是跑上來的。
看來吃飛醋的效果跟打雞血差不多啊——醋到快瘋了的齊總,比負責保護他的保鏢們跑得都快!
作者有話要說:
齊總: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