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 從沒有人送過我這樣的禮物。”半封閉的車廂裏,齊暮楚輕聲呢喃。
一路走來,他沒求過任何人。
似乎, 也從沒人這樣幫過他。
齊暮楚的聲音有些茫然,有些怔忪,還有些恍如隔世。
但繃緊的身體又一點點地放鬆。
他摸了摸紀離眼角邊的小淚痣, 忽然笑了:“我家對生意完全不感興趣的紀教授, 竟然送給我一個項目……”
而他們都清楚,這個項目會是齊暮楚敲開海城所有鏈條的敲門磚。
“離離, 謝謝你。”
“老公很喜歡。”
齊暮楚彎腰貼了貼老婆的麵頰,心裏一遍一遍、前前後後地想著這件事,想想還是很激動。
不僅僅是因為這一個項目。
還因為從來沒有一個人,以這樣給予的姿態進入他的生活。
像這種全程不用他參與, 有人把談好的計劃書和合同直接發給他、他簽字即可的情況,在很多老牌資本家族內部很常見。
但在齊暮楚的世界中,的確第一次發生。
從前都是他自己瞧準商機, 然後在已經固化的運營或運作模式上撕開一個口子,強行介入。
後來是有人有求於他,有人請他出手,有人配合著他。
但一切都是利益。
一切都是相互利用。
還從來沒有過……
“老婆, 你怎麽這麽霸氣這麽厲害?”齊暮楚的笑容無限放大,有著旁人從沒見過的溫柔。
他聲音一貫疏朗且淡漠,但這時卻有些沙啞:“我的離離真是辛苦了。”
“嗯?”
紀離歪頭看了自家老公一眼,眼裏也充滿激動。
被本就霸氣和厲害的齊總誇這個, 那不是說明他更霸氣更厲害?
紀教授對這樣的誇讚很受用。
“嗯, 還行吧。一般……”
紀離的視野裏, 齊暮楚鋒利的唇不住地上挑, 性感的喉結滾動,然後……
是真正字麵意義上的情之所至。
原本隻是麵頰貼貼,後麵變成了一個吻。
再後來就變成了……
他被齊暮楚從車子裏麵撈了出來。
紀離還從來沒有在車庫裏試過。
雖然他家的車庫不僅又大又豪華,而且還十分幹淨整潔,還有恒溫裝置,幹爽又舒適。
但……走幾步路,推開一扇門,他們就可以來到自己家的客廳了唉……
這裏連躺著的地方都沒有!
後來,紀教授看著不遠處仍舊開著車門的車子,忽然想起不久之前,他還曾經好奇過怎麽在狹窄的車上上高速行駛的問題。
但現在,他覺得自己似乎get到在車上應該怎麽擠下他跟齊暮楚兩個人了。
就……
齊總已經很深刻地給他示範過一個道理了。
——辦法總比困難多。
天徹底的黑了。
沒有力氣的紀教授終於被人帶著離開了這個地方。
這次花費的時間不長。
紀離進屋後看了看表,從他們回家到走出那間車庫,一共也才過去一個多鍾頭而已……
但今天的齊總太激動了。
紀離的體驗就比平時加倍了。
所以最後的效果,竟然跟昨天一樣。
……
洗幹淨的紀教授被安置在餐桌旁,再次吃齊總給他煮的麵。
……太晚了,太累了,紀教授已經懶得出去吃了。
說實話現在坐在這裏對於他來說也有點困難。
但人一犯起懶來,難受也願意硬撐著,就是懶得動。
紀離現在就是這個狀態。
接過齊總給他倒好的果汁,嘬了一口先補充著體力,紀離下意識禮貌地說:“謝謝老公。”
……當然,雖然累壞了,但紀教授的目的最終還是達成了。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溝通,他已經能毫無壓力、毫不羞恥地喊對方老公了。
那是在齊總因為他的禮物高度激動過一回後,紀離就有點後悔了,哭著檢討自己,連把怎麽想到給齊總這麽大驚喜的心路曆程都說了:
起初隻是他覺得自己對著齊暮楚喊‘老公’會羞澀。
後來想到齊總喊他就不羞澀,且每一次都是齊總保護自己、給自己驚喜的時候就自動改變了稱呼,外加上紀離又一直有點在意自己老公竟然被資本聯合排外了的事……
這樣一串聯,他就想出了這個完美的、一箭雙雕的禮物。
真是合情合理又高明。
雖然在執行上,最終還是有點紕漏嗯……
但沒想到齊總在得知事情原委,就幫忙把紀離的這個問題給克服了——
由於齊總的理念一貫都是熟能生巧、實踐強於理論;其行事風格更是強悍霸氣,奉行與其多想、不如多做等原則。
於是本來就激動、心情激**的齊總,變得更來勁兒了。
——老婆不是在自己麵前還會有害羞的時候麽?
叫多了就不會害羞了。
所以現在的紀教授,叫‘老公’一點壓力和羞澀感都沒有。
就是嗓子有點啞了。
吃完了麵條,喝了一口果汁,又喝了口白水潤喉,紀教授又忍不住總結經驗,然後埋怨:“……早知道還是應該吃完飯再給你禮物。”
那樣就不會像剛才這麽餓,而且說不定還會很浪漫。
……起碼比他在車庫裏,什麽都沒準備直接給看文件要浪漫。
說起來,是齊總要先回家看禮物,然後自己就捉襟見肘,沒什麽想法和花活兒地直接拿出來了。
但看齊總在看到那份文件後的激動程度,很顯然他並沒有猜到自己給他準備的禮物究竟是什麽……
所以。
紀離奇怪地瞄了齊暮楚一眼。
正在收拾碗碟的齊總隻留給了他一個背影。
“所以,一開始你以為我給你準備的禮物是什麽?”紀離狐疑著問。
“兔子。”齊暮楚的聲音直接傳來。
紀離:“嗯??”
“嗯,就是又白又嫩,一掐就會紅眼睛的兔子。”水池台前的齊暮楚無比淡定地說。
紀離:“?”
紀離感覺自己沒聽懂,齊總已經迅速涮幹淨碗筷,洗幹淨手,之後轉過身來。
穿著前麵印著“飼養員”三個字的圍裙,身材高大的齊總看上去依舊肩寬腿長。
走過來在紀離麵前躬身,輕輕在老婆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齊暮楚說:“就是這樣的,這隻小兔子。”
紀離:“……”
行叭。
所以齊總原來是以為自己要把自己送給他?
但紀教授還是沒理解……
他仰著頭,睜著還泛著的紅的眼,巴巴地望著站在身邊的男人:“可是我本來就是你的,再把自己送給你,豈不是很沒新意?”
紀離覺得齊總真的很不會要禮物。
……至少不發燒時清醒的、不會撒嬌的齊暮楚是這樣的。
他把那麽多的實驗室送過來,卻隻要自己叫老公;後來又以為自己隻是要把自己作為禮物獻上……
那跟什麽都沒送也沒差別?
然而顯然,在這件事情上,更沒有情調的是紀教授。
從他說出“我本來就是你的”這句話開始,身側旁下耷著眼瞼看他的齊暮楚就眼睫一抖,驟然深吸口氣。
“離離……”齊總的嗓音也沙啞了。
紀離徒然覺得渾身又有點熱。
齊暮楚用沾著水珠的手指摸他的臉。
“老公還激動著呢。”
紀離:“……”
齊暮楚:“你確定要現在繼續勾引我?”
紀離:“……”
勾引什麽的,他到底哪裏勾引了啊!
說起來,齊總到底為啥這麽激動呢?
準備禮物的時候紀離也有想過,齊總應該會滿意。
或者自己所料不錯的話,也許他還會非常開心和驚喜。
但在紀離的想象裏,就算開心,齊總也會是比平常幅度更大地笑一笑,當然也可能上升到一些其他層麵的交流。
隻是他沒想到,齊總會這麽激動。
交流方式也就更……
“也不過是海城的項目而已啊?”
扶著腰的紀教授,有點想不明白齊總怎麽就這麽激動。
昨天他在對方辦公室裏偷聽的時候,感覺齊總在海城的事情上麵也沒有很在乎得失。
他在下屬們麵前的威嚴有,督促有,但也隻是單純地帶他們總結經驗,就那個態度,給紀離的感覺就是齊總不急不躁、一整個兒的胸有成竹。
紀離覺得自己為他做的事,頂多是能讓齊總對海城的布局推進得快一點。不是什麽特別要緊的。
自己不做,齊氏進入海城也是早晚的事。
再說不過隻是區區一個海城而已啊……
怎麽就給齊總興奮成這樣?
“那是因為……”
齊暮楚衝他笑了笑:“從來沒人這樣幫過我,老婆是第一個。”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不急不緩,風輕雲淡,聽不出什麽抱怨和埋怨,能聽出的隻有感恩和感念。
齊暮楚從來不會埋怨。
如果陷在抱怨和對不公的執著裏,他走不到今天。
當然他也習慣了於黑暗裏獨自前行。走到現在,每一步都在他的計劃和預料之內。
隻除了……
忽然有一天,他認識了一個人。
那人自帶萬丈光芒,破曉晨星一般踏碎黑暗,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既然這麽想送我禮物的話……”
齊暮楚喉頭滾動,露出了一個有點痞氣的笑:“那離離現在對我提個要求吧。”
紀離:“……?”
愣。
原本聽齊總說沒人幫過他的時候,紀離便想起了他腰上的傷疤,想起過往他創業時的艱辛,正有些心疼和傷感著。
直到聽見對方提的要求……紀離瞬間回神。
齊暮楚本來就是一半貴氣一半痞氣、既可以很高冷,又可以什麽都說的,這麽樣一個叫人難琢磨的人。
他平時麵無表情,梳著霸總發型,穿昂貴的西裝,一身貴氣撲麵襲來,妥妥的西裝暴徒的感覺,將那痞氣都融在了貴氣裏。
但這會兒的齊總穿著居家裝,剛剛洗好澡的發型還有點像小鮮肉。那就……
齊暮楚一抬下巴,丹鳳眼略微眯起,頗為霸道地說:“就現在,提個要求。”
“……”
紀離還是沒搞明白:“我對你提個要求?算作我送你的禮物?……什麽要求?”
齊暮楚:“隨便。什麽要求都可以。”
薄唇輕挑,沒等紀教授說話,他又直接補充:“隻是不許說你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對我提要求。”
紀離:“???”
這年頭還有人會提這樣的要求???
“這真是你的要求?”紀教授覺得自己都快被繞暈了。
齊暮楚點頭:“嗯。”
“……”
紀教授莫名其妙地搔了搔自己的腦闊。
但是麵對齊總的逼視,紀離又知道他是認真的。
對方正在等著,等自己提要求。
“……”
痛苦地掙紮了一下,紀離跟對方商量:“那我可不可以先想一想、仔細考慮一下再提這個要求?”
這回齊暮楚倒是點頭了,說:“可以。”
紀離:“呼。”
狠狠地鬆了口氣。
對麵的齊總又被認真且嚴謹的紀教授逗笑了。
……這種情況完全可以像玩誠實勇敢一樣,隨便提一個要求,哪怕是讓他直接出糗。
可他的離離竟然那麽認真地在意和思考這個問題。
真是。
太可愛了。
也太善良了。
齊總的心裏現在隻有一個認知:離離一定是不想他出糗,才沒有提那些惡作劇的要求。
紀教授,永遠是正直善良的神。
齊總心情越發舒朗,當即又道:“老婆慢慢想,不著急。回頭給我交上來一百條待辦清單就可以了。”
紀離:“嗯??一百條什麽??”
“待辦清單。”
齊暮楚重複,隨後就離開廚房,向著車庫走去。
——他跟紀離的包還都放在車上。
齊總邊拿東西邊詳細解釋:“你想要什麽,寫下來我來辦。比如清空購物車,打掃家裏衛生,帶老婆去郊遊兜風,飛去國外看球。或者也可以是遊龍戲鳳,老漢推車,一夜八次……”
“停停停。”紀離趕緊叫停了。
……一開始他還沒聽出來。
後來……
什麽啊,越說越不正經!
“好。”
齊暮楚果然停了下來,並且滿臉縱容:“寶寶記得把清單發給我就好。”
紀離:“……”
寶寶?
自己又變成寶寶了??
……果然,齊總每次送給自己什麽東西,或者給予什麽承諾的時候,就會改變一個稱呼!
紀離早就發現這個規律了。
現在又一次被驗證了。
不過一百條待辦清單?是認真的嗎?
紀離之前還懷疑齊暮楚得了被害妄想症,或者被綠妄想症。
現在看來也不全然是。
齊總……
大概是得了什麽類似抖M症之類的東西吧。
就是特別欠虐的那種。
雖然事實證明紀教授的這個推論也是錯的。
因為齊總麵向外界的時候依舊雷厲風行、說一不二,是讓所有人都要顧忌和看他臉色的存在。
電腦前,齊暮楚把現在負責海城事務的主管、工作人員、法務人員以及助理都重新拉進了一個群裏,然後將紀離傳給他的那份合同直接甩了進去。
不一會兒,電腦音箱裏開始瘋狂傳來“滴滴”的聲音,是齊暮楚的下屬們紛紛作出回複的聲音。
隻不過以前齊總發放任務,大家都隻會回答“收到”。
但這次嘛……
聊天界麵被一連串的“?”給占據了。
[齊總,這份合同……不會真是海城那邊的公司發給咱們的吧?]
[鴻頌願意跟咱們合作了?雖然沒人提,但誰不知道他們之前連咱們的計劃書都沒看,投標也是直接流了的!]
[這個,鴻頌那邊讓利也太多了,這相當於前兩單他們不僅沒有回扣,還不賺錢……]
[齊總,那之前咱們計劃進入海城的方案,就直接作廢了?]
[肯定是直接作廢啦,能跟鴻頌合作,還跟那些小公司打什麽交道。]
[法務這邊已經審核完畢,沒什麽問題。]
[還是齊總麵子大!這是齊總親自去談的嗎??]
書桌前麵,紀離正開著自己的電腦跟齊總一起辦公。
畢竟是過了他手的合同,紀離也想看看齊暮楚的其他同事怎麽說,有沒有什麽問題之類,就一直盯著這個聊天界麵。
齊暮楚原本正在分屏看其他的文件,海城的合同他已經看過一遍,確定沒什麽問題,直接丟進小組討論當中就是默認他已經認可了,各部門直接執行和做準備以及展開項目就可以,他也不需要再參加。
但老婆想看,他就給他開著。
原本齊暮楚並不打算在群裏回複什麽。
他在下屬麵前一向寡語少言。
直到餘光瞥見有人問他,是他親自談的嗎……
齊暮楚才將手指放在鍵盤上,打了一行字,是直接回複那一個問題:
[不是。是我老婆談的。]
一句話發出,群裏迅速一靜。
再然後,[?]
[??]
[???]
一連串的問號發出去,之後就是各種感慨:
[夫人好厲害!]
[我的媽,夫人有這麽大能量?夫人是海城的人嗎?]
[夫人不是濱大教授嗎?夫人深藏不露!]
[搞了半天夫人才是金大腿!鴻頌國際唉,董事會裏沒兩個人根本不可能給咱們這個條件,所以咱們齊總是入贅的吧!]
……
最後這條消息一閃而過,就立即被發布者撤回了。
……
這操作直接把紀離逗樂了。
看來不管是線上還是線下,齊總的下屬們永遠都是怕齊總的。
不過那位撤回的大兄弟是錯群了嗎?
不然怎麽會辛苦打出這麽一行字,發出又撤回?
紀離也參加過無數這種討論小組,知道有大領導在的群是正經討論組,但關係好的同事則會私底下建小群,各種吐槽……
嗯,沒事的,不要怕。
紀離很想對那位大兄弟說。
他已經替那位錯群的兄弟瞄了一眼齊總的反應了,齊總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說明他完全沒有生氣。
甚至……
齊總還很有興致地打字回複了那位兄弟。
小群裏,助理顧本驚慌地嗷嗷尖叫:
[啊啊啊怎麽辦,我錯群了!我發錯群了,怎麽辦!!]
並沒有被拉進海城工作群,但基本在各個小群裏都有身影的徐輕:[?]
[輕輕:啥情況?]
[笨笨:輕輕救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剛才在工作群裏開玩笑,說齊總是入贅給夫人的QAQ]
[輕輕:?]
[同事A:笨笨我真服你,怎麽能錯群!有齊總在的群我都特別設置了聊天背景,死都不能錯!]
[笨笨:啊,怎麽辦!齊總剛發完消息,他可能還在看群,可能看見我發的了!]
[同事B:@笨笨-恭喜你,齊總的確看見你的發言了,他還回複了你,快看主群吧!]
[笨笨:???]
主群。
[齊暮楚:@顧本-目光敏銳。不錯。(微笑)]
作者有話要說:
齊暮楚:目光敏銳,不錯,年底加獎金。
顧本:?……拍馬屁拍對地方了,富貴險中求(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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