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八
韓卓宇被送到了市人民醫院。雙手齊斷且程度如此嚴重,連見多識廣的主治醫生都不免感到心驚,聽小女孩的奶奶訴說了事情經過後對躺在病床上已經痛暈過去的少年欽佩不已。
“醫生，趕緊給這孩子動手術吧,你看他這疼的！都暈掉了還在冒冷汗！”小女孩的父母一邊給少年擦汗一邊哀求醫生。孩子奶奶緊緊抱著孫女，一時想起就痛哭一陣，一時想起又痛哭一陣,情緒相當激動。如果不是少年,她這輩子都得生活在悔恨當中。
“手術室已經準備好了，隻要他的家長趕來簽了責任書我們就能動手術。”醫生無奈搖頭,拿起少年的手機繼續撥打名為‘父親’的電話。
起初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後來終於接通了，那頭聽完事情經過後一句話也沒說就掛斷了。主治醫生趕到非常不可思議。這真的是孩子的父親？沒有弄錯？
“醫生,我們來簽字不可以嗎？”小女孩的父母急了。這麽嚴重的傷，一直放著不管怎麽得了！少年都已經暈過去了身體還因為疼痛一陣一陣發抖，他們這些外人看了都覺得心疼，他的父親都沒有感覺的嗎？莫非不是親生的？
“他的骨折比較嚴重，右手幾乎隻有一層皮肉相連，要做斷肢再接手術，手術中存在一定的風險，愈合後手指不如之前靈活，有可能落下殘疾，還是等他的家人簽字最好，你們付不起這個責任。”醫生耐心解釋情況，完了拿起手機查看通訊記錄。
這孩子真是奇怪，有手機卻能一兩個月不打電話，通訊錄裏隻有寥寥幾個人，醫生皺眉，繼續翻看已接來電，這才發現了名為‘雷叔叔’的號碼。
“小宇？”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迅速接通，一道略顯焦急的嗓音傳來。
“你好雷先生，請問你認識這個手機的機主嗎？他雙手嚴重骨折需要趕緊動手術，但我們現在找不到他的監護人簽字。”醫生快速說明情況。
那頭沉默了兩秒，用極為低沉的語氣說道，“我就是他的監護人。但我現在不在H市，你們可以聯係陸斌，號碼是139xxxxxxxx。”報出一串數字，他問明情況後再三拜托醫生好好照顧自己的孩子。電話即將掛斷的時候醫生恍惚聽見男人陡然失去了冷靜，用急促的語氣命令身邊某個人訂直飛H市最近的航班。
父親不是監護人，叔叔才是。看來這孩子的身世很坎坷啊！醫生一邊腦補一邊給陸斌撥打電話。
與此同時，陸斌正在辦理調職手續。NG軍區的司令員是保守派的中堅力量，對保守派的領袖邱興然唯命是從，而邱興然與雷旭正在爭奪下一屆國家主席的位置。兩方人馬可說是爭鋒相對，勢不兩立。
手續辦得很不順利，職務也沒有確定，陸斌知道像這樣的小刁難還隻是開始。接到來電，他詫異的挑眉，清了清喉嚨才溫柔的接通電話，“喂，小宇嗎？是不是要陸斌叔叔來接你？”這孩子終於主動給自己打一次電話了，不容易啊！
“啊，陸斌先生你好……”醫生連忙說明情況。
“好的，我馬上來。”掛掉電話後陸斌出了一身冷汗。如果讓二少知道自己把小宇照顧殘了還不得斃掉自己？嘶~不敢想！
車子剛發動，電話再次響起，看清來電顯示，陸斌抖了抖，盡量用鎮定的語氣說道，“二少你好，有什麽事嗎？”
“你在哪裏？”雷霆沉聲問道。
“我，我……”陸斌還在猶豫要不要上報情況。
“限你十五分鍾之內趕到醫院，現在已經沒有去H市的航班了，我要明早十點才能到。小宇做完手術給我打個電話。”雷霆的嗓音十分沙啞，仿佛喉嚨堵了一塊兒東西。
“二少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他。”陸斌掛掉電話，路上連闖好幾個紅燈，終於在十五分鍾之內趕到了醫院。看清少年血肉模糊的雙手，他當真嚇了一跳，待聽醫生說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能保證少年的雙手維持功能健全時心都涼透了。小女孩的奶奶更是放聲大哭，跪下來不停給陸斌磕頭，小女孩父母也跟著跪下，泣不成聲。自己的孩子安全了，卻是拿另一個孩子的雙手去換，他們如何不愧疚不難受？毫不誇張的說，哪怕這輩子要他們給少年當牛做馬他們也甘願！
“起來吧，這件事不是你們的錯，隻是個意外。”把少年送進手術室，陸斌扶起老太太，心情沉痛。那麽好的孩子，如果雙手真的廢了以後該怎麽辦？他甚至還來不及享受自己美好的生命！還來不及考大學，交女朋友，工作，結婚……
陸斌頹然靠倒在椅背上，雙眼潮紅。
手術室外圍滿了人，聽說事件始末後紛紛搖頭歎息。
兩個小時後，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了，昏迷不醒的少年被推進特護病房。
對上陸斌飽含希冀的目光，主治醫生遺憾的搖了搖頭，“很抱歉，雖然手術很成功，但斷肢再接後肯定不如之前靈活，抬臂困難，五指僵直這些情況都很有可能發生。具體嚴重到什麽程度得等到幾個月後拆掉石膏才能確定，希望你們做好心理準備。”
“沒有辦法治好嗎？”陸斌腦袋嗡了一下，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是啊醫生，你們一定要想想辦法啊！隻要他能好，我們願意承擔一切費用！”孩子父母連忙表態。
“我們已經盡力了。他畢竟還年輕，如果後期複建做得好，是有可能恢複如初的。”醫生露出不忍的神色。他也不希望這樣好的孩子落下殘疾。
陸斌盯著少年蒼白的容顏沒有說話，等醫生離開了才從傷痛中緩緩回神，掏出手機給二少打電話。手指抖得厲害，連撥了幾次都沒能成功，陸斌閉眼深呼吸，等頭腦完全冷靜了才再次撥號。
“怎麽樣？”雷霆立即接通電話。
“二少。”隻這一句，陸斌就覺得自己嗓子實在幹澀的說不出話來了。
“你說，我聽著。”雷霆點燃一支香煙，試圖利用尼古丁來緩解心髒爆裂的疼痛。
“二少，醫生說小宇的右手有可能，有可能廢了。”
發白的指骨幾乎捏碎手機外殼，雷霆沉默了很久很久才低聲說道，“他一定會沒事的，我明天帶曲靖一起過來。如果小宇醒了，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他！你把小宇的CT片、病曆、手術視頻都傳給我。”
“好的二少！有曲醫生在，小宇一定會好的。”陸斌的心情稍微平靜下來。曲靖是目前C國最頂尖的外科醫生，在全世界也能排到五名以內，雷霆多次受傷性命垂危都是他救回來的，醫術之精湛可見一斑。
掛掉電話，陸斌立即讓醫生把所有資料都傳真過去。
在韓卓宇昏迷不醒的時候，網絡上開始瘋傳一個視頻。視頻隻有短短三分鍾，一名瘦弱的少年越眾而出，疾奔到一棟居民樓下，伸手接住了高空墜落的兒童。少年利落的旋轉，卸掉重力，然後護住孩子頭臉以確保她毫發無傷，自己的雙手卻從肘部斷裂，森森白骨破開皮肉，血流如注。
畫麵不是很清晰，還有些搖晃，明顯是抓拍的，但卻比看大片更加令人驚心動魄。網友們紛紛發出質疑——【假的吧！哥們技術不錯！】
【絕對是真的，用我的性命發誓！】樓主激動的反駁。
【啊！！！是真的，我當時也在場！】有人出來證明。
【真的真的！那孩子現在就在我們醫院治療，聽說右手廢了，好可憐！】某個護士。
【經過鑒定，這視頻絕對是真的！畫麵銜接很連貫，沒有剪輯的痕跡，也沒有做電腦特技。】這是某個技術帝。
【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嗎？這個少年很麵熟，他就是韓卓宇，中國好少年，國民好兒子韓卓宇啊！】有眼尖的認出少年，還截了一張正臉清晰的圖片。比一年前更加俊秀無雙的麵容立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上次幫人被誣告，這次幫人廢了右手。他怎麽總是碰見這種倒黴事？柯南體質嗎？】有人用唏噓的語氣調侃，立即被指冷血無情，繼而遭到一片謾罵。
【因為總能看見別人的難處繼而去幫助，所以才總是遇見這種事。這隻能證明他有一顆無比熾熱無比善良的心！不愧是韓卓宇！】許多人站出來點讚，力挺，祝福。
【怎麽辦？看見他蒼白的小臉我感覺心好痛！他怎麽能那麽奮不顧身呢？樓下那麽多人都沒反應，憑什麽要他一個孩子去承受？大家每人伸一隻手就夠了吧！！】妹紙們母愛泛濫了。
見視頻被瘋狂轉載，某些人詭異一笑。雷霆沒有刻意封鎖消息，隻要略一調查就知道他正在跟安國仁爭奪韓卓宇的監護權，這明顯是撕破臉的節奏。連雷家都得罪了，因為雷麗珍的關係又不能投靠邱家，此時不對付安國仁更待何時？當初他是怎麽爬上去的，如今就怎麽把他踩下來，這就叫做宿命輪回。
很快，一條評論就引起了網民們的廣泛注意——【你們發現沒有？韓卓宇在小女孩還沒掉下來的時候就衝了過去，好像預先知道一樣。我懷疑這件事是假的，是一次炒作。聽說省組織部副部長病退了，不排除某些人為了積累政治資本往上爬而導演了這次摔樓事件！】某些人究竟是誰不言而喻。
名為火眼金睛的網友還將視頻放慢二十倍，標注了韓卓宇趕到樓下和小女孩摔落的時間，果然相差了四秒，而防盜窗上的安全門一點看不出沒上鎖的痕跡。
質疑聲如浪潮般襲來。
【你們傻了吧？有誰會拿這種事作秀？從四樓往下摔，哪個家長忍心這樣糟蹋自己孩子？就算給我一百萬也不行啊！還有，沒見她奶奶都快嚇暈過去了嗎？給韓卓宇磕頭的時候皮都磕破了，那神態那表情絕對不是作假！還有，高空墜物的危險性誰不知道？體重三四十斤的孩子從十幾米的高度墜落，那重力加速度足可以砸死人，而現在韓卓宇的右手已經廢了，如果是作秀的話，我隻能說他不是人，是神……經病！他快速跑過去能證明什麽？隻能證明他的觀察力和反應能力比普通人更加敏銳！】名為嚕嚕豬的網友義憤填膺的反駁。
此話一出，很多人都清醒了。是啊，這作秀的代價也太大了吧？
【為了支持父親晉升而作秀？不要搞笑了好不好？韓卓宇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打了半個小時電話他父親都不願意來簽責任書，好像沒有這個兒子一樣！你們真以為安家是五好家庭？太天真了！】某護士再次冒出頭。
【為什麽？不是說安書記是個好父親嗎？韓卓宇能那麽優秀完全是他教育有方！】
【教育有方？讓我來扒一扒安家那些破事你們就知道了，別說教，他連養都沒養過韓卓宇……】名為真相帝的網友把安國仁與韓家美、雷麗珍兩個女人之間的愛恨情仇詳述了一遍，接著又爆料安國仁侵占韓卓宇巨額遺產，在外包養情婦，收賄受賄等等等等，每一件事都有根有據鐵證如山。
安國仁仗著雷麗珍的關係行事並不隱秘。他頭上的小辮子多了去了，一抓就是一大把，之前相安無事隻是別人忌憚雷家而已，眼下雷霆都跟他對薄公堂了，這些醜聞自然而然就被有心人爆料出來。
真相帝的帖子一出就像水滴進了油鍋。安國仁之前樹立的形象越高大，現在激起的民憤就越激烈。再有韓卓宇一對比，更顯得他卑鄙無恥，令人作嘔。一時間，安國仁成為了全C國渣男的代表，被網民們群起而攻之。
【有這樣的父親真不如沒有！為什麽不起訴讓他接受法律的製裁？韓卓宇就是心太軟！我覺得應該剝奪他的監護權，把韓卓宇判給我吧，我來養！】此言一出，下麵頓時排起了高樓，紛紛表示要收養這個可憐的孩子。
時隔一年，韓卓宇再次牽動了全C國人民的心，而遠在帝都的雷霆連夜趕去隔壁的T市尋找曲靖，沒來得及發現網絡動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