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五日,許卿嬈的眼睛便已複明,一行人卻遲遲未回京,繼續停在九江府。

原因無他,趙齊為了私冶兵器的案子披星戴月,日日忙得腳不沾地。官府派兵搗了個接應據點,可涉案人員卻不翼而飛…

冶鐵所需的一應設備、人員規模不小,按理說不該難查才是,可將九江府連同周圍縣翻了個底朝天,竟一無所獲!

“璟淮哥哥放心忙去!阿芷今日要帶我去江邊觀爭標!我還從未見過呢!”

他無論多忙都會日日早上親自盯著她喝藥,許卿嬈心裏越發覺得自己無用,麵上卻未顯,仍是與顧芷在一處說笑玩鬧…

“我讓霍封跟著你,不許自己亂跑。”趙齊雖不放心,奈何案□□關重大,隻能他親自過問。

“兩位姑娘可收拾好了?”三皇子成日裏帶著兩位姑娘在九江府逛街玩樂,與許卿嬈眼見的熟稔起來。

今日竟一身漁夫打扮,顯然也是有心下場爭一番高低的!

顧芷湊過去上上下下打量著,先是驚奇,而後見他身後還背了個裝魚的簍子,竟是上氣不接下氣要笑出眼淚來!

與許卿嬈指著:“嬈妹妹你快看!我還是頭一遭見表哥如此打扮!滑稽!滑稽!”

前些日每每喚人卿卿,顧芷總覺得太子殿下的眼神刀子似的,便十分識相地換了稱呼。

“璟瀾哥哥今日若拔得頭籌,可別忘了我和阿芷!”許卿嬈還未等回趙齊的話,便被他在一旁分了心去,也湊到跟前瞧他這身新鮮扮相!

更是說起了俏皮話:“聽說奪標還有五十兩賞銀呢!見者有份哦!”

璟瀾哥哥?趙齊在一旁聽得眉心突突地跳…心中直呼許卿嬈沒良心!

與他才認識幾日?便這樣的親切熱絡!

瞥了三皇子一眼,放下筷子…起身出去前拍了拍他肩膀,陰陽怪氣:“替孤照顧好阿嬈,璟瀾哥哥…”

三皇子笑意僵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木木地轉身見人走遠了,才與許卿嬈作揖告饒:“隻是叫個哥哥便這樣,若我娶了你,他不得活生生將我的皮扒了!咱們換個法子吧!我還想多活些年…”

許卿嬈收起放在麵上的笑意,憂心忡忡若有所思:“我幫不了他,卻也不該占著這位子阻撓別人幫他…姑姑說得對,璟淮哥哥以後會是個好皇帝,不能因為我,將他置於險地斷送了前程。”

這些日子,她前前後後想了許多,她雖被綁架卻無性命之憂,反而是璟淮哥哥被她牽連出京惹進風波裏…幕後之人所圖昭然若揭。

以後不知還要有多少明槍暗箭,她既不懂如何替他安內,更無兵權予他攘外,唯一能做的便是讓他斷了這用心,再另尋個合適的太子妃。

“那也不一定非要嫁我!你再想想,咱們換個法子讓他死了心。”三皇子可不敢惹那閻王,打起了退堂鼓。

“姑姑的意思是…隻有表哥你作為兄長,娶了嬈妹妹,才能徹底斷了太子將人奪回來的可能。”話雖如此,可顧芷想起方才太子那張陰雲密布的臉,豔陽天裏打了個寒顫。

許卿嬈心裏一團漿糊似的,也說不清到底是個什麽滋味兒…

卻唯獨知道一樣,便是一定要讓璟淮哥哥將太子之位坐穩!

心思轉了又轉…神態如常與她二人道:“先不說這事了!咱們快走吧!待會兒趕不上開幕了!”

“對對!走吧走吧!這也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事!”顧芷沒心沒肺,說風就是雨便推著人往外走。

“這不是小事,還是要大家商議著來,你不要自己胡思亂想…”三皇子特地囑咐許卿嬈。

這幾日相處下來,他覺得這姑娘雖然看著年幼不經事,但心裏也是個有成算的,怕她一時衝動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來…

開解道:“他在儲君之位上經營多年,很得父皇寵信,兵權雖要緊,卻不急在眼下這一時半刻,也並不全是你的緣故。”

“知道啦!”許卿嬈藏著心事,雲淡風輕笑笑,拉著顧芷往府外邊走邊說笑:“待會兒看過了奪標,咱們要去嚐嚐你前日說的那家蝦魚筍蕨羹!”

……

“殿下,朱雀幫的人隻承認非法運送輸鐵粉這一樁,各種法子都用過了,卻抵死不肯招供是與何人接頭。”

這才幾天,刺史顧衛夙興夜寐熬得眼圈都青了。

“城裏城外,有人的地方該搜的都搜了,牢裏的人又咬死不知接應者,接下來…還請殿下示下。”

“雁過留聲…當日事發突然,他們不一定會將證據全數銷毀。”趙齊回憶著船上的細節,除了裝著鐵粉的木箱…似乎並無旁的蹊蹺之處,何況船艙內都已再三搜過…

可似乎總有哪裏不合邏輯…看著桌上的供詞,緩緩問道:“在牢裏的涉案人員,共幾何?”

“回殿下的話,據招供,這趟船隻大當家的一人負責押運,還有便是十名夥計。”

“鐵粉一共五木箱…每箱有百旦之重…通常,十人合力可抬動十五旦的重量…”

趙齊如夢初醒!他在宮中日常皆由人侍奉,經驗所致,疏於對人力的計算考量!此時才發現不對勁!

既然碼頭上搬運貨物的勞工都是由官府登記在冊,數目有限…

“那船上僅十人,又如何搬得動一箱便有百旦之重的鐵粉的?”

“殿下的意思…是…朱雀幫還有漏網之魚?”

顧衛恍然大悟,隨即更是說不通了。一百旦鐵粉,就算是壯勞力用輪軸也要三十人才能將其運下船,那剩下那麽些人,也沒處可藏啊?

“可是…船都已經搜過了,況且當日也沒有別的船隻隨其後經過九江府。”

“不僅如此,若是他們不僅運鐵,同時也下船製鐵,那麽便能解釋,為何多日來搜不到人了…”

當日事發突然,冶鐵的人便有通天之術,也不可能在官府前一步走得幹幹淨淨,連絲毫線索也未留下。一通百通,若是運贓治贓乃至銷贓皆由他們完成,便合理了…

“朱雀幫的船通常在九江府停留多久?”

“通常貨船卸貨裝貨,外加休整大概三日左右,像朱雀幫這類大船,船體各種意外更是多,多停上些日子也是有的。”

“船在哪裏?”趙齊起身便要帶著人往外去,他們已經慢了許多,刻不容緩。

“殿下放心,這些日九江府碼頭正在舉辦奪標比賽,碼頭沿岸都有官兵把守維持秩序,船上便是藏了人,一時半刻也是不容易跑出去的。”

顧衛才追上殿下的思路,也難怪他們想不到….從前也不是沒有過私運禁品的案子,可通常都是漕幫和地方勾結,從來也沒碰上過這樣的例子。

“隨孤去碼頭。”趙齊想起今早花孔雀似的三皇子和滿眼皆是崇拜的許卿嬈,頓了頓…順手牽羊:“奪標暫停一日,帶上府兵疏散人群。”

快馬到了碼頭,遠遠便見許卿嬈與顧芷圍著三皇子嘰嘰喳喳…下馬,走近…

“阿嬈。”握著人手將人拉過啦,將她的幃帽戴好,好聲好氣:“讓霍封帶你去嚐嚐九江府的河鮮,待會我忙完了便去尋你。”

三皇子見官兵宣布因公差暫停奪標,滿臉的不情願湊過來,不怕死地將許卿嬈與趙齊隔開,皺著眉頭:“你這…公報私仇啊!”

“辦差?還是替孤將人送去酒樓安生坐著吃喝?”趙齊挑眉,拿捏起三皇子來毫不手軟。

“惹不起惹不起!”打不過就跑,三皇子招呼著霍封,帶著兩位姑娘離開是非之地。

趙齊見人走遠了,親自帶兵上船,的確與顧衛所言一般無二,空無一人。

走到那日困著許卿嬈的單間,當時心裏緊張不曾留意過…如今恍然覺出單間內牆似乎比外牆短了許多!

伸手敲了敲床後的模板,有回聲…“顧衛,帶人來,將木板砸開。”

這廂,許卿嬈儼然出了籠的家雀兒一樣,眼花繚亂。

“阿芷,酒肆離這不遠,咱們走去吧!我還想看看九江府的集市呢!”

“這有何難!”顧芷也是個愛熱鬧的,拉著她便往人堆裏紮!

“你們走慢些!”霍封人高馬大的,與三皇子在後麵擠不進人群裏去。

因為今日禁標,所以方才碼頭上的人潮,此時都擠到這集市這頭…

許卿嬈踮腳環顧四周,眼見霍封和三皇子一時半刻過不來,與正看雜耍在興頭上的顧芷道:“阿芷!你先在這等著!我去買個香囊,立刻便回來!”

人聲鼎沸,也不知顧芷聽清了沒,許卿嬈縮進人群裏,七拐八拐便不見了影子。

閃身藏進一旁的小巷裏,試探著…輕喚道:“貓兒…”

一道輕盈的影子從她上方的房簷上應聲而落,看體態是個纖纖弱質的姑娘家,恭敬道:“小郡主。”

“你真在呀!都說了不要這樣叫我…”許卿嬈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顯然與她不是很熟的樣子…

眸子張得圓滾滾,小心翼翼試探:“我可不可以問你…王…我…我爹,他有兵權嗎?”

“有。”

“那…那我若是與你回…回家,我...爹能將兵權給璟淮哥哥嗎?”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