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嫁給別人呀!”顧念覺得這姑娘心思著實太簡單了些,既不適合生存在宮裏,對儲君來說也實在不是個好的妻室人選,心裏連連搖頭…

她是過來人,深知太子妃的政治意味,比起妻子,更似家臣。待日後既要有家室撐腰能馭後妃、打點宗室,亦要有能力統帥後廷各司。

若是做不到這些,便是勉強被推上了這個位置,也是如坐針氈。

少年人滿心熱忱,總是想把最好的給意中人…殊不知日後的年年歲歲,宮裏的冷風,足夠將這簇火吹成麵目可憎的枯炭一捧。

回過神來…輕歎一聲,循循善誘:“我還有個兒子,無論性情才學比起太子殿下也是不差的!你若嫁給了他,自然不用再入宮了。”

“嫁給別人?”許卿嬈許久以來頭一次皺起眉頭…下意識地抗拒。

搖了搖頭,順著自己的心意緩緩道:“可是…做太子妃要會什麽,我可以學啊!”

“你可以學…可太子卻不見得有時間等你學會。何況以許府的門第,也實在算不上助力。”

於情,顧念覺得自己這樣棒打鴛鴦實在是不好…可眼下的局勢,卻容不得東宮再出半點閃失。

朝局上下派係林立,真正的黨派鬥爭,要從太子及冠大婚開始。

假如沒有許卿嬈絆在中間…輔國公府與東宮聯姻順理成章,朝上正在觀望著的老臣自然心定。

但若是讓這塊肥肉叼進旁人的嘴裏,尤其是…七皇子,得了驃騎將軍府和輔國公府兩門助力,東宮危矣!

心中憐愛,耐心與她解釋道:“太子殿下若想順利登基,最缺的便是兵權!他隻有娶了輔國公府的姑娘,才能讓朝中那些虎視眈眈的人害怕!”

還有更複雜的隱憂她沒說…殷國公府…到底,是在向著哪邊?

“我明白了…”許卿嬈心裏有些陌生的酸楚滋味,卻能理解顧念所言是為了璟淮哥哥好,漸漸地深以為然。

若是璟淮哥哥這樣好的人,隻因為娶不合適的太子妃便不能登基,自己才真是罪過大了!

“姑姑…太子殿下回來了!”顧芷在門外聽著動靜,敲了敲門,自己也閃身進來。

“好姑娘,姑姑說的話你自己想想,千萬別與太子殿下說我來過!”顧念動作利落地翻窗出去。

“為什麽不能說?”許卿嬈不解,她說得分明都是些為璟淮哥哥著想的好話啊!

“呃…”顧芷一時語塞,靈機一動:“妄議儲君是大罪!卿卿總不想姑姑因為今日的話被處罰吧!”

聽見外麵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顧芷手忙腳亂闔上窗戶,假裝無事發生。開門,見禮:“臣女已經替許姑娘梳妝打點好了!”

“這位新來的妹妹,可是投了阿芷的脾氣?”趙齊身後跟著的三皇子見顧芷心神不寧,打趣岔開話題。

“那是自然,卿卿妹妹人美,個性也和氣!若非她行動不便,我是一定要拉著她去江邊瞧爭標的!”

每年秋節前後正是魚沃蟹肥的時候,九江府都會舉辦為期十日的爭標大賽,參賽者不拘捕魚工具——撒網、陷阱、釣具、耙刺、籠壺皆可,最終勝利者不以斤兩大小取勝,而是得魚種類最多者獲勝。

卿卿?趙齊皺眉...

“沒事,今日才開賽,待幾日後許姑娘與太子的傷都好了,再去也不遲。”三皇子為人從容溫和,倒是個極好相處的。

“受傷?”許卿嬈敏感地捕捉到他話中的訊息,大驚失色:“璟淮哥哥受傷了!”

趙齊冷嗖嗖斜目橫了說錯話的三皇子一眼,柔聲安撫著:“隻是小傷,待你眼睛好了,我便也好了。”

為了逗她,輕聲笑了笑:“我與阿嬈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一旁的三皇子對這種太子在許卿嬈麵前的反常舉動,已是見怪不怪,隻能搖頭…情愛啊!碰不得!

“都怪我拖累…”許卿嬈實在是笑不出來,若非在船上時璟淮哥哥抱著她,怎麽會受傷!

有點哽咽,卻壓著心頭的酸楚,認認真真考慮起顧念方才的話。她這麽笨…真的能做好太子妃嗎?

“殿下,九江府漕運總督已在書房候著了。”霍封提著衣服回來,將包袱交給顧芷,又回病道。

朱雀幫的那幫夥計沒用動大刑便通通招了,鐵粉是運往沿線九江府、清洲府、梅江府、潮州府四弟,每到一地便卸下一百旦,有專人接應運送,去地未知。

“私冶兵器是大事,你趕快去吧!”三皇子招呼趙齊離開,自己卻不見動。

“一起。”趙齊將人拉出去。

“等等等等…”三皇子掙脫,連連推辭。

“我從來是不理會朝中這些事的,你不要牽連我!”說話又坐回一旁斟茶,儼然打定主意不趟這趟渾水。

“你辦完了案,趕緊回京!可別壞了我這的清淨!”

趙齊知他多年來都是如此,於朝務唯恐避之不及,也不勉強。與顧芷道:“顧姑娘,勞煩你照顧阿嬈。”

“啊…應該的!應該的!太子殿下放心!”顧芷有些受寵若驚。

出了廂房,趙齊將霍封帶出去,問道:“方才何人來過?”

“沒誰啊…一直都是顧姑娘在這。”霍封不解,以為殿下是擔心許姑娘才多想了。

實誠道:“方才她請屬下去取衣裳,屬下不過一盞茶便回來了,並沒見有外人。”

“都何人在顧家?”趙齊問。

“屬下查過,咱們和三皇子一行,還有剛到府中的漕運總督…除此之外…”

霍封早在船上便得了殿下交代來差刺史府的人員往來,入府後他先是問過了府中仆從,方才出門又順腳自己親自每間院子探了一遍…絕對是不會出錯的!

“顧家人口簡單,刺史大人的夫人早逝、府中眼下隻有刺史大人、顧姑娘和兩位公子在。”

他不說用意,霍封也不問,隻是心裏防備著:“殿下覺得…這回的兩件事,可與三皇子有關?”

“不是他。”沒憑沒據的,卻篤定的很。

“傳信暗衛,藏雲盯著殷國公府二姑娘。”

殷田田?霍封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心說殿下怎麽想起這位最不起眼的姑娘了?

屋內,三皇子也不好一直與這非親非故的姑娘待在一處,飲了茶。

側身見趙齊走遠了,霍封也隻是避嫌守在外門,起身告辭:“阿芷,照顧好許姑娘。”

“多謝三殿下。”許卿嬈雖然看不見,卻直覺璟淮哥哥是信任這位三皇子的,客氣道了謝。

“阿芷…這位三殿下…與顧念姑姑是什麽關係?”許卿嬈忽然問道。

“你…你…你怎麽這麽問!”顧芷沒有防備,失手打了茶盞,冒冒失失。

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確認是真看不見…才定神謅了個說辭搪塞:“自然也是三殿下的姑姑。”

“可是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是我們的大姑姑,思…念姑姑是小姑姑。”太子殿下來得突然,府裏上下都沒個準備。

顧芷生怕她再揪著問下去露了餡,拆開包袱展開裏麵的裙子,與她興衝衝獻寶道:“不知你喜歡什麽顏色,可這錦繡閣的繡娘是整個九江府最巧的,快來試試這成衣合不合身!”

三皇子看似大而化之,心思卻很縝密,走出去又安置了幾個侍衛在院外,叮囑霍封道:“你們誤打誤撞戳破了冶私鐵的事,九江府怕是要亂上幾日,你看好兩位姑娘。”

“殿下放心。”

“嶺南侯又要進京述職了吧?”

“是,家父今年入京較往年早些,要參加太子殿下的冠禮和大婚。”

二十年前,嶺南侯夫婦與三皇子生母德妃娘娘是故交。霍封雖未見過,但念著這父母舊誼,與三皇子倒還算友好。

軍候每年冬至前後都要往京中述職,這是人人皆知的慣例,今年都趕著東宮大事提前進京,也是規矩,沒什麽好隱瞞的。

“往年圖快,都走南北水陸…”三皇子狀似無心,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今年這個節氣…還是走陸路吧!順便賞賞沿途秋景!”

話落,不待他多問,便往院外走去。

走過府中的圍廊,豁然開朗便到了後院的花園。雖沒有什麽閬苑瑤台,卻勝在布局別致。有假山數座相連,綿延重疊。閑花野草錯落有致,顯然是受人精心打理過的。

見四下無人,三皇子伸手扯了下假山上的兩根藤條,一塊矮山石無聲無息向兩側移開,露出別有洞天…

“怎麽樣?他發現了沒有?”顧念迎正坐在藏在假山裏的小院中喝茶,見他進來急忙問道。

“自然是沒有,霍封那個愣頭青能找到這才怪!”三皇子想起霍封呆頭呆腦的樣子,操心,也不知他聽出來自己的提醒了沒…

眯著眼睛抱怨道:“隻是娘…你也太心急了!萬幸許姑娘是個少不經事的,眼睛又看不見,不然我隻能說你是詐屍了!”

傳聞中仙逝已有二十年的德妃娘娘,三皇子的生母——顧思…

此時正舒舒服服躺在搖椅上,麵色紅潤,安逸得很!

“臭小子!”一聽說詐屍兩個字,她彈起來抬手錘了自己兒子一下,撇了撇嘴:“我又不傻,當讓告訴她我叫顧念了!”

“這姑娘雖然不經事,心眼卻好,就是可惜與他不甚相配…”一想起許卿嬈她便有些發愁,靈機一動:“不然你娶了她!”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