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川的媽媽一襲白色長裙,站上了那個大概十平米大的白色的小台子,手裏拿著個話筒。
花園裏所有人,在這一刻,注意力都被路媽媽吸引了過去,看著她。
路媽媽微微一笑,用一種非常溫柔又好聽的話音道:“感謝各位今晚賞臉來我家參加這個跨年晚宴,剛才羅夫人說我家的晚宴布置得像個婚禮現場,嗯,婚禮現場是不可能的,畢竟各位都沒準備份子錢。”
花園裏眾人發出一陣笑聲,我也跟著笑了一下。
“但是今天晚上在這裏,會有一個小小的訂婚儀式。”
路媽媽繼續說。
“我的兒子路北川,和淩列集團燕董事長的孫女燕容的訂婚儀式。”
優美的樂聲重新響起,鼓掌喝彩響成一片,氣氛熱鬧而溫馨。
仿佛有人給我當頭猛敲了一棒槌,整個人都懵了。
路媽媽在說什麽?
真想聽不懂。
歡呼聲中,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修長身影和一個穿水藍裙子的苗條身影走上了台。
穿黑色西服的那個轉身朝向這邊的一瞬間,我頭疼欲裂,腦袋像要炸開了一樣,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我轉身就走,穿過熱鬧的人群,朝印象中大門的方向走去。
我實在沒有勇氣看他們在台上訂婚的場麵,路媽媽主持訂婚儀式的聲音回**在花園裏,已經在說戒指什麽的了,我越走越快,像條喪家之犬。
一路走過去,路上都擺著插滿了白玫瑰的花籃,白色的燈珠掛在樹上發著柔柔的光,真好看。
這麽好看的地方我卻待不下去了。
早就待不下去了。
我渾身散發著窮酸氣,卻穿著貴巴巴的定製西服,站在花園裏,格格不入。
我本來不知道這西裝貴,是張佳萊告訴我的,說是個很貴的歐洲牌子,路易威登啥的,兩萬多塊錢一套。
天知道路媽媽和我聊天的時候,我有多怕她問上我一句西服真好看是在哪兒買的之類的。
西服不是我的。
路北川也不是我的。
他今晚訂婚,但他什麽也沒和我說。
昨天晚上,他可能確實隻是想和我爽一下,沒有別的。
結果我自己就腦補了一出和路北川兩情相悅的基情大戲,就我他媽內心戲多。
“小孩,你哭什麽?找不到家長了?”快出別墅花園大門的時候一個男的突然攔住我,我猜他應該是來參加晚宴的客人。
“沒有,我有點兒不舒服,我,我想出去散一下步,謝謝。”我想用袖子擦擦眼淚,猛然想起這西裝的袖子可能就值個千把塊的,不能弄髒,還得還給路北川的,就隻用手抹了一下,快步走出了大門。
真好,我深深吸了兩口外麵的空氣,覺得新鮮極了,下意識回頭一看,那個男的還在門口看著我,我有點兒怕他要把我當做叛逆逃跑的富貴人家的孩子抓回去帶我找家長,那可就丟臉了。
於是我幹脆跑了起來。
這別墅區真他媽幾把大,跑了好一會兒才跑了出去。
跑出去後我有點兒懵,不知道該去哪兒。
回學校吧,起碼得找個地方睡覺,在市裏我又沒有地方可去。
而且我很悲催的發現,我身上沒有一毛錢,甚至唯一能抵點兒錢的手機也放在路北川的臥室裏。
所以我沒錢坐車回去。
找人問了藍田縣的方向,沿著馬路一直走。
走著走著我又怕萬一路北川發現我不見了,說不定會出來找我,就專門挑小巷子裏走。
現在一點兒也不想看到他。
是的,他可能真的是一點兒都不喜歡我,他就是想和我好兄弟互相幫助一下。
他不喜歡我不是他的錯,他會訂婚也很正常,他訂婚不告訴我也很正常,其實我連他的好兄弟應該也算不上,他對我好就是覺得好玩吧,因為我聽話,像他兒子似的,可能他小時候玩過家家沒玩夠,長大了還想玩吧。
錯的是我,我喜歡他錯了,我現在這麽跑了也錯了,他肯定又會說我耍脾氣的。
可我不是故意耍脾氣,我受不了,我受不了看見他和他的未婚妻站在一起。
我對這個結果一點兒準備也沒有,除了逃跑,沒有別的辦法了。
回縣裏的路好長啊,我走了好久好久,路上車好多,樓好高,風好大。
我他媽凍的直抽鼻涕。
剛入夜時候的溫度穿這西裝感覺還好,現在真的冷死人了。
我攔住了一個阿姨問她這裏是哪兒離藍田縣還有多遠,她說這裏快到市郊了,到縣裏還有六十多公裏。
“……”
我簡直想當場昏厥,雖然六十多公裏我不太搞得清有多遠,但是聽起來就很遠很遠的樣子。
深夜的城市,街上行人越來越少了,路上也越來越安靜,隻有偶爾車輛在城郊公路上疾馳而過的呼嘯。
不能再走了,腳好痛,肚子也好餓,身上還冷。
我找到個網吧,打算在裏麵待一晚,等明天天亮了再繼續走。
可是找了個空位置坐下沒多久,身上剛暖和起來,就發現網管一直盯著我看。
是了,我又沒在這兒花錢上網,占著位置人家肯定心裏不舒服,於是我又出了網吧。
“喂!”剛出網吧,就有兩個染著綠頭發和紫頭發的男的把我給攔住了。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想跑。
他們兩人合力抓住了我,二話不說開始掏我的褲兜。
“穿的這麽好,身上一毛錢也沒有?”綠頭發的那個凶巴巴地問我,噴了一嘴的煙味出來,差點兒沒把我熏死。
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所以什麽也沒說,再加上紫頭發那個手裏還拿著刀,我想我也不方便大叫什麽的。
“衣服脫下來!看著挺值錢的。”
我就乖乖把西裝脫了下來疊好給他們,他們又讓我把鞋也脫下來,我也照做了。
“長得倒是挺好看的。”綠頭發掐著我下巴端詳了我兩眼。
紫頭發一腳把我踹倒,拉著綠頭發走了:“你還想上他是怎麽的?變態嗎你?”
我真是謝謝那個紫頭發的兄弟,一骨碌爬起來,不敢走小路了,而是改成走有路燈的地方。
幸好路北川怕我冷,逼著我在西褲裏穿了條秋褲,襯衣裏又穿了件打底的T恤,所以我現在不至於裸奔。
現在有點兒後悔跑出來了。
我太衝動了,就算心裏難過,我也可以裝一下嘛,至少在路北川家裏住完今天晚上,然後明天路北川就會和我一起回學校了。
但是要我現在回去別墅我也是做不到的。
又走了沒多遠,我看見了一個橋底下睡了幾個流浪漢。
他們能睡,我應該也能睡吧。
我走進橋底下,發現其實橋底下風也很大,但是那幾個流浪漢都穿著非常多的衣服,好像不怎麽冷的樣子。
不過我運氣還是挺好的,在垃圾筒旁邊有個很大的紙箱子,有半人高,我把箱子拿到靠牆的地方,鑽了進去。
哇,坐在裏麵剛剛好誒。
我把箱子合上,手指在上麵摳了個洞用來進空氣,就像給我的兔子的紙盒摳的洞那樣。
好了,這下有個躲風的地方了,而且不用再走了。
就是還是好冷,冷得我牙齒打戰,渾身哆嗦。
有重型卡車從橋麵上經過,整座橋都在抖,我也跟著抖得更厲害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在紙箱裏睡了過去,睡過去之前腦海裏最後一幕,是路北川今天在我穿西裝的時候站在我身後似乎想要吻我的樣子。
他不可能會想吻你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