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月過去,夏末溫度不降,秋老虎張牙舞爪,
秦歌的腿好全乎了,能蹦能跳的,甚至還報名了校籃球賽。
和路北川一起。
周五傍晚,風雨籃球場裏,一群少年在斜斜的夕陽裏揮汗如雨地打著籃球,穿著短袖T恤和運動短褲跑來跑去。
“秦歌你到底會不會打?投籃沒一個準的!”傳給秦歌的第八個球沒進之後,夏家河不爽了,一手叉著腰,歪著頭拽拽地看著秦歌。
秦歌跑步把打出場外的籃球撿了回來,有點兒無措地看看夏家河,然後又看了看路北川,其他幾個人都看他們兩個。
最近班上臨時組了一支球隊參加校賽,練球的時候夏家河和秦歌總是能產生一些摩擦。
“他是不會打籃球。”路北川看著胖子,皺著點兒眉,“這不是班上沒有會打的了嗎?難倒人不齊就這麽上?家河,你別沒事找他茬。”
“行行行,反正怎麽著你都會護著他。”夏家河舉了下雙手做投降狀。
“秦小歌,把球扔給我。”路北川衝秦歌招招手。
秦歌表情蔫蔫的,把球扔給路北川,路北川帶球衝向籃下,球場上又重新活躍起來。
少年們一直打到太陽下山,風雨球場裏光線變得昏暗,才各自散去,回家的回家,出去吃飯的出去吃飯。
“周末回家嗎北川?”夏家河撩起T恤下擺擦汗,露出一片白白胖胖的肚皮。
“不回。”路北川站在場外長椅邊上,從包裏拿出一瓶還有些冰的水擰開蓋子遞給秦歌。
秦歌咕咚咕咚喝著冰水,喝完了爽得直哈氣。
“又留在學校陪秦歌?”夏家河皺著眉頭問道。
“不然呢?他一個人待著學校會很無聊的。”路北川看著秦歌氣吞山河般一下子灌掉了快半瓶,伸手搶下水瓶不讓他喝了,“剛運動完喝太多冰水不好。”
秦歌用手背擦著嘴唇上留下的水,眼巴巴地看著路北川手裏的半瓶冰水。
路北川把他表情看在眼裏,眼裏泛著不明顯的笑意,嘴巴叼著秦歌喝過的瓶口直接喝了起來。
“咦——路北川你現在這麽不講究了嗎?”夏家河發出非常嫌棄的聲音。
路北川在瓶子裏剩了一點兒水,走向夏家河:“來,家河,你也很渴吧,來喝點兒水。”
“誰要喝你們倆的口水!”夏家河一邊躲著路北川要抓他的手一邊跑了。
路北川被夏家河晃著一身肥膘落荒而逃的背影逗笑,回頭對著秦歌道:“夏家河這個慫仔……餓不餓?不餓的話我們再練會兒球?”
秦歌看著路北川在陽光下笑得燦爛,不知道為什麽也控製不住地翹起一點兒嘴角,點點頭。
“手這樣……”路北川把籃球放在秦歌手裏,繞到他身後,手臂環住他,手握住他的手,抬起來,“瞄準……投!”
籃球從兩人手裏飛了出去,在夕陽裏劃出一道弧線,“砰”地一聲入籃。
秦歌感覺到路北川的胸膛隔著衣服貼到了他的後背,低沉的聲音響在他耳畔,心髒像籃球一樣“砰”地劇烈跳動了一下。
這是什麽感覺?秦歌感到陌生而奇怪。
路北川還想繼續手把手教秦歌投籃。
“我學會了……”秦歌拒絕了,自己一個一個練。
路北川心情瞬間就有點兒低落起來。
就像自己精心養的小貓吃了小魚幹就不搭理自己了的那種感覺。
養貓太難了。
大概二十多分鍾後,秦歌滿頭大汗,累得氣喘,再也練不下去,路北川帶著他去外麵吃飯。
“想吃什麽?”到了學校大門附近唯一一家看起來挺幹淨的飯店,路北川習慣性地讓秦歌先看菜單。
秦歌手指頭戳在辣椒炒肉上。
雖然路北川從不讓他點辣菜,但他堅持每次都要試一試。
“換一道。”路北川皺眉看著他,既覺得他這種小執著很可愛,又有點兒想揍他。
秦歌手指動了動,指在雞蛋羹上。
路北川看著他:“還點一道。”
秦歌指了指香菇滑雞。
路北川又點了一個清蒸河蝦一個青菜,把菜單遞回給服務員,嚴肅地審視秦歌:“怎麽了今天?又不說話了?心情不好?”
他已經摸出規律,秦歌不說話的時候就是心情不好了。
秦歌看了路北川一眼。
真的是帥。
然後鬱悶地轉開了眼,不再看路北川。
他也摸出了規律,路北川不會打他了,而且最近像是對他好上癮了似的,每天噓寒問暖,寢室風扇壞掉那兩天還總是給他打扇子,教他寫作業,在班上的時候又幫他接水,甚至輪到他去飲水部扛桶裝水的時候,還會和他一起下去,幫他扛上來。
慢慢的,他就不是那麽怕路北川了。
“說話,怎麽了你?”路北川伸手來撓他下巴。
秦歌睜大眼睛一躲,心想這位直男同學能不能注意點兒?
路北川見他還是不肯說,直接掐住了他後頸威脅道:“說不說?再不吭聲你會後悔的,信不信?”
秦歌實在不想在飯館裏和路北川這麽幼稚地拉拉扯扯,隻好隨口道:“想吃辣的。”
“這可不行。”路北川終於鬆開了他。
“哦,我去上個廁所。”秦歌無聊地應道,起身離開。
這飯店是家中檔的連鎖店,周末學校食堂不開餐,學校裏家境比較好生活費高的同學會來這裏吃,現在正是飯點,飯店裏人還不少,大部分都是學生。
上完洗手間出來,秦歌路過一個敞著門的包廂,裏麵人挺多的,飄出飯菜和酒氣,還有男生侃侃而談的話音。
一個男生奇怪問道:“剛才看見秦歌在這裏吃飯,奇怪,他家不是很窮嗎?怎麽舍得來這兒吃飯?而且他身上好像穿的是牌子貨誒,是真的還是山寨貨?”
秦歌聽出來,這是上次堵住過自己的初中一個同校同學的聲音。
另一個男生回答他:“真的,七班有個路北川知道嗎?一中最有錢的學生,聽說他現在就已經是好幾家公司的產權所有者了,他爺爺嗝屁之前留給他的遺產,有錢的一批……”
“這和秦歌有什麽關係?”
“秦歌給路北川當兒子了唄,身上穿的名牌都是估計都是路北川買的,我看見路北川穿過同款,上次在步行街撞見他了,手裏捧著哈根達斯,路北川給他打著傘,嘖嘖嘖,那叫一個爽歪歪。”
“什麽兒子,我看就是路北川的一條哈巴狗,什麽都聽路北川的,我聽七班的人說,路北川讓他寫作業他就寫作業,路北川讓他吃兩碗飯他就絕對不敢隻吃一碗……”
“什麽呀,我怎麽聽著路北川對秦歌很好的樣子呢……”
“你知道個屁,我看到過好幾回路北川打秦歌來著,秦歌連還手都不敢。”
他們還在繼續聊著以秦歌為主角的飯桌話題,秦歌站在門邊上繼續聽了一會兒,然後悄悄走開,回到了自己那張桌去。
“怎麽了?上了個廁所回來心情更不好了的樣子。”菜已經上來了,路北川正用熱水燙著碗筷,把已經燙好的放在秦歌麵前。
“嗯?”秦歌沒聽清路北川說什麽,抬頭疑惑地看著他。
“算了。”路北川早習慣了秦歌這種時不時神遊太虛的情況,擺擺手,示意秦歌吃飯。
秦歌機械地扒著碗裏的飯,嫩滑的雞蛋羹吃進嘴裏味如嚼蠟,湯汁順著嘴角流到下巴都不知道。
路北川簡直看不下去,抽了張紙巾幫他擦下巴上的湯汁。
“看看看看……”剛才在包廂裏吃飯的那一群非主流少年出來了,你捅捅我我捅捅你的看向秦歌這邊。
秦歌也看見他們了,看見他們嘲笑鄙夷的眼神。
“我自己擦。”秦歌把紙巾從路北川手裏摳了過來,自己擦幹淨下巴上的湯汁。
這頓飯吃完回去,路北川就覺得秦歌很不對勁了。
首先表現在缺乏聊天溝通的積極性,然後是,不讓他靠近。
洗澡前路北川就給他拿了下睡衣,他躲開一大步,然後才伸手接過睡衣。
“你今天到底是怎麽了?”路北川納悶地問道。
“可能吃錯藥了吧。”秦歌拿著睡衣往浴室走。
“到底怎麽回事,說清楚。”路北川一把搶過他手裏的睡衣睡褲,並且抓住他手腕,臉色開始不太好看了。
今天路過包廂,聽到初中同學說的那些話,秦歌才反映過來,他和路北川的關係,實在是一言難盡。
“路北川我有個問題想問你。”秦歌醞釀了一下,突然開口道。
“什麽問題?”路北川看他眉頭微微皺著,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秦歌看著他雙眼:“我一直沒搞懂,你為什麽要給我交學費治腿還每天帶著我吃飯?”
路北川心裏頓時緊張起來,他一直在刻意模糊秦歌對他的第一印象,看樣子根本沒什麽用。
“我想這樣,就這樣了,怎麽?有人不服?誰?”路北川不答反問道。
“沒誰。”秦歌就知道是問不出來答案的,又抱回自己的衣服進去洗澡。
路北川看著秦歌近乎冷漠的背影,心裏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總覺得他家貓肯定是在外麵聽了些壞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