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兒莫名其妙被他拽著就走,腳下一個踉蹌,頓時升起了幾分怒意,低聲喝道:“喂喂喂,你這老頭兒好沒道理,我是來請神醫他老人家的,你幹嘛拽著我!”
傅離悠翻了翻白眼,怪叫道:“呸呸呸!你這笨丫頭,老子就是什麽狗屁神醫,若是不想你家公子陷入絕境,就快些帶我過去!”
非兒心中一陣詫異,忍不住抬眼看了看那白袍老頭……的禿頂,繼而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連連擺手道:“對不住了,神醫大人。奴婢一時眼拙,沒有認出您來,實在抱歉之極,還請神醫大人不要見怪。”
傅離悠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自動忽略掉她看向自己頭頂的眼神,頷首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出發,快些趕往洛城,救援你家公子去吧。”
非兒點了點頭,兩人一前一後,向著幽穀之外狂奔而去。誰知沒走幾步,卻隻見傅離悠眼珠一轉,緩緩停下腳步,伸手在懷中摸索了起來。非兒見他停步,也隻得回過身來,急聲問道:“神醫大人,你這又是怎麽了?我們趕時間哎,快點快點!”
傅離悠“嘿嘿”一笑,不緊不慢的道:“小姑娘,要我去救你家公子嘛……倒也不是不可以。隻不過,你要為我做一件事……”
非兒早就心急如焚,哪還顧得上其他,聞言頓時點頭如同搗蒜,連聲道:“好吧好吧,隻要不過分,我什麽都答應你,這總可以了吧!”
傅離悠頓時喜形於色,手中攥著一張絲絹卷軸,如同利用糖果誘拐孩童的人販子,輕聲細語的說道:“放心放心,一點也不過分。本神醫近日新繪了一幅新畫,卻苦於無人欣賞,知音難覓。真是真是……唉!”
聽他說得神神秘秘,非兒不由一頭霧水,試探著問道:“你是說……讓我看看這幅畫,是麽?”
傅離悠見她如此聰穎,更是大喜過望,連連點頭,道:“沒錯!若是姑娘你肯欣賞我這新作,在下必然感激不盡,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非兒聽他說得如此眼中,急忙擺了擺手,道:“神醫大人說笑了,隻是區區一幅畫而已,奴婢細細品味一番便是,又怎麽會……呃!”
她一麵說著,一麵緩緩展開那神醫手捧的卷軸,忽而呼吸一窒,險些當場便噴了出來!這一刹那,她也終於明白了方才在瀚墨軒中,司空明鏡為何會露出如此“惶恐”的表情來……
隻見那狹長的卷軸之上,無數道或濃或淡的線條交錯縱橫,紛亂無章,如同一條條蠕動的小蟲,爬滿了偌大的絲絹之上。更可怕的是,這些小蟲之上,赫然還塗滿了五顏六色的痕跡,花裏胡哨,不知所雲。
非兒看得頭暈腦漲,險些當場便吐了出來。卻不料身旁的傅離悠眯起了眼,輕輕笑道:“怎麽樣,小丫頭……看看老夫的丹青妙筆,還不錯吧?”
非兒強忍著當場嘔吐的衝動,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虛弱無力的點頭道:“這個……果然鬼斧神工,咳咳……玄妙之極!”
傅離悠聞言頓時微微一怔,繼而倏然大笑了起來,滿臉的褶子都綻放開來,他猛地拽住了非兒的衣袖,急聲道:“你你你……你是說,我這副畫作得很好?!”
非兒嚇得縮了縮脖子,小聲道:“很好……是很好啊,有什麽不對嗎?”她一麵賠笑,一麵心中暗自腹誹:“老天保佑,公子保佑!我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這種東西了,真是……真是太惡心啦!”
傅離悠猛然間仰天一陣大笑,一把將她摟住,興奮得老淚縱橫:“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老夫生平遇人無數,今天終於遇到知音了!啊哈哈哈哈……”
非兒:“……”
眼見傅離悠如此激動,非兒眼珠一轉,扯了扯他的衣角,輕聲道:“神醫大人,我對你的畫作……咳咳,十分崇拜景仰,想留一幅帶回家去收藏,不知道可不可以?”
傅離悠聞言頓時一陣頭暈,激動幾乎快要暈倒,哪裏還有不答應的道理。他急忙連連點頭,高聲道:“小丫頭,你真是老夫的知音啊!放心吧,這幅畫就送給你了!改日你來我的住處,要多少有多少!”
非兒嘿嘿一笑,抬手悄悄抹去額上的冷汗,輕聲道:“好說好說,不如……我們一兩銀子,就此成交?”
傅離悠楞了一下,急忙擺了擺手,道:“瞧你說的,難得有人欣賞我的佳作,怎麽還能收你的錢呢?!”
非兒搖了搖頭,拍拍他的肩膀,低聲笑道:“嘻嘻,神醫大人,奴婢的意思是……我拿走您的這幅畫去收藏,您給我一兩銀子作為報酬,怎麽樣?”
傅離悠頓時氣得險些吐血,指著那小丫頭,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就在非兒見他臉色越來越紅,擔心這神醫就此吐血而亡的時候,卻隻見傅離悠勉強平穩呼吸,緩緩伸出三根指頭:“三錢銀子,一分也不能再多了!”
非兒頓時樂得眉開眼笑,點頭道:“成交!神醫大人你放心,我一定帶回去好好‘收藏’……”
於是,半個時辰之後,隻見陽華山的林間小徑上,一個手中掂量著散碎銀子,眉開眼笑的小丫頭,與一個白袍禿頂,心滿意足的老者並肩向前,向著西北的洛城方向趕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