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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到驛站,李幕博忽然停下腳步,轉頭說道:“蘇大人,長孫大人,請恕下官怠慢,府中仍有要事要辦,不能陪二位大人了。還請二位大人見諒!”

蘇離弦微笑點頭,他們幾人同朝為官,況且老太守的官階較他們還要高上一點,如此客氣,已經是給足了他們麵子了。

長孫琪恍然大悟,連忙恭敬說道:“李大人請便。”心裏卻暗自懊惱,一路上他隻顧著和鄭敏傑攀談,怠慢了李老太守。

李幕博一拱手,帶著兩三隨從順著另一條路走了。可隻聽鄭敏傑輕哼一聲,也不管李大人有何安排,徑自說道:“長孫大人,蘇大人,下官命人備了酒菜為二位大人接風洗塵。二位大人這邊請。”

“這……”蘇離弦忍不住眉頭緊促,“我們可否先行查看堤壩?”

鄭敏傑頗為不滿道:“蘇大人,堤壩如何,難道下官會不知道?你莫不是信不過本官?”

蘇離弦一聽此人扣了這麽大一頂帽子在他頭上,生怕他這次行還沒有把事情辦妥,就落個與其他官員不和的說法,於是連忙說道:“鄭大人誤會了,下官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有些心急罷了。”

長孫琪見他們二人大有吵起來的勢頭,連忙扯上笑臉,開口說道:“鄭大人莫要生氣,蘇大人沒有看不起鄭大人的意思。隻是這一路少琪總是跟蘇大人說到這裏來第一件事便是要查看堤壩,蘇大人也就將此事記掛在心上了。說到底,還是少琪的錯。鄭大人如果想要怪罪,那就怪少琪好了,少琪在這裏給您賠個不是。”

“長孫大人這是什麽話,大人關心百姓疾苦,下官欽佩還來不及呢,怎麽會責怪大人?”鄭敏傑頓了頓,這才開口說道:“既然是是長孫大人的意思,那我們吃過飯就到壩子上看看,二位大人意下如何?”

長孫琪點了點頭,笑道:“這樣便最好了。”

“來,二位大人請。”鄭敏傑做了個“請”的手勢將他們二人讓到別館中。別館中伺候的下人見老爺回來,連忙將他們帶了進去。

長孫琪笑道:“怎麽好意思讓鄭大人操辦這樣瑣碎的小事。我與蘇大人隨意吃些什麽就好了,我們兩人雖然是快馬加鞭的趕來,但也在路上休息了不少時日,怕是再也耗不起時間了。”

鄭敏傑搖了搖頭,惋惜說道:“長孫大人這麽說就不對了,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各地的驛館也不是歇息的好地方。二位大人一路辛苦。”

蘇離弦隻是跟在他們身邊,也不說話,他敢肯定,他說十句,不如長孫琪說一句。長孫琪做事有分寸,他倒也不必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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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館倒是簡陋的很,可他卻看出來這屋子是被人精心收拾好的。

小廝上前說的道:“大人,酒菜都已經備好了,就等幾位大人了。”

“好。”鄭敏傑點了點頭,示意小廝退下。

蘇離弦偏頭看去,隻見一桌子精致的菜肴,還有一壺好酒。菜式雖然簡單,可材料卻已然用足。雞鴨魚肉,一應具全。

看著,蘇離弦便覺得心裏有什麽堵在裏麵,說不出的怪異。他抬眼看了看長孫琪,後者則是一臉淡然,顯然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等三人入席,鄭敏傑先行敬了長孫琪一杯:“這幾日,勞煩長孫大人照拂。”

“哪裏哪裏。”

長孫琪飲罷,鄭敏傑這才想起蘇離弦來,他斟滿了一杯酒朝著蘇離弦一敬,說道:“蘇大人,請。”

“請。”蘇離弦朝他舉了舉杯子,隻用酒杯碰了碰唇,杯子裏的酒倒是沒喝下一口。鄭敏傑對他也不熱絡,可也說不出冷淡。他隻是在照拂長孫琪的閑暇帶過兩句,顯然也沒將他放在心上。

蘇離弦夾了幾口素菜,連日趕路,體力消耗的雖大,可卻也吃不下葷腥。

長孫琪與鄭敏傑二人你來我往,邊敬酒邊閑談。鄭敏傑鮮少提到供西治水之事,長孫琪又轉彎抹角的問了兩次,也被鄭敏傑繞開了。

蘇離弦越在這裏呆著便越覺得怪異,不是他蘇離弦受不了別人冷眼,隻是這樣半冷不熱的假意寒暄,他真是打心眼兒裏厭煩。

期間小廝又上了兩個菜,蘇離弦覺得累了,看那兩人似乎說得正歡,也不知道這一頓飯什麽時候才能吃完。於是對鄭敏傑說道:“鄭大人,下官身體不適,可否先行告退?”

鄭敏傑連忙站起身子說道:“既然蘇大人累了,今天就先歇息吧。來人,帶蘇大人回房。”

蘇離弦瞧他態度較之剛才熱絡許多,心裏不禁奇怪,可眼見小廝走進來恭恭敬敬的叫了他一句“大人”,他也隻好對長孫琪二人說道:“那下官先行告退,二位大人慢用。”

長孫琪連忙起身相送,瞧著蘇離弦麵色不佳,他便低聲問道:“我叫人為你煎服湯藥?”

“不必。”蘇離弦擺了擺手,示意他與鄭敏傑坐下。

出了屋子,似乎空氣都比裏麵的好上太多。

他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方才在屋裏聽鄭敏傑說話,三句裏有兩句是拉關係,還有一句是沒有用的廢話,怎麽聽都不叫人舒坦。與其在那裏陪著這兩位大人耗費時間,不若依循了鄭大人的意思,先去休息一番。

小廝也頗為靈巧,他見蘇離弦麵色不佳,於是恭謙說道:“我見蘇大人氣色不佳,蘇大人若是自備藥材,小的就去給蘇大人煎藥。實在不行,我把當地的名醫請來為蘇大人瞧瞧?”

蘇離弦搖了搖頭:“不必那麽麻煩,這幾天未曾休息,許是乏了。”

“蘇大人這邊請。”小廝引著蘇離弦轉了個彎。

他忽然見看到了院子裏成堆的糧倉,周圍還有重兵把守,看起來都不像是供西當地的守軍。蘇離弦忍不住偏頭問道:“來,我問你,這可就是上次鄭大人來時帶來的糧草?”

小廝恭恭敬敬的回答:“啟稟大人,這些糧食正是鄭大人上次帶來的賑災糧。”

蘇離弦看了看,也不再多問。

等到了客房,小廝為他備上熱水,拿了一套幹淨的衣服讓他換上。

蘇離弦微微一怔,這才想起來,自己的鞋襪已經穿不得了。換了衣服,喝了些熱水,似乎整個人都舒服了許多。

他本是想靠在一旁閉眼小憩,沒想到這一閉眼,倒真是睡著了。

夢裏,年輕的母親和看不清麵貌的男人向他招手,他似乎聽到一個爽朗的聲音對他說,弦兒,來,朕的天下就是你的。世間壯烈快事,朕願與弦兒共嚐。

他想要朝著母親的方向走過去,可身邊竟有一襲緋衣翩然離去,他想要伸手抓住,他本來可以抓住,可遲疑之際,那抹緋色從指尖劃過,竟似流雲,又似指尖塵沙。可他夢裏,有個聲音縈繞在耳邊,那人在叫他,弦兒。

睜開眼睛,四周已經漆黑,唯有桌上燭台還發出淡淡的光。

長孫琪在桌邊飲茶,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坐起身子,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的。這幾日趕路卻也辛苦,隻是沒想到這人一將弓弦鬆開,倒是有些受不住了。

長孫琪見蘇離弦醒來,這便為他斟上一盞茶,含笑問道:“蘇大人睡的可好?”

“長孫大人?”蘇離弦踏上鞋子,與長孫琪同坐,無奈輕笑道:“本來是想小睡片刻,沒想到這一閉眼,竟然到了這個時辰,耽擱了正事。”

長孫琪笑道:“這又如何?這幾日來你都不曾好好休息,怕隻怕你再撐下去,身體會吃不消。”

“長孫大人。”蘇離弦又有些不悅,他素來不喜旁人說他體弱,拿他當病人看待。

長孫琪無奈淺笑:“蘇大人啊蘇大人,你明知道少琪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你不喜歡與人交際,官場寒暄你更是不勝其煩。所以今日少琪也沒有將你強留在酒桌上,你該明白,少琪對蘇大人並無惡意。”

蘇離弦點了點頭,也不說話。評心而論,長孫琪待他也頗為照拂,決計沒有輕視他的意思。

“今日我與那鄭敏傑交談,總覺得他不想讓我們二人插手供西治水的事。蘇大人怎麽看?”長孫琪一邊喝茶醒酒一邊問道。

沒想到長孫琪與那人寒暄喝酒之際,也沒有忘了自己這趟差事,說到底,他還算是個明白是非的人。想著,蘇離弦對他的印象便又好了一分:“我回來之時留意了一下,守在糧倉旁的士兵都是鄭大人帶來的隨從,也不見老太守派人看管。長孫大人不覺得事有蹊蹺麽?”

“這……這我倒是沒有留意。”長孫琪微微皺眉,“鄭大人派人把守,應該也沒什麽不妥吧?”

蘇離弦搖了搖頭,也不說話,隻是覺得此事說不出的詭異。

外麵忽然傳來了陣陣喧鬧,隱約能聽到有人大喊道:“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蘇離弦連忙站起身來,他與長孫琪二人麵麵相覷,皆是不知到底出了什麽事。出了屋子,火光通亮,照的別館內亮如白晝。

他隱約能認出來裏麵有幾個白天守著糧倉的士兵,湊上前去,隻見幾個士兵將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壓倒在地上。年輕人拚命掙紮,倒是將衣襟裏裹著的穀子灑在地上。

長孫琪出聲問道:“出了什麽事?”

“啟稟大人,有人偷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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