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就過了兩月。

在宋驕陽的親自看護之下餘穗的身體也好了個大概。

至餘穗能下床起,宋驕陽就時不時的帶著餘穗在宮裏走動。

這座富麗堂皇的皇宮對餘穗來說,就像是一頭張開了深淵巨口的野獸,讓她總是沒辦法習慣。

哪怕知道宋驕陽是這座宮城的主人,走在幽深好像望不到頭的宮道上,餘穗也會時時響起當初的侯府帶給她的壓抑與窒息,比起留在這樣的環境裏,餘穗更想回到山野之間。

這段時日以來於是也陸續見到了曾經風光無限的太子與二皇子被押解回來,還有永明侯和四殿下,這些都是她之前覺得高不可攀的人,現在全被宋驕陽丟進了地牢裏。

哪怕宋驕陽對她永遠都是溫柔的,可是餘穗也時不時的畏懼於她的雷霆手段。

宋驕陽並沒有搬到別處去。

依舊留在她出嫁之前的朝陽宮與餘穗同住。

她嘴上總說不放心餘穗,事實上餘穗清楚,她最不放心的還是秦璟鉞,這段時間以來,秦璟鉞時不時的讓人給餘穗送來釵環首飾,還有女兒家喜歡的蜜餞糕點,每次來送東西的人都得先經受宋驕陽一番打量盤問,才有機會把東西遞到餘穗麵前。

即便如此,偌大的朝陽宮裏也是堆滿了秦璟鉞拿來的東西。

這段時間宋驕陽又忙了起來,忙著登基事宜,忙著分封功臣,餘穗自己也不願意出門,就一直在朝陽宮待著。

又是半個月,宋驕陽才將一切都弄得妥帖了,她讓人給餘穗備了華貴的衣服:“之前就答應過你為你報仇,走吧,今日是時候去看你的仇人了。”

餘穗心裏一直都牽掛著這件事,卻不好意思打擾宋驕陽,現在宋驕陽自己提起來,臉上難免多了急切,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妥貼跟著宋驕陽出了門。

宋驕陽身上穿著的是帝王才能碰的明黃色龍袍,九龍冕冠上的流蘇垂落下來,遮住了她半張臉,趁著她的氣勢愈發張揚幾分。

等出了朝陽宮,餘穗才發覺秦璟鉞也在,一切清算結束之後,秦璟鉞承母親遺願,也算是得到了永明侯這個位置,如今更是朝中炙手可熱的新貴。

看到餘穗,秦璟鉞就想上前,卻被宋驕陽身邊的親衛攔了個結實,餘稷更是不卑不亢的道:“永明侯,五公主說了,大婚之前您不許靠近阿姐。”

秦璟鉞的臉上隱有苦澀,念及宋驕陽時常出爾反爾,怕誤了兩月之後的婚期,便也隻得退到後麵,遙遙看著餘穗的背影。

餘穗回頭,看著秦璟鉞稍有委屈的姿態也覺得有些好笑,她覺得這樣也挺好的,秦璟鉞現在想得到自己,自己嫁給他,幫阿姐拉攏他,一切都是個好結果。

不知不覺間,一行人就走到了地牢。

時隔這麽久,再見到侯夫人,餘穗都覺得有些認不出她。

之前她雖算不上容顏奪目,卻也總是打扮的雍容華貴,現下再見麵,她已是瘦骨嶙峋,頭發淩亂,就是抬起頭來時,那雙眼睛也死氣沉沉的,看不到一點光澤。

餘穗注意到她的身上都是縱橫交錯的鞭痕,整個人如一灘爛泥一般癱軟的匍匐在地上。

宋驕陽今日才帶她過來,可不難看出,在自己來之前,侯夫人就已經經曆過許多折磨。

以她現在這樣的狀態,好似稍微拉扯拉扯,動一動,就能讓她直接散了一般。

宋驕陽道:“妹妹,她就交給你了,想怎麽處置她你發話就是。”

聽到聲音。

侯夫人猛地掙紮抬頭,一眼就看到了餘穗,可她的視線卻越過了餘穗,直接在餘穗背後的秦璟鉞身上定格。

像是忽然有了力氣,她開始嘶吼:“是你!混賬東西!這段時間一直是你在折磨我!”

餘穗上前一步,擋在了秦璟鉞麵前:“夫人,您說錯了,是我才對。”

侯夫人的目光重新轉到了餘穗身上,根本不等她的怒罵出口,餘穗就慢悠悠地道:“我記得夫人的心願就是想要個孩子,阿姐我們滿足她好不好?記得城東貧民窟裏乞丐成堆,想來那裏應該能讓夫人得償所願吧?”

她如今被宋驕陽照顧的光彩照人,一張臉美豔奪目,隔著鐵欄杆望像侯夫人的時候,就像與侯夫人生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她仰頭看向宋驕陽,眉眼中含著笑,宋驕陽抬手,愛憐的揉了揉她的腦袋:“朕的妹妹就是善解人意,便是對仇人也如此寬容,來人,聽小殿下的話滿足這位夫人的願望。”

侯夫人滿臉惶恐。

她撕心裂肺的道:“毒婦!你這個毒婦!你不得好死!”

“怎麽辦事的?這女人怎麽還能說話?擾了小殿下怎麽辦?拖出去之前,先把嗓子毒啞吧。”宋驕陽輕飄飄的又補了一句。

侯夫人瞳孔猛地收縮,不等她再說什麽,人已經被拖了下去。

宋驕陽牽著餘穗的手就要回去,走到秦璟鉞身邊,餘穗忽然頓住了腳步,她仰頭看向秦璟鉞:“侯爺可覺得本宮此舉惡毒?”

“這是她應得的。”秦璟鉞聲音淡淡,很快就轉了話題,“今日難得見麵,不知可否請小殿下與臣談談大婚事宜?”

宋驕陽當即就想拒絕,餘穗很是客套道:“侯爺安排就是。”

她全然一副什麽都不在意的姿態,秦璟鉞眉頭緊鎖,頓覺心裏空**,事實上這段時日他多次旁敲側擊的試探,溫餘穗關於婚禮的事,餘穗從來都是敷衍的,就像是與她無關一般。

“這畢竟是我們的大日子,小殿下還是…”

“她說了她不想插手,這場婚宴如何辦全憑侯爺心意,若是侯爺有意見,幹脆取消,朕也不舍得她嫁出去。”宋驕陽不耐煩的打斷了秦璟鉞。

聽她果然要出爾反爾,秦璟鉞正要辯駁,宋驕陽又道:“這場婚事朕本就不同意,是明月心疼朕,想幫朕穩固政權才願意嫁給你,真相就是如此,侯爺若是接受不了,趁早放過明月。”

她把真相血淋淋的鋪在了秦璟鉞的麵前,餘穗也沒想到宋驕陽會直接說出口,她臉上隱有羞愧,甚至不敢和秦璟鉞對視。

秦璟鉞隻是沉吟片刻,就對著餘穗攤開了一隻手:“若是我有能讓明月利用的地方,算我之幸,之前是我糊塗對不起她,她還願給我這個機會已是寬容,我自是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

“那你…”宋驕陽眉頭緊鎖。

她以為自己把話說開,以秦璟鉞的驕傲,這事便是過去了,自己的妹妹便可以留在自己身邊了。

卻沒想到,他竟真如明月所言,願意低頭。

“自是要把我的小殿下風光迎回家。”秦璟鉞說,那隻手在餘穗眼前巋然不動,他目光灼灼的盯著餘穗的臉。

宋驕陽同樣看向了餘穗,餘穗隻遲疑一瞬,便道:“既然阿姐把話說開了,我便也不瞞你了,我答應嫁你隻是想幫阿姐,你…”

“我不介意。”秦璟鉞道。

這本就是他該贖的罪。

隻要能把她娶回家,利用也好,旁的也罷,都是值得的。

手指微動,餘穗終於把手搭在他的手心裏。

清冷的月光照射下來,宋驕陽看著他們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眼底閃過幾分淺笑。

這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