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些銀子可以換很多藥,給爹爹續很久的命,餘穗覺得秦璟鉞的嘲諷都好聽了許多。
她小心翼翼地把荷包收好,又把衣服穿得妥當,站在秦璟鉞麵前,依舊是乖順懂事的模樣,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她語調柔和的道:“世子,要走嗎?”
她這麽快就調整好情緒,秦璟鉞隻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好像有一口氣在喉嚨卡著不上不下,難受得厲害。
兩個人出來的時候,明珈就守在門外。
明明之前算是被秦璟鉞趕出門的,可她卻好像沒有一點尷尬一般,依舊把腰杆挺得筆直,看向秦璟鉞時也是稍稍掀了掀眼皮,帶著股不易接近的孤冷高傲。
這還是餘穗第一次看到明珈的模樣,她的五官並不算好看,甚至還有些普通,但那一雙仿佛可以睥睨天下的丹鳳眼卻讓她的五官都活了起來。
聽別人說,她神態像極了公主,打量著明珈的時候,餘穗心裏那個公主的影子又變得清晰了許多。
她有一張自己這般明豔的臉,有明珈那樣孤高冷漠的眼睛以及高高在上的姿態,她會寫文章,會舞劍,也會撫琴,會誦詞,她真是近乎完美,難怪世子會喜歡她。
餘穗打量著明珈的時候,明珈也瞥了一眼她,她問:“這位姑娘的眼睛…”
“她看不到。”接話的是秦璟鉞。
此時秦璟鉞已經斂了怒火,態度還算平和。
餘穗頭壓得低了一些,隻聽這一句話她就清楚,她接下來還得再做瞎子。
“嗯。”明珈點頭,惜字如金的模樣。
說話間三人一起朝著樓下走去,秦璟鉞走在最前麵,明珈慢他兩步,餘穗扶著牆,走得格外緩慢,落後他們足有一小段距離。
到了樓下,明珈和秦璟鉞一起上了馬車,餘穗正要跟上,秦璟鉞冷聲道:“你走回去。”
得到這樣的吩咐並不意外。
好在餘穗這次並沒係黑綢,她是可以看到的。
應了一聲之後,她乖乖地跟在隊伍裏,身體格外的不適,腿也軟得厲害,她本就走得不快,倒也符合旁人眼裏她是個瞎子的形象。
回到侯府的時候。
餘穗被太陽曬得出了滿頭的汗。
和光鮮亮麗,華裙曳地,從馬車上盈盈下來的明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才剛進侯府大門。
薑闊就風風火火的跑了出來,嘴裏還喊著:“世子,大消息,大…”
目光忽然望向了站在秦璟鉞身邊嬌矜高傲的明珈,他的話戛然而止,半晌才訥訥道:“世子,這位姑娘是?”
這姑娘打扮一看就不凡,肯定不是什麽小門小戶出來的,可是據他所知,世子除了和驕陽公主走得近以外,便再沒同其他女子接觸過,也不知這位是哪家的貴女,總不能是未來的世子妃吧?
“這是宋驕陽的妹妹,暫住府上,你給她安排個住處。”秦璟鉞說。
“可…”薑闊欲言又止,目光不知怎麽落在了餘穗身上,餘穗被他看得不安,忙道:“世子若是沒有旁的吩咐,奴婢便告退了。”
秦璟鉞心事本不在餘穗這裏,根本沒有理會她的意思,餘穗便當他默認了,自己朝著淩霜院走去,回去的時候,她也沒忘了自己瞎子的身份,路走得踉踉蹌蹌。
…
回到臨濤院,秦璟鉞剛換了身衣裳,薑闊便推門進來了,才剛進屋,他便直言:“世子,今日那姑娘您從哪兒找來的?”
“二殿下賞的,你方才要同我說什麽事?”秦璟鉞漫不經心的道。
想到明珈,他心裏有些怪異。
那人是宋驕陽的妹妹,可是卻沒給他一點親近感,反而靠得近了,讓他無端有些厭煩。
薑闊神色微變,他道:“屬下們跟著公主給的線索,查到了公主妹妹的下落,可是她和世子您帶來的並不是一個人。”
“你說什麽?”秦璟鉞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屬下說您帶回來的這個大抵是個假的。”薑闊話說得更直了,“根據公主線索上的消息,小公主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餘姑娘。”
“此話可當真?”秦璟鉞問。
“餘姑娘不是餘家親生的,而是餘家夫婦在玉華寺領養的,而且公主信裏也說過,當年宴妃娘娘便是把小公主送到了玉華寺,信息都能對得上,更何況餘姑娘還有一張和公主幾乎一樣的臉。”薑闊說。
話音落下,他像是想到了什麽,又提醒:“屬下隱約記得聽什麽人提起過,宴妃娘娘便有一雙好看的杏眼,而且宴妃娘娘還出自水鄉小鎮,如此看來,餘姑娘的嗓音應該也是隨了娘娘。”
薑闊後來補充的這些,秦璟鉞也知道,而且他幼時還見過宴妃幾麵,親眼見過宴妃那雙杏眼。
難怪…難怪初見餘穗的時候,他總覺得他除去那張臉過分像宋驕陽以外,就連眼睛也好像像一個人。
現在提到宴妃,心裏的迷霧散去,餘穗的模樣和記憶裏那個溫柔如水的女人好像重合在了一起。
她是宋驕陽的妹妹…
怎麽會是她呢?
怎麽偏偏是她?
“世子,那個冒牌貨要怎麽處理?”薑闊問,看秦璟鉞的神色,薑闊就知道他已經信了。
“住口,哪有什麽冒牌貨,永明侯府隻住了一位公主,就是明珈。”秦璟鉞厲聲嗬斥。
薑闊神色一凜,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那是二皇子送來的,便是假的,也得當真的待。
他又問:“那餘姑娘的事可要告知公主?”
“你覺得呢?”秦璟鉞反問。
薑闊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麽,他忙道:“是屬下糊塗,屬下知道該怎麽做了。”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沒有人會相信二殿下送個人進侯府隻是為了討世子歡心,那明珈說白了就是細作,是眼線。
這個節骨眼上,確實不能給公主傳信。
“若無其他事,你先出去吧。”秦璟鉞道。
他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今日下午發生的事,還有那女子好像懇求過他什麽,沉思良久,他還是起身推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