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飛緩步走在布滿屍體的石梯,流淌在大地的血漿似乎還沒有完全凝固,走在上麵宛如走在雨後泥濘的土地,空氣中那濃濃的血腥久久不會消退,令他心煩氣悶。既使沒有王然的三花五氣,葉飛也可以借助符籙逃離遍地流淌的血色長河,但他不想逃避。盡管他也曾象王然一們對石川等人高明的逃生技巧和求生意誌感到欽佩而又羨慕,但這一刻他不想逃。隻有這樣的血腥,才能讓他變得更加堅強。

葉飛胸中的怒火在燃燒,無論是誰,都不應該接受這樣的命運,更何況令他們如此遭遇如此悲慘命運的,不是他們的敵人,而是他們的同族,是誰,導演了這樣的悲劇?

王然祭起三昧真火,所過之處,卷起道道白色焰火。那些早已停止了呼吸,再不能感覺到喜悅,更無法感受到痛苦的人,在炙熱的火焰中化為灰燼。微風送走那些飄散在空氣中的粉塵,帶來原野的清香,久久不散的血腥也在火和風的洗禮中漸漸消失。

最後留在戰場中的這些人,沒有勝利者,也沒有失敗者,他們也不再是敵人,擁有同樣的命運。

城堡雖然還象先前一樣破損不堪,卻恢複了昔日的整潔和寧靜。庭園中,被戰士們呼吼驚得閉上眼睛的花朵,重新張開豔麗的花瓣,好奇的向外張望。

琪拉兒象一陣風似的奔出,眼中已經沒有了不安和焦慮,也沒有痛苦,換之如釋重負的輕鬆和驚喜。“他們沒事,他們一定去了北方,最寒冷的地方,每當媽媽病重的時候,他們都會去那裏,父親會帶上他心愛的拉孔奧劍,他是從來不會佩劍的,隻有去那裏他才會帶上拉也奧劍,因為那是他最好朋友送給他的禮貌,是他們寶貴友誼的象征,他們他沒事,真是太好了。”琪拉兒口中大聲的呼喊,朝著北方飛去。

沒有人能完全明白這位血族公主語無倫次在說些什麽,但他們能感受到她此時心中的喜悅,他們為琪拉兒感到高興,也為自己感到高興。他們會讓原清明白,這世上也許會有完美的計劃,但是絕對不會有完美的結局。

“真沒有想到,他們這麽快就逃出來了,我低估了他們。”遠遠的山峰之後,原清看著王然等人離去的身影說道。

“這樣不是很好嗎,如果沒有公主的帶領,我們怎麽能順利找到大公殿下的下落呢?我可不希望自己的下半生在惡夢中渡過,你應該知道那是多麽可怕的敵人吧。”身旁的大主教慶幸的說道。

可怕的敵人?原清暗暗的想:如果你知道這些人的厲害,你才會知道什麽是可怕的敵人。

“難道尊敬的教皇陛下就隻願意為這個偉大的計劃出動這麽一點點兵力嗎?”原清說道,對教廷不完全合作的態度感到不滿。的確,和隱藏在山穀中那支由黑暗騎士、狼人、血族、女巫,以及曾經直屬於恐懼魔王的噬魔者所組成的大軍,教廷那支由聖騎士團和紅衣主教組成的所謂軍團,就象大海中的一葉輕舟那麽渺小。

“親愛的王子殿下,我們的主力軍團正在邊境狙擊海德拉的大軍,您不是不知道吧。”大主教驚訝的說道:“這裏聚集了我們最受尊敬的紅衣主教,最精銳的光明聖殿騎士團,難道您還希望教皇陛下親臨戰場戰?對了,為什麽沒有看到恐懼魔王大人?我們可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那應該是他最信任的噬者者軍團吧,真是令人羨慕啊,竟能擁有這麽強大的魔法部隊,我想對付歌德大公僅餘的一點衛隊對您來說易如反掌吧。”

“哦,是的對不起我居然忘記了海德拉,那應該是德拉內爾最強的軍團吧,我應該為教廷英明的決斷感到慶幸,至於我們尊敬的恐懼魔王大人,他已經得到撒旦的召喚,去了所有黑暗一族終生向往的地方,他真是幸運。”原清羨慕的說道,可惜眼中卻流露出嘲諷的神情。恐懼魔王的確去了所有黑暗一族最向往的地方,但卻不是受到撒旦的指引,而是得到了他的幫助。

權力,這麽令人激動的事物,怎麽可能和別人分享呢。

“是嗎?他的確很幸運。”大主教沒來由的心生寒意。教廷的決斷真的那麽英明嗎?消滅了德拉內爾家族,教廷能得到財富,而黑暗聖殿得到的卻是權力。當擁有了更多財富的教廷和擁有權力的黑暗聖殿再次成為敵人時,誰會取得最後的勝利。

也許,維持原有的平衡對教廷來說才是最明知的決定,可惜現在已經晚了。

爐火熊熊的小木屋裏,大公夫人帶著甜甜的微笑伏在歌德大公的膝蓋上,柔順的長發如瀑布般傾泄而下,細長的睫毛輕輕的顫動,臉上呈現出迷人的緋紅,象天使一樣聖潔而又美麗。但這樣迷人的紅,卻令大公感到心痛。大公輕輕撥動壁爐的木材,小心翼翼不發出一點聲音。

他知道發生了什麽,從他成為大公的那一天開始,他就知道自己將來的道路是多麽艱難而又坎坷。在他的手中,家族或許會走向毀滅,也許再度輝煌,沒有人能預知將來會發生什麽。他曾一度為此感到深深的迷茫,但現在他不用再迷茫了,發生的事無法改變,他隻想靠在妻子的身旁,看著她的笑容,感受她的快樂,聆聽她的呼吸。生命,在這一刻是如此美好。

木門被猛的撞開,琪拉兒跌跌撞撞的撲到大公的身邊。阿萊西亞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站在門外,注視著自己最親愛的姐姐,眼睛變得模糊。

“噓!”大公輕聲示意,露出親切的笑意。無論發生什麽事,他總是這麽鎮定,總是會有迷人的微笑,也總會給那些身處困境的族人帶來強大的信心。

琪拉兒悄悄的靠近,握著母親溫暖的手,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低聲卻又急切的對大公說道:“這是圈套,黑暗聖殿和教廷襲擊了我們的城堡,他們、他們全死了。”在父親的麵前,她總希望能表現得更成熟一點、更冷靜一點,但在大公的心目中,她永遠是那個什麽都不懂隻知道撒嬌的小女孩。

“我知道,全都知道,他們已經來了。”大公撫摸著琪拉兒秀發,輕輕的站起身。

“親愛的孩子,你怎麽來了,發生什麽事了嗎?”大公夫人從睡夢中驚醒,驚喜的親吻自己的女兒。她的目光很自然的掠過琪拉兒的身後,看見阿萊西亞掛著淚痕的笑容,頓時驚呆了,想要起身,全身卻沒有一絲力氣。阿萊西亞走進木屋,親吻姐姐同樣淚痕滿麵的麵頰,又撫了撫琪拉兒顫動不止嬌嫌的肩膀,靜靜的退出門外。她終於放下心來,見到了記憶中親愛的姐姐,也知道接下來自己該做些什麽。

“不,什麽也沒有發生,琪拉兒,好好陪著你的母親。”大公溫柔的吻了吻妻子,又吻了吻女兒,高大的身軀擋住從門透出的狂風,堅定的走出門外。不管發生什麽事,琪拉兒一定能保護好他的母親,她是一位優秀的血族,如果不發生這件事的話,還會是最偉大的領袖。

門外,幾名東方麵孔的年輕人站成一線。他們為大公夫人的美貌和氣質所震驚,為大公夫婦間深厚的情意所感染,為琪拉兒對母親那深深的眷戀所陶醉,也為阿萊西亞姐妹之間無語的興情所打動。這令他們的信念更加堅定。

歌德大公微微吃了一驚,他感覺到,這些人擁有跟他們的外表絕不相稱神奇的力量。他們是什麽人?又怎麽會來到這裏?

“你好,我叫寧遠飛,是德拉內爾中國工業城的合作夥伴。”寧遠飛伸出了手。

原來是這麽回事。大公明白了,這些人,就是傳說中的擁有神秘力量的東方道者。那件能改變血族命運的偉大發明,原來並不是出自普通人之手。其實仔細想想也很簡單,如果通過普通的科學儀器就能合成的話,德拉內爾家族又何必等到現在,怎麽會有今天的遭遇?他們擁有世界上最頂尖的科學家和實驗室,更擁有強人無法想象的財富。

“你們回去吧,這是我們的戰爭。”歌德大公很清楚,無論來自東方的神秘道者擁有多麽神奇的力量,但憑他們,再加上自己,還無力抵擋數以萬計的精銳黑暗軍團,更何況還有教廷的聖騎士和大主教。他們想要的的僅僅是自己,沒有必要讓這些遠到而來的朋友也遭受同樣命運。

“你不明白嗎?我們是夥伴。”王然重複寧遠飛話,露出坦誠的微笑。同伴,這是一個多個讓人熱血沸騰豪氣勃發的單詞,尤其是在這一刻。王然已經聽到黑暗戰馬得重重的鼻息,感受到足以摧垮一切的黑暗力量。

白茫茫的雪地上,呼嘯的狂風刮起道道冰晶的風暴。漆黑的盔甲反射著雪地的光芒,象是夜空中閃爍著的點點繁星,令人眼前一片迷亂。整齊列隊的戰馬引聲長嘶,鐵蹄無情的將腳下的積雪敲得粉碎。

黑暗騎士高舉戰刀,齊聲發出如雷的呐喊。愚鈍的狼人拍擊著胸膛,咆哮著伸出他們粗壯的四肢。噬魔者的翅膀逸出陣陣黑霧,貪婪的望著向往已久的獵物。隻有那些效忠於黑暗聖殿的血族保持著沉默,他們麵對的是自己的同族,最偉大的血族家族,最高貴的領袖,沒有人能體會到他們此刻的複雜心情。

聖騎士麵色莊重的注視著前方,貫注了聖力的鑲銀戰甲象白雪一樣冰寒。在他們的身後,教士們低聲吟唱,為他們的敵人祈禱,即便在這種時候,都沒有忘記體現他們虛偽的仁慈和博愛。充滿諷刺的是,他們虔誠的祈禱聲和女巫們邪惡的笑聲來到同一片營地。

一支不過百人的血族衛隊靜靜的列隊在大公的身後,象用大理石雕成的人像,沉靜得幾乎令人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好象即將發生的一切,都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這是德拉內爾最後的衛隊,也許不是最強的軍團,卻是最可怕的戰鬥單位,因為他們擁有無比的忠誠和必死的決心。他們那濃濃的殺意和強盛的鬥誌,會令任何敵人感到心悸。

死靈王子緩緩的從沉重的鎧甲下伸出手指,遙遙指向前方。雄健的駿馬從山坡奔騰而下,刀鋒流動著幽藍的電光。沒有什麽,比殺掉一名血族更令他們興奮,更何況是這樣一位血族的領袖。延續了不知道多少個世紀的仇恨將在他們的手中徹底終結,高傲的血族將會臣伏在他們的刀下,他們才是黑暗一族最強的戰士。

但令他們感到懊惱的是,那些隻會用爪子思考的狼人,肮髒的四腳生物,竟然趕在了他們的前麵。的確,這些還沒有進化完全的肉食性動物,比身披鐵甲的戰馬跑得快多了。對於血族,狼人沒有象黑暗騎士那樣刻骨銘心的仇恨,但對於這些僅僅因為擁有一對翅膀就自以為高貴,高傲的將他們踩在腳下的另類,他們也早已忍無可主忍。

很快他們就會取代血族的地位,沒有了強大的德拉內爾家族,那些剩下的小蝙蝠還有什麽值得驕傲的呢?他們將在狼人的利爪下痛苦的呻吟,用他們那布滿柔軟絨毛的翅膀來裝飾自己的居室。最勇敢的種物,怎麽能永遠睡在滲透著泥土和馬糞臭氣的幹草蓬裏呢?狼人為之而激動。

大地在戰馬的鐵啼下顫抖,在狼人的咆哮中抽搐,在女巫的吟唱中呻吟。地上的積雪因戰士燃燒的熱血融化,匯集成清澈的涓涓細流,但不用多久,就沒有人還會記得它本來的明亮和甘甜,它會飄蕩起血色的浪漫,散發出異樣的芬芳,至少對血族來說是這樣。

“那些可憐的小蝙蝠就交給你們了。”原清指了指外圍的血族衛隊。這種時候,他是不是應該對歌德大公說點什麽?畢竟他是血族曆史上罕見的偉大領袖,也是最後一位領袖。不過對於一個即將消失僅僅存在於人們的記憶慢慢被遺忘的人,有必要說太多的廢話嗎?

原清注視著林七和王然,心中突然湧起奇怪的感覺。不用多久,所有人都會被金屬的浪潮吞噬,就算他有三花五氣護體,能經受住這樣一支混合軍團的衝擊嗎?就算能,他又能支持多久呢?能保護所有的人嗎?原清覺得有些遺憾,沒有敵人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他本來想把他們留到自己,供自己慢慢的折磨。

至於教廷,原清從來沒有把他們當作敵人,上千年前,當十字軍第一次東征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墮落,他們的神早已拋棄了他們,留下的隻有自以為是的虛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