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劍勢令丹羽平秀異常難受,經過千萬次磨煉,他將無刀取練至化臻,根本無虛思考,甚至無需雙眼,僅賃感覺便能以雙手製住對手的長刀,但同時,他也適應了日本劍道的劍勢,在那種由上直劈而下的劍勢中,敏銳的把握對手由盛轉鈍的一個瞬間,依靠遠超常人的判斷和反應,幾近本能的製住對手的武器。

所以在麵對荒木這種九虛一實刀刀路走偏鋒的劍招時,他經過無數訓練所成的條件反射也變得有些遲鈍,隻能靠著靈活的步伐和身體躲避對手的刀鋒。

“他在幹什麽?”王然看出荒木的招法有些奇異,和他們所追求的一刀必殺全然不同,倒和中華武術中華麗的招術有些相似。

“逼丹羽出刀,如果丹羽一直這樣躲下去的話,就算不被他擊中也會被他拖垮,他比對方更耗體力。”林木答道。

“逼丹羽出刀?為什麽?”王然不解的問:“難道,他聽到了我們的談話?”

“我想應該是吧。”林木歎了口氣,麵對這樣一個執著的年輕人,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為了學習劍法而用自己的生命作為賭注,值得嗎?林木並不完全了解荒木的內心,他要做的並不完全是學習他人的劍法,而是想要追尋屬於自己的劍道,為了這個遠大的目標,他願意去賭博,卻未必一定要壓上自己的生命。他很執著,但不愚蠢。

場中情勢象他所預料的方向發展,在經過對手一連串的疾攻之後,丹羽的步伐不覺有些遲滯。傳統的劍客追求一擊必殺的劍道,勝負往往就在一刀之間,決鬥雙方會通過很長時間的準備將精神和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出手的那一刻,便是他們的顛峰時刻,一刀之後,他們的氣勢和身體也會隨之而衰,這樣長時間的遊對並不是他們所擅長的。

丹羽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無謂的消耗了太多的體能。

“嗤嗤”兩聲輕響,荒木的長刀如同利劍一樣刺透丹羽平秀的衣角,他的身體感到微微的刺痛。荒木並不為這樣的結果感到惋惜,他很清楚,以現在他和丹羽的狀態,他還沒有將丹羽斬於刀下的可能,這也不是他的目的。但如果情勢繼續這樣發展下去的話,毫無疑問丹羽最終會敗在自己的刀下。

丹羽也很清楚這一點,擅長無刀取的他比其他劍客更不適合長時間作戰,因為他需要比對手更好的身體狀況,更佳的判斷力和反應力,他終於撥出了長刀。就在這時,荒木突然改變刀勢長刀由上劈下,這才是人們熟悉的劍法。

他的時機選得很好,丹羽手中有刀,當然再使不出他最擅長的無刀取,除了刀法,他別無選擇。終於可以見到丹羽的刀法了,荒木的內心充滿了期待,同時也作好了戰敗的準備。他不會真拿自己的生命去開玩笑,這一戰唯一的目的,就是讓林木了解到丹羽的劍法,他的目的很快就能達到了,

丹羽的眼中閃出一道冷色,再看不見他慣有的“柔情似水”,刀鋒一轉沿著同樣的弧線改變方向刺向荒木。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想要舉起長刀和荒木對斬顯然是不可能的,他選擇了最合理的攻擊方式:刺。

他的刀勢明顯快於荒木,剛才躲閃的過程其實也是蓄勢而發的一個過程,這時的他如才出牢籠的猛獸,長刀刺出有雷霆之威勢不可擋。他的刀會在荒木的刀鋒斬到之前刺穿對方的身體,所有人都看出這一點,荒木自己也很清楚,但他沒有收刀,也沒有躲避,而是身體微移迎向丹羽的快刀。

“無往心劍流!”不知是誰驚恐的高呼一聲。那是抱定必死決心,為了榮譽甘願和對手同歸於盡的可怕劍流。

王然的目光一直緊緊注視著場中,見到荒木的身形和手中的刀勢不由心底一涼,他也看出這是同歸於盡的招式。他移動的位置正是丹羽長刀正刺的位置,丹羽的長刀會刺穿他的胸膛。但並不是丹羽的刀刺向他的胸膛,而是他將胸膛主動迎身對方的刀尖。那時,丹羽的長刀會受到他胸骨的阻礙和鉗製,很難將他一刀斃命,身體也會因此受到影響難以躲閃他的刀鋒,勢必會倒在他的刀下。

原來從一開始荒木的目的和是和對手同歸於盡,所以他才會以詭異的刀法逼迫對手撥刀,並在對手撥刀的那一瞬間改而使用傳統的刀勢,迫使對手采用疾刺的刀勢,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這是多麽可怕的同歸於一盡的刀法,真正可怕的並不是他的刀法,而是他的思想。

大概沒有人能躲過他這樣的刀勢,雖然他並不是一位很強的劍客,但無論是誰,麵對這樣一位報定了必死決心並為之精心籌謀的對手,都很難找出應敵之法,也許唯一的辦法就是棄刀,但丹羽會這麽做嗎?

也沒有人懷疑荒木同歸於盡的決心,他先前那番為了劍客尊嚴而甘願賭上生命的豪言壯語已經深入人心,連一向以心思慎密著稱的丹羽平秀,在這樣的瞬間都不會去思索他那番話的真實性。但不管他是否懷疑,都不願意用自己的生命去賭博,武神祭對荒木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但對丹羽卻非常重要,他絕對不願意這樣死去。

王然注視著丹羽的眼睛,他的眼睛在荒木移動身形的一瞬閃過一絲驚色,但立即恢複原狀,呈現出一種驚人的美。荒木的動作滯了一滯,長刀停在半空,整個身體突然僵住,然後才無力的向丹羽劈下。

王然注意到,直視荒木的丹羽平秀,兩眼閃過一道妖媚的異色,那是如鑽石般閃亮的五色光芒,卻能將人帶入無盡的虛空,短暫的迷失其間,就在他眼中神光閃過的時候,王然的心中突然戰意全消,而荒木的劍勢同時變得綿軟無力。

這是什麽異術?王然可以肯定,在剛才的那一刹,丹羽平秀使用了一種奇特的能力,影響到荒木的心智。象荒木這樣的劍客,意誌精神遠勝常人,絕不會那麽容易受到他人的影響,更不會輕易被人控製,但丹羽做到了,這是一種很強的法術,而且不受幻境所限,原來這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荒木的長刀劈中丹羽的肩頭,準確的說,是軟軟的落到他的肩頭,然後頹然脫手。而與此同時,丹羽的長刀卻準確的刺中了他的胸膛,不過就在刀尖觸及胸口的那一瞬間,荒木的身體微微向右側移幾寸,以他現在的狀況,這是他唯一能做的。鮮血從胸前噴灑而出,荒木腳下一軟跪到在地,捂住胸口的指縫中滲出細細的血珠。“原來是這樣,原來這就是你的劍術。”荒木重重的咳嗽幾聲,露出勝利般的笑容。他年輕的身體充滿了頑強的生命力,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說得出話來。

沒將將對手一刀致命,丹羽平秀顯然非常遺憾,但以他的身份,自然也不可能再補上一刀,隻能恨恨的怒視荒木幾眼,轉身離去。

剛才的戰鬥耗去他太多精神,麵色有些疲憊,離去的身形略顯蕭瑟。

高台一側,鬆平竹千代露出莫測高深的微笑。荒木的挑戰,真正得益最大的應該是他,因為他在武神祭中最強的對手,已經將自己所有的實力無一保留的暴露在他的眼前,而他,還完全隱藏在黑暗當中。

除了他們兩人,沒有人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荒木勢如破竹的刀勢會在短短一個瞬間變得軟弱無力,又怎麽會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丹羽一刀刺穿?丹羽神秘的刀法並不象人們想象中的那麽強悍,卻偏偏在形勢最不利的時候擊敗了占據上風的荒木鈴重,所有的人都感到意外而疑惑,台上台下死一般的寂一般的寂靜。

荒木被抬下高台,王然和林木幾步上前,探了探他的脈膊,長長鬆了口氣,丹羽的刀沒有刺中他的心髒,僅僅刺入他的胸膛,便被他的骨骼擋在身外他強健的身體還不至於在這樣的打擊下失去生命的氣息。

“為什麽這麽做?”林木搖頭歎息。其實這是一個多餘的問題,他和王然都很清楚,荒木這麽做的目的無疑是為了學劍,但為了這一目的冒這麽大的風險,到底值還是不值。

他們也不是笨蛋,這時當然也看出荒木那番豪言壯語隻是迷惑對手,令對手失去和自己同歸於盡的勇氣,事實上在丹羽拔刀的同時他就作好了側身的準備,否則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但畢竟這其中也有相當大的風險,如果稍有不慎,他們現在所麵對的就是一具生氣全無的屍體。

“咳咳。”荒木噴出一口血沫,重重的喘息,似乎想要說點什麽。

林木俯身貼近荒木唇邊,聽到他細若蚊蟻的聲音,臉色突然一變,呆呆的怔立當場,久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