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身後湧來的敵人,他們象雕塑一樣一動不動,保持著驚人的鎮定,如果能透過麵具看清他們的臉,會發現那根本就是一張張如死人般冷漠的臉。

果然,後翼的騷亂很快停歇下來,冷靜的後隊指揮官在最短的時間裏做出反應,列隊迎接來自敵人宛如天降的奇攻。敵人顯然也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突襲達到預想的目標之後立即改變了作戰策略,沿兩翼向前飛快的推進,他們必須在敵人列好防禦陣形,並形成合圍之勢之前衝過敵人的防線,以他們的實力,根本沒有可能摧毀這隻由影子騎士親自帶領的黑暗軍團,他們很清楚這一點。

沒有對敵人造成更大的傷害對他們來說是一種遺憾,但同時也是一種幸運,如果他們真的全殲敵人的後隊,將會遭遇到可怕近衛軍,到那時候,他們一定會為自己先前的勇武善戰感到後悔。

他們不知道前方和黑暗騎士團作戰的人是誰,在他們趕到時,戰役早已經打響了。不過這一點並不重要,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是戰爭的準則,有人說這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那麽也就是說,這世上不會有永遠的敵人,在利益麵前,朋友可以成為敵人,敵人當然也能成為朋友。

他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裏衝過對方的防線,和完全不了解的朋友兵合一處,同時最大可能的削弱黑暗軍團的力量才有可能獲得勝利,除此以外別無他法。他們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信心,不過對敵人的實力有著更加絕對的信心。

王然等人突然感覺身前的壓力一輕,終於鬆了一口氣,也許敵人隻需再發起一輪衝鋒,便能徹底摧毀他們的防禦。號角聲再次響起,所有的黑暗騎士都停止了衝鋒,勒動戰馬向後退去,在身前更遠處重新排開方陣。

這一次,他們停留在最佳的衝鋒距離。

來襲的敵人沿兩翼向前疾進,薩爾加身旁的副指揮官揮動長刀,正要列出防線,薩爾加輕輕的搖了搖頭:“親愛的朋友,你太緊張了,我們的東方敵人雖然強大,但還激發不起戰士們最強烈的鬥誌,戰士們需要的是一場真正的戰役,屬於騎士間的戰鬥,我們也需要一點新鮮的血液來點燃他們內心隱藏的戰火,。”

副指揮官明白他的意思,黑暗騎士團被稱為黑暗一族最強的戰鬥力,可事實上,近百年來,這些來自貴族家庭的年輕騎士們甚至沒有進行過一場真正稱得上慘烈的戰役,安逸的生活正在令他們走向頹廢,照這樣下去,他們偉大的軍團編製將僅僅存在於黑暗聖殿陰森的地下圖書館裏,要知道,嗜血的狼人一直為自己低微的身份和待遇耿耿於懷呢,無時無刻不想著用他們肮髒的利爪證明他們比黑暗騎士更加強大。

兩列騎兵沿著黑暗騎士縱隊兩翼飛速前衝,漆黑的戰甲,閃亮的頭盔,沉重的蹄聲,幾乎讓人分辨不出他們和黑暗騎士之間的差別。但胸前血紅色的十字架,表明他們和黑暗一族擁有完全對立的宗教信仰,這是從屬於教庭的十字軍團。

突如天兵降臨的十字騎士從黑暗軍團兩側迂回而過,雖然人數不多,但手中平端長達七尺的騎士長槍卻帶來強大的壓力,戰馬呼嘯而過,長槍在空氣中卷動一陣激流,槍尖閃動著潔白的聖光,似是將要驅走最後的黑暗。

年輕的黑暗騎士無不出身於古老的黑暗家族,即使沒有豐富的戰鬥經驗,也自幼接受嚴格的軍事教育,沒有因眼前的景象而退縮,更沒有恐懼,他們齊齊舉起小型的圓盾,抵擋十字軍騎士猛烈的衝擊,有人翻身落馬,有人被對手的長槍當胸刺透,但陣型卻絲毫未亂。他們沒有反擊,保持著完美的防禦陣開型,嚴格遵守影子騎士的命令。在獲得強大戰鬥力的同時,他們也繼承了來自先祖的榮譽感,他們會和對手麵對麵的衝鋒,用手中的長刀證明誰才是真正的強者,但不是現在。

“十字軍團,他們竟然還沒有滅亡。”一直沉浸在興奮中的寧遠飛發出更加興奮的呼喊,為自己親眼見到曾經的十字軍激動不已。不過沒有人回應他的話,所有人都凝望著前方。

翻湧的洪峰越過黑暗軍團,匯集成一道激流,朝王然等人前進。這時才看清,在整齊的隊列中,竟然有一小列衣著鮮明神態莊嚴的軍樂手,筆直的製服下旁,細長的利劍鑲墜著寶石,閃動誘人的光芒,任誰都可以看出,那絕對是用於裝飾的奢侈品,沒有一點戰鬥力可言,雖然馬上騎士高大強健的體型證明了他們身為騎士的武勇,但這樣的佩劍也表明了他們非作戰單位的身份。

戰馬飛馳中,軍樂手胸前的風笛微微起伏,發出風的吟唱。

他們的人數很少,至少和龐大的黑暗軍團相比,這支不過上百人的騎士團僅僅能被稱作一隻小隊,但就是這樣一隻小小的部隊,卻完整的保留了軍樂手的編製,並為此犧牲了他們本來就不十分強大的戰力。這,該算是迂腐呢,還是該算是執著?

十字騎士很快就到了眼前,當先的騎士金發飄舞,雖然全身上下都籠罩在黑色的戰甲當中,但透過其婀娜的身段,王然還是明顯的感受到來自異性的吸引。

是個女人嗎?

而且是個年輕女人,王然略有驚訝,以他傳統的思維方式來看,女人最好還是足不出戶學點女做做紅刺繡最好,沒事少拋頭露麵,更不應該出現在戰場。

盡管如今提倡男女平等,王然也無法改變弱女子走出家門和男同胞分庭抗禮的事實,但看著一位女人馳騁沙場,無論她是如何的英姿颯爽,總還是有些不太習慣,更令人難受的是她還穿著這麽一身密不透風的盔甲,幾乎完全遮擋了女人最動人的一麵。

十字騎十放慢速度,整齊的列隊停在王然等人的身前,女騎十躍下戰馬,來到王然的身前。王然已經散去真火身背靈弓,所有的人都已經去掉防禦,警惕的看著身前驕傲的不可一世似乎不知道已經死到臨頭的十字騎士,手中悄悄捏著靈決,他們並非對身前的來人沒有戒心,也不想將自己的血肉這軀完全暴露在敵友不明的人的長槍之下。

這麽做,僅僅是因為他們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了巨大的消耗,不得不停下來恢複一點能量,當十字騎士出現、黑暗軍團後退的那一刻,他們本能的心神一鬆,僅僅是一個瞬間,便感覺身體象被抽空了一樣的虛弱無力,再也無法堅持下去。

王然仔細的端祥眼前的女騎士,她修長挺拔的身體完全隱藏在森冷的戰甲之後,麵具後是一雙清澈的蔚藍眼睛,象是寧靜海灣最純淨的一波海水,偶有波光泛起,激起原始單純卻又妖冶的迷人風情。

透過她的雙眼,王然似乎能看透她的內心,就象她的眼神一樣,蕩漾在最美的金色沙灘之間。

隔著麵具,王然看不出她的年齡,擁有這樣一雙純真的眼睛,即使經曆了人世間所有的故事,她依然會象初出人世的嬰孩一樣,保留著人類最純潔的一麵。她用麵具保護著自己,不肯被人看透她內心真實的軟弱和無助,也不肯讓人看出她真實的渴求,透過那雙眼睛,王然看到無盡的悲哀和無奈,也看到空洞卻又熱切的希望。

她的長槍掛在馬鞍一側,槍尖滴下敵人的熱血,閃過一抹血光,孤零零的似乎被主人厭棄一般掛著。她的身後露出修長古樸的劍柄,不用看到劍身,王然也知道那該是怎樣一把寬大的巨劍,歡快的氣息從劍身逸出,王然感受到一種似曾相識的吸引。

這是一把飽飲過無數敵人鮮血的寶劍,但它帶來的卻不僅僅是死亡,還有生命的輪回。

女騎士也同樣認真的望著王然,他的身材不算高大,也絕對稱不上強壯,卻似乎擁有無盡的力量,他的樣子堅定而執著,象一座山峰一樣屹立不倒。他擁有強大的聖光,但那樣的堅定和執著並非來自聖光。

有的人擁有強大的力量,卻卑微而懦弱,有的人渺小無助,卻永遠不會屈服,那是與生俱來的信念,不會因為任何困境低頭。也許他和自己一樣,在他的眼中,她看到自己同樣的目光。

王然知道眼前的女騎士是十字兵團的首領,因為她的身上有一種特別的領袖氣質,讓人很自然的心生敬慕。“謝謝你救了我們,我們認識嗎?”王然問。每個人都希望生命出中出奇跡,但當奇跡真正出現時,卻又不由自主會產生懷疑。

生命的奇跡有時候意味著幸運,有時候卻潛藏著不為人之的厄運。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是嗎?”女騎士的聲音悅耳動聽,甚至帶著一絲嫵媚,王然不自覺的心底一動。

“朋友?”這個字眼本該是讓人感到喜愉感到鼓舞的,但此時,卻令人感到沉重。

王然已經死過兩次,絕對不希望再死第三次,當然希望能在這種緊要關頭出現一位強大的朋友,救自己於苦難之中,但卻不是眼前這一位。

毫無疑問,她和她的軍團擁有不俗的實力,從他們英氣勃勃的身姿和銳利的長槍中王然能看出這一點,如果兵力相當的話,他們也許能夠和黑暗軍團正麵對抗,再加上自己的力量,勝利的天平會毫無疑問的向他們傾斜。

不過現在,區區不過上百人的騎士團,怎麽能抵擋數倍於自己的黑暗軍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