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地裂是什麽場景?

虞渺從未想過自己也有見識這一切的一天——這簡直就是災難片!

數不清的碎石和泥土落下來,急速地崩塌到了令人恐懼多的地步,籠罩她的氣泡在眾多沙石中彈起,不過片刻她就看見了天空的裂隙,藍色的天空居然在深淵上方出現了!!

這隻能說明這麽深的深淵都碎了啊啊啊!!

更糟糕的是天空像是碎裂的手機屏一樣搖搖欲墜,一些細小的天空渣渣已經如同玻璃渣一樣稀稀拉拉地落下來了;山河像是畫紙被撕裂,紙張破碎的纖維清晰可見;塵土飛揚著和霧氣混合在一起,世界都混亂了。好像有很多人在哀嚎,又好像沒有,隻是什麽被撕裂了的“噗”的聲音。

這是真實的世界嗎?

這是什麽?

眩暈和疼痛同時襲來,虞渺的腦子裏好像突然多出來不屬於她的記憶——世界的誕生和演變,是葉片在生長;流動的河水與葉脈裏潺潺的水液一起奔騰;每一道紋路都是每個世界裏驚天動地的大事件留下的痕跡;也有落葉凋零,枯黃的,鮮紅的,純黑的,五彩斑斕的葉子在無盡的黑暗裏轉啊轉……

嫩芽抽條,枝葉伸展,陽光好燦爛。

但其實沒有陽光,她沒有陽光,沒有周圍喧囂的人群,沒有生靈萬物,她隻有一片死寂的黑暗和無窮的時間、任她生長的無限空間。

233也不再是233了,它是一片葉子。

透明的,很漂亮,很熟悉。

“宿主!!你怎麽變成樹了?”233吱哇亂叫,慌張又害怕:“宿主!宿主!”到底是怎麽回事哇!!前一秒世界在崩塌,後一秒宿主就變成一棵不知道是什麽的樹,連帶著它一起從哪個世界裏脫離出來了,233至今沒有搞清楚是什麽狀況!

樹?什麽樹?

虞渺下意識地轉頭,無窮的黑暗中,她看見一片茂密的森林,大概是森林吧?還是一整棵樹?枝繁葉茂的樹,透明的葉片每一片都形狀不同,低頭——

誒?

居然是樹幹。是透明的但是又能看得見的樹幹!

虞渺嚐試掐自己一把,然後看見了扭動的枝條,柔軟而靈活地纏上樹幹。

原本還在掙紮著懷疑的虞渺反而平靜下來:“233,原來我真的是樹啊。原來我是世界樹啊。”

原來多出來的記憶不是錯覺啊,也不是幻想。

233驚駭:“哈?”233摸不著頭腦。

一切都停下了,世界的崩塌也停下了,與其說是世界,不如說,這片即將撕裂的葉子被虞渺暫時攏住了,分開的葉脈被她捏住,搖搖欲墜的葉柄也被緊緊抓住了。

但這片葉子之所以快要脫落,是因為有人在和她爭奪世界的所有權,撕裂也是因為世界承受了遠超這片葉子可以承受的能量。

“反正先把……先把葉子修好吧。”虞渺有些苦惱,她把謝臨聿從葉片裏踢了出去,然後開始縫縫補補,破破爛爛的橢圓形葉片幾乎在瞬間就恢複如初。

233大驚:“宿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理一理……大概是你是我的葉子,我通過你限製自己,以免造成破壞吧。”虞渺想了想道:“我的葉子太多了,有的不是很健康的葉片,也是需要修剪的。”

所謂的穿梭世界,其實就是她換了一片葉子在剪。

如果是本體直接去修剪的話,很難做到精細化的修剪,虞渺作為世界樹生活也是那麽無聊——這片宇宙隻有她一棵這樣的樹,這種層麵的生命她至今沒見過第二個,虞渺天天無聊得要死。

所以,每天看葉子裏的世界這麽有意思,不如也去體驗一下好了!

於是修枝剪葉+體驗生活的旅程就這樣開始了。

233是為了避免她在葉子裏不小心搞破壞而刻意製造的新葉。

“那謝臨聿是什麽東西?”233艱難地接受了自己身份的轉變,“我不是AI,那他是什麽?他怎麽也可以跟著我們一起跑來跑去?”

“他?”虞渺也不知道謝臨聿算什麽,“外來……病菌?”

作為人,喜歡另一個人很正常,可作為一個世界樹,她不可能喜歡任何人。

這就像是一個人愛上她的細胞,或者愛上她的組織、器官一樣荒謬。人類對現在的她而言,甚至連細胞都算不上。

而且就謝臨聿這種到處亂竄還搞破壞的做法……說是癌細胞或者什麽病毒也不是不行的。

這就更難喜歡了啊!

虞渺反思自己:“我果然還是做不了人了。”她果然還是很渣吧。

“可是宿主……”233顫巍巍道:“你的頭上、葉子上還有他給的發卡。”

那個圓溜溜的太極圖,虞渺自己都忘記了,她這才想起來,用枝條取下來,發現陰陽魚在滴溜溜地轉。

“什麽啊這是……”怎麽到這裏還能轉的?

虞渺正暗自奇怪,這對陰陽魚就越轉越大,越轉越快,變成一個圓圓的大盤子,幾乎都和她本體一樣大了,接著謝臨聿就從這個漩渦一樣的東西裏冒了出來。

要知道虞渺的本體非常巨大,世界都是她的葉子,所以現在的謝臨聿……可以說是個巨人。

虞渺和他麵麵相覷:“……你好?”

然後兩個人進行了一番友好的交流,主要是互相重新認識了一下。

說起來也怪荒謬的,算來算去他們戀愛都談了好幾年了吧,至今居然還互相不知道對方的物種。

也是這時他們互相才知道已經和對方做了很長時間的鄰居——如果間隔的距離不以常規的方式衡量,光年做單位都過於渺小的距離,對他們而言,卻也算得上是“近鄰”。

“所以……你是個黑洞?”簡明扼要地去掉那些花裏胡哨的稱謂和種族名稱,虞渺總結道:“我是一棵樹?”

“是這樣沒錯。”謝臨聿輕輕彎折她的枝條,把新葉放在唇邊碰了碰,黝黑的眼睛裏好像有瘋狂又有愛戀:“不變成人類的樣子和我見一麵嗎?”

“……”好像有一點,尷尬,或者心虛吧。虞渺想,她都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認為謝臨聿是個和她細胞差不多的東西了,結果現在又不是,好像心情有點複雜。

但他們還是靠在樹下一起說話了,好像很生疏,又好像沒有,因為兩人的樣子其實也沒有什麽變化,性格和處事的方式,也沒有什麽不同。

這片浩瀚無垠的空間裏沒有風,沒有陽光,隻有一片看不見的黑暗,但虞渺局促的內心還是讓枝條都忍不住擺動。

大片的透明葉片發出刷刷的聲音,讓人想起口袋裏震**的一大把銅錢,或者是刷子歘歘掃過,和夏日晴朗天氣裏幹燥的涼風有分不開的聯結。

“你……”虞渺欲言又止,她的目光在謝臨聿的側臉遊移——還是這樣,濃墨重彩的,很有衝擊力的一張臉,是她喜歡的樣子。

她好像有很多問題,但不知道從哪裏起頭。

就像有無形的風在吹著她的心,情緒如同水麵上的漣漪,一圈又一圈,**漾的,變化的,起伏不定的。

“我不知道那些世界是你的一部分。”謝臨聿主動提起他爭奪世界控製權的原因:“我隻是想……”

“想困住我。”虞渺眼睫顫動,她當時不明白這一切的目的,現在卻看得清清楚楚:他的一切行為都指向一個目的——困住她,把她困在那個世界。

很過分,可是好像,也不討厭。

如果她真的可以選,留在那裏做個隨心所欲的神,和謝臨聿一起暢遊世界,也是不錯的選擇。

虞渺從沒有這樣清晰地了解到自己的喜好——她想要被注視,被時刻關注,被人刻在心上愛到癲狂。

而謝臨聿最令她著迷的一點在於,瘋狂中也有克製,壓抑和瘋狂在博弈,危險和愛戀似乎隻在一線之間——可她本身並不被限製,隻是因為喜歡,所以停留、默許、配合。

即使在當時,她被欺瞞,但現在他們坐在這裏討論這件事,她的平靜本身就是一種縱容。

“但其實在此之前,你已經成功了,我被233限製,根本沒辦法離開那裏。”虞渺撐著下巴看他,一邊晃著腳,“這樣做不對,但我不討厭你。”

“可這不是我的願望。”謝臨聿盯著她,認真又坦誠:“我期望你一直活在這裏,希望我們的時間長一些。”

這一切都是意外,他偶然發現宇宙的另一端存在著一棵奇異的樹,出於好奇或者是了解潛在敵人的心理,他以封閉記憶,用很少的能量複製自己,並人類的身份潛入小世界去了解這棵樹——

他遇到了一個人。

計劃被打亂了。

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也是一個人類,感情迸發後,一發不可收拾;時間流逝,投入進來的能量越來越多,他也開始意識到自己的不同。

直到意識到殘忍的時間將帶來巨大的痛苦。

他以為那是一個脆弱的、可憐的人類,如果想要長久的壽命,除了在小世界裏助她成神好像沒有別的辦法。

即使所謂的“長久”,好像也不過是他的出神的片刻,片段的思索,但,也比沒有要好得多。

可是,成為小世界的神靈也意味著她擁有了離開這個世界的權力,所以他必須取得世界的所有權——然後,在不傷害她的前提下,把世界做成牢籠,做成他們兩個人的牢籠。

“……會覺得害怕嗎?”

虞渺讀懂了他的未盡之語。

她甘拜下風。

她是做不到,在明知對方和自己甚至都不是一個層級的生命時,還能喜歡的。

“你不覺得……”這樣有些瘋狂?

他們視線交錯,好像有很多話又不必再說。

“可能我生性瘋狂。”謝臨聿朝她伸手,期待她搭上那一刻,“如果覺得陌生的話,一起去我的……小世界裏看看?”

於是雙手交握。

生性瘋狂也很好。

她好像,不討厭啊。也沒有害怕。

反而有很多竊喜和快樂從莫名的地方湧出來,匯聚成叮咚作響的小溪流,歡快地奔流。

虞渺想了想提議說:“那我們重新認識一次吧,都以人類的形態和樣貌,以平等的方式。”

虞渺笑著說:“我想要先忘記你。”

“那也許會隨機到奇怪的身份。”謝臨聿問她,“也許我會比現在過分,可以嗎?”

“沒關係。”因為我一定會再次喜歡你。虞渺想,她就是喜歡這種吧,不然怎麽能一次次栽在同一個坑裏?

“我希望你一如既往。”虞渺捧著謝臨聿的臉親他,呼吸都融合到一起。她居高臨下,發絲的陰影把他籠罩:“可以更過分,請竭盡全力愛我,我非常喜歡。”

(本文完結啦!這裏就接上了第一章,去到男主的世界那邊啦!後續番外掉落,已經寫了人魚;吸血鬼與修真者兩個番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