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黑白一線間（五）
陶小倩打算的挺好,可是當把小袁推進法醫室之後，她就後悔了。前一刻還大義凜然,恨不能立馬將凶手繩之以法的家夥在看到整整兩麵牆的抽屜狀存屍櫃的時候,直接就坐地上起不來了。要是讓洪組長看到他這樣,絕對不會再把他當嫌疑人看。
就這屁大點的膽子別說殺人了,殺雞都夠嗆。
“你,你帶我來這裏幹嘛,不是,不是說要去抓凶手嗎？”小袁害怕的都要休克了,可眼睛卻不聽使喚在法醫室裏亂瞟,既然鬼這東西是真實存在的,那在這滿是屍體的地方，應該有不少鬼吧？
這一瞅還真就讓他瞅到個，和陶小倩比，這隻鬼絕對更挑戰他的極限，半個身體掩藏在冰櫃裏神馬的，實在太刺激了好麽！
小袁張嘴剛想叫，陶小倩掄起拖布就砸到他脖子上，小袁兩眼一翻，吭都沒來得及就暈過去了。
抹了把額頭上並不存在的冷汗，陶小倩忍不住抬腳在對方身上踢了下，幸好這貨沒有真的繼承他太爺爺的衣缽，否則就這膽量，還不如上一世那位隻會騙錢的神算子呢，妥妥敗壞祖宗威名啊！
可她是叫小袁來幫忙的，不是看他在這兒挺屍的，想了又想，陶小倩決定還是把他叫醒的好，凶手還在外麵逍遙，案件隨時都可能再發生，多死一個，她的任務就艱巨一分，決不能讓這樣的悲劇再度上演。
在小袁不那麽結實的胸口拍了幾下，又按了半天人中，小袁終於清醒過來。這回陶小倩長心眼了，發覺對方張嘴要尖叫，就先把不知從哪裏抓過來的毛巾塞到他嘴裏。尖叫變成了無力的嗚咽，陶小倩滿意地拍拍手，至於法醫室裏的毛巾能不能隨便往人嘴裏塞這個問題，被她刻意忽視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緩衝，小袁也想起自己是來幹嘛的了，心髒還在狂跳，但人已經先一步冷靜下來。衝著陶小倩點點頭，把嘴裏的東西拿出來，當發現嘴裏的是毛巾不是手套時，小袁的臉色才好一點，要是女鬼剛才把法醫驗屍時候的手套塞他嘴裏，他現在就去shi！
“你，你要我幹嘛啊？”雖然明知道那隻沒動的女鬼聽得到他說什麽，他還是下意識壓低了聲音。
“我剛才已經跟你說了，這起案子有六個受害者，還記得吧？”看對方使勁兒點頭，陶小倩接著說：“我是這起案子的第五個受害者，那個，”說著指了指還在休息的當當，“她是第六個受害者。”
小袁同情地點點頭，都是花一樣的女人，卻在最燦爛的時候被扼殺，那個凶手也真是的，不知道這年頭媳婦不好找麽，居然一下子幹掉六個！！他以後要是娶不到媳婦，就全怪那沒人性的凶手！
不知道小袁的心思已經拐到奇怪的方向，陶小倩繼續介紹情況：“她和我一樣，都沒有看到凶手的樣子，所以我想把其他四個受害者找出來，問問看她們是否有什麽有價值的線索，不過……”
陶小倩看看小袁，思襯著要是讓對方知道還有四隻女鬼沒露麵，會不會又引發一係列尖叫，她手邊可沒有毛巾了。
“她們四個都不在？”腦子難得靈光一會兒，小袁了然地點頭，不過他真的隻是長了雙能見鬼的陰陽眼而已，總不能就因為這讓他幫忙找那四個下落不明的女鬼吧？眼前這位好說話，不代表其他鬼也好說話，萬一哪個妹子比較凶殘，他豈不是死得太冤了？
“不是讓你去找鬼。”狠狠地翻個白眼，陶小倩都懶得打擊他了，就您那小破膽子還找鬼，恐怕鬼還沒找到，就先把自己嚇死了吧？再說鬼什麽的她自己也看得到，完全沒必要假他人之手。
“那你讓我幹什麽啊？”
“很簡單，”陶小倩森森一笑，抬手指了指那兩麵牆上的櫃子，“據我所知，她們的屍體也存放在這裏，我現在的體力不足以我把這些櫃子一一打開，所以，就隻好麻煩你了。”
別以為恐怖片裏那些鬼動不動就開門關門的很輕鬆，觸碰這些實體都是需要法力的，她這個初級小惡鬼想完成這些活，基本是累死的節奏。
“不是吧？”小袁一聽臉就垮了，先不說這裏的屍體沒幾個死得好看的，單就是萬一留下啥痕跡被洪組長發現，他就妥妥的要去坐牢啊！
“放心吧，這裏就隻有我和當當，其他都隻是死屍而已，你要是還害怕，就把他們想成豬肉，是不是覺得沒那麽可怕了？”陶小倩還在盡力鼓動著，可她不知道就這一句話，害得某人半年都見不得豬肉。
在陶小倩的鼓吹加威脅之下，小袁不情不願地充當起搬運工，按照陶小倩的要求把這些裝著屍體的冰櫃一個個打開。為免視覺受到刺激，小袁全程緊閉雙眼，雖然冰櫃裏傳來的冷氣刺得他汗毛倒豎，但看不到多少能減緩這種恐懼。
他能當縮頭烏龜，陶小倩可不行，有些一看就知道是男性就可以略過，其餘的女性屍體，她必須每一具都看得仔仔細細。最終，她終於找出了四個被害者的屍體，算是知道她們長什麽樣了。
“咳咳，”完成這項艱巨又驚悚的工作，小袁跟火燒屁股似的竄出老遠，好像他在冰櫃前站著，那些屍體就會爬出來咬他似的，“既然你要去查案件的資料，為什麽不直接去看她們的照片，非要來看屍體呢？”
不會是故意折騰他吧？！
“你懂什麽？”甩給對方一個不屑的眼神，陶小倩拍著胸口，心有戚戚焉地飄下來，但凡有其他選擇，她也不願意受這份刺激好嗎，“這活人和死人終究不一樣，不信一會帶去你看我照片，你要是能把我現在這樣和照片上的人劃等號，我立馬給你磕仨響頭。”
這人在剛死的時候，鬼魂會保持著死亡時的樣子，大概要進階到頭七之後，樣貌才會稍稍正常點，但是想要恢複成生前的樣子，少說也得十幾二十幾天。再說，有個別戾氣難消的鬼就樂意保持著死時的慘狀，要是不把她們的活著時和死時的樣子都牢記在心，陶小倩還真怕和她們來個對麵不相識。
“呃……”小袁深深地看了陶小倩一眼，又轉頭去看被他們吵醒的當當，怎麽看都覺得她們現在的樣子就很漂亮了，難道她們生前比現在還好看？
小袁對凶手的痛恨更上一層樓。
“行了，今晚暫時沒你什麽事了，回家好好歇著吧，有什麽事我會去找你的。”逼著小袁留下地址，陶小倩像趕蒼蠅似的把人轟走，時間不等人，她得在天亮之前再去看看她們生前的照片。
看陶小倩和小袁都要走，當當張張嘴，卻沒出聲。她已經從一人一鬼的對話中得知他們在調查凶手，就算心裏沒太多怨氣，她還是希望能早日把凶手抓獲，也免得有更多人受害。
鑽進重案三組的辦公室，陶小倩熟門熟路地找到案件資料開始翻閱，幸好這時候辦公室裏沒有人，不然看到檔案自動翻閱的場麵，非得嚇死不可。
根據資料記載，陶小倩得知前麵四個受害者的年紀和她以及當當都差不多，樣子也都很漂亮，聯想著剛才看到的猙獰屍體，幽幽歎口氣，誰會甘心大好的青春被斬斷？哪怕是當當那種膽子小小又沒太重得失心的人，都沒能順利去投胎，可見她們每個人心裏，都憋著口怨氣。現在隻希望她們沒有把這怨恨發泄到無辜的人身上，否則受害者不但不會得到地府的同情，還會受到嚴厲的懲罰。
看完受害者信息，陶小倩又去翻找案件的調查過程，可相關的記載卻並不多，別看每個警員都在賣力地尋找線索，真正挖掘出來的有價值線索很有限，至今為止還有兩個死者的身份沒能查清，其中一個就是她。
陶小倩滿臉黑線，至今都不曉得自己叫什麽，這也算是她的穿越史上頭一遭了。
看案件的調查暫時沒有進展，隻得先把注意力放到如何尋找其他四個受害人的事情上，這些活就不是一般人能幹的了，陶小倩隻能靠自己。
從辦公室飄出來，還沒等回到法醫室呢，就看到某熟悉的身影在大門口那兒徘徊著，陶小倩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這貨不是她剛剛打發走的小袁嗎？
小袁也看到了她，心裏害怕，但還是挪著步子湊過來，扯個不太自然的笑臉，怯怯地說：“對了，我剛才忘了告訴你，我聽爺爺說起過，橫死的人大多會流連在殞命的地方不肯走，所以，那四位不見的，可能回到她們被殺時的案發地了。”
陶小倩本想質問他怎麽還不走，深更半夜的要是遇到別的鬼，她可不會去救人。此刻聽他這麽說，心裏突然有些愧疚，說到底，這個年輕人的心腸很好，不然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大半夜跑來收她了……一想到貼在腦門上那張皺皺巴巴的符紙，陶小倩心裏那點感動瞬間灰飛煙滅了。
囑咐小袁趕緊回家，長了雙陰陽眼就不要沒事大半夜在外麵瞎溜達後，陶小倩一轉身又返回辦公室，她剛才光看死者資料和案件調查了，壓根沒記住那四位是在哪裏死的。
等她費勁巴拉把四個地址記住，新問題又出現了，她腦子裏關於本體的記憶很模糊，連自己叫什麽名字都記不住，還能指望她記得這四個地點在哪麽！
蹲在地圖前看了半天也隻確認了大概的方位，陶小倩頭大地返回法醫室，再精細的掛式地圖也不可能把每一條小巷都畫進去，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凶手殺人肯定會選擇偏僻的地方，一般人找不到那種。偏偏她還沒法用衛星定位的手機，這一切都使得她沒辦法追蹤到四名死者的死亡地點。
“你回來了？”兩眼始終盯著大門方向的當當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陶小倩，關切地追問：“怎麽樣，查到什麽線索了嗎？”
悻悻地看了她一眼，陶小倩無奈搖頭，她真的很想給對方個好消息，但她也知道，好消息可能在很久很久之後才會到來。
“別氣餒，我們一定能抓到凶手的！”一改之前的膽小怯懦，當當不但沒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反而兩眼一閃一閃的，剛剛一個人的時候她想了很多，終究明白個道理：不把凶手揪出來替自己報仇，她就沒辦法去轉世重新做人，就不得不繼續現在這種腳不沾地的狀態。與其整天擔驚受怕，還不如主動出擊，早日抓住凶手，早日重入輪回。
詫異地抬起頭，陶小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才一個晚上而已，當當居然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
小袁，小神算子，你真是老娘的福星啊！
當當恢複正常狀態後，終於能和陶小倩無障礙溝通了。把自己的死因又說了一遍，確定沒有新線索後，當當幽幽地歎口氣：“唉，我要是能像你那樣自由走動就好了，那樣我就能幫助你調查，而不是在這裏什麽都做不了。”
“放心吧，”陶小倩不以為意擺擺手，“你這是剛死，所以魂魄沒辦法離開身體，等過了明天，你的魂魄就能像我一樣了。”
說著說著，陶小倩福靈心至地補充一句：“當當，你對本地的街道，尤其是小街小巷熟悉嗎？”
“熟啊！”當當露出個得意的笑臉，“我從小就是在這座城市長大的，可以說是眼見著城市一點點建設起來的。說來也巧，從小到大，我上過的學校都離我們家特別遠，所以我幾乎每天都要把城市穿行個遍，有時候時間充足，我就會溜達著坐一半車，再走一半，毫不誇張的說，就連衛星地圖都沒我腦子裏的地圖精準。”
“真是太好了！”陶小倩激動得快哭出來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有了這位活地圖，她還怕找不到那四位女鬼麽！
把四名死者的地點一一報給當當聽，這丫頭連想都沒想就說出這些地點在哪裏，雖然還是一頭霧水，但回憶著剛才看的地圖大框，陶小倩確定當當沒有吹牛，隻要她能移動，就可以帶著自己找到這些地方。
等待當當能自由行動的這一天時間，是陶小倩最惶恐的時候，一整天，她的兩眼都死死盯著法醫室大門，生怕再推進來一具屍體。許是老天聽到了她和當當的禱告，所以一天下來，法醫室的門都沒有開啟過。
午夜剛過，當當就在陶小倩的指導下從自己的身體上飄下來，隻是她平衡感不太好，差點摔成狗啃那啥。
看著當當狼狽的樣子，陶小倩都快憋出內傷了，飄都會摔跟頭的鬼她還是頭一次見，如果所有的鬼都像當當這樣，那曆朝曆代的恐怖故事就要集體改寫了。
用了兩個小時才掌握了飄行的基本技能，當當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就說自己隻適合做人不適合做鬼吧，據家裏人說，她會走的時候別的同齡小朋友還隻會爬呢，可見她還是更適合雙腳沾地的生活。
確認當當不會再出紕漏，陶小倩帶著她離開警局，直奔第一個受害者的死亡現場。那裏算是四個地點中離警局最近的一個，即便如此，她們還是飄了一個多鍾頭才到達目的地。
遠遠地，陶小倩就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氣，這種味道她並不陌生，當初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她就在自己身體上聞到過。不過這裏的味道已經很淡很淡，想來這是第一個死者死亡時留下的氣味。
“姐，前麵那個，她，她雙腳也沒沾地！”當當害怕地躲到陶小倩身後，由於陶小倩也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叫什麽，又不想讓當當叫她真名，所以就讓這丫頭直接叫她姐，雖然兩人到底誰大還說不定呢。
陶小倩也看到漆黑的巷子深處有個漂浮的影子，借著不算明亮的星月之光勉強看得出對方雙腳離地，看來那就是她要找的目標。
腿有點發軟，陶小倩真想落荒而逃，說到底，她才是那個最怕鬼的啊！
讓陶小倩沒想到的是，一直很怕鬼的當當這時候竟然來了勇氣，拖著陶小倩就往巷子裏麵飄。離目標越近，胸口部位就越疼，那感覺比活著時候見鬼導致心跳加速的滋味還難受呢。
終於來到那影子跟前，陶小倩舒了口氣，和她想象中的猙獰不同，這位妹子已經恢複成生前的模樣，隻是她表情有些呆滯，兩眼空洞無神，除了在死亡地點飄來飄去，已經喪失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
“她，她這是怎麽了？”當當眼睛紅紅的，很顯然，這位受害者的可憐樣激發了這個善良姑娘的同情心，隻是陶小倩和她一樣滿頭霧水，根本不曉得她是怎麽了。
思前想後也沒得出個結論，陶小倩決定先把她帶回去，總在這兒飄也不是個事，萬一嚇到其他有陰陽眼的人怎麽辦？萬一惹來有真本事的法師道士怎麽辦？係統任務可沒說這鬼魂讓其他人超度了算不算她的功勞。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應該還有一更，默默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