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冰釋前嫌
柳世傑看羅浩天有耐心聽自己解釋，心中終於舒了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這個小師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對他的性格脾氣可以說是了如指掌。有的時候他非常理性，考慮問題細致周到、分析判斷精準無誤。有的時候他又感性衝動，脾氣發作起來就像火山噴發。這兩種極為矛盾的個性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就像一座雪山下流淌的火熱的岩漿，平時非常平靜，但一旦爆發就是驚天動地。
他從褲袋中拿出一塊手絹，順手擦拭了一下脖子上的血跡。然後又把手絹放在褲袋中，拿了一把椅子坐到羅浩天對麵。他調整了一下情緒，緩緩的說道：“浩天，這些事說來話長，你耐心聽我說完就一切都明白了！”
羅浩天皺了皺眉，好像嫌柳世傑囉嗦。
柳世傑繼續說道：“我今天來主要和你說明三件事，這三件事對你來說都很重要。另外，師兄這些年沒見你，也想和你好好聊聊，你不要嫌師兄囉嗦。”
“第一件事就是你師姐的事情。我是師父收養的義子，從小跟著師父長大，你師姐是師父的親生女兒，我們可以說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後來師父又把你帶回來，收為關門弟子，我記得你剛來的時候還是個剛滿月的小嬰兒，師父每天很忙，我和你師姐每天負責照顧你。”
“你從小就很調皮，師父為此沒少罰你，我和你師姐有時偷偷替你打掩護，師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想想那時的日子真是快樂啊！”
他的情緒完全陷入美好的回憶中，臉上出現了一絲幸福的微笑。羅浩天也跟著師兄的話思緒起伏，回憶起童年的趣事，師兄師姐對自己的關心愛護，以及師父對自己的諄諄教導，眼睛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柳世傑停頓了一下，咳嗽一聲清清嗓子繼續訴說。
“我們三人各繼承了師父的一樣武功，我學的是師父的‘撼山拳’，你師姐學的是‘無影針’，你自己學的才是師門真正的絕學‘修羅刀’，那時候我和你師姐還埋怨師父偏心，其實我們後來也知道師父並不是偏心，而是因為我們的資質不同。”
“我和你師姐也偷偷學了幾招‘修羅刀’，但怎麽都練不到你的那種層次，師父知道後沒有責備我們，隻是讓我們好好學自己的功夫。想想那時我和你師姐也挺小氣，居然吃你一個小孩的醋！”
“但你的資質確實無與倫比，我和你師姐需要幾天才能學到的東西，你不一會就學會了，師父雖然經常罵你懶惰，但我們都知道他最以你為榮！”
柳世傑又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我和你師姐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後來師父為我們定了親，我們在定親的時候你還是個十多歲的小娃娃，但是非要吵著師父不讓你師姐嫁給我，還說你自己長大了要娶她。我們都笑你，你卻哭鬧了好幾天，連師父都拿你沒有辦法。其實你師姐把你既當成自己的弟弟也當成自己的孩子，我想你對她也是這種感情，隻不過你當時年紀小，獨占欲比較強罷了，怕我把你師姐搶走，怕我們不理你了！”
羅浩天被師兄說出自己小時候的糗事和心思，臉微微變的有些紅，他敲敲睜眼看了柳世傑一眼，又迅速把眼睛閉上。
柳世傑的情緒突然變的有些痛苦，有些悲涼的說道：“我和你師姐成親之後，看到中國這個積貧積弱的樣子，我們決心參加革命，由於我們會武功有文化，在學校很快被軍統吸納為青年軍骨幹，後來成為正式的軍統成員。”
“那時候我們是到處執行任務，怕暴露身份根本不敢回家，有好幾次遇到危險，都是師父出手相助，要不然也許我們早就沒命了。直到三年前我和你師姐去盜取日本關東軍侵略中國的一份絕密計劃，被日本特高課一群高手發現圍攻，雖然我們殺了他們很多人，但他們有一個“一刀流”的高手，我和你師姐聯手也勉強能和他打個平手。“
“後來你師姐中了暗器，她為了不受日本人的侮辱而選擇自殺。其實那時候她已經有了我們的孩子，她怕我不讓她參加行動，也為了能保護我的安全，一直隱瞞著我，這也是我後來看她留給我的信才知道的。我後來也被那名日本高手一刀刺穿小腹，要不是師父和我們組織的人去接應，估計我也早死了。”
“師父雖然用‘修羅刀’砍傷了那個日本高手的手臂，但終於還是被他逃脫。我這麽多年一直都在尋找他。但因為他全身蒙麵，還會日本“忍術”，我甚至連這個人究竟是男是女都不能確定。我們回來之後，師父因為你師姐的死憂傷過度，沒過多久就鬱鬱而終。我說的這些都是事實，你若不信，還有老管家可以作證，我也可以給你看看我當年的傷口！”
說完柳世傑掀開自己身上的衣服，露出小腹那一個大大的刀疤，那一看就知道是一個貫穿傷，沒有傷及要害丟掉性命也實屬僥幸。
羅浩天這時候眼淚再也忍不住，他走過去摸了一下柳世傑的傷口，恨恨的說道：“師兄，我一定要替師姐和你們的孩子報仇，那個日本高手的腦袋我是要定了！”
柳世傑聽完激動的留下熱淚。他先是失去摯愛的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後來又失去撫養自己長大的的師父，這種打擊足以摧毀人的生存意誌，要不是為了報仇，他早就追隨妻子而去了。
這種情緒無法化解，沒法訴述，隻能寄情工作，用忙碌麻木自己，所以才幾年時間就好像老了十幾歲，頭發都變得花白了。前些年羅浩天一直誤解他，如今得到了親人的諒解和支持，心中酸甜苦累一起湧上心頭。
兩兄弟擁抱了好一陣，柳世傑放開羅浩天，然後擦擦眼淚對他說道：“還有第二件事，主要是關於你的身世，師父臨終前給你寫了遺書，他讓我親手交給你，隻因為你不肯見我，所以一直沒有完成師父的囑托。”說完他從內衣兜裏拿出一封信，遞給羅浩天說道：“現在我把他親手交給你！”
羅浩天接過信，他用微微顫抖的手打開信封讀起來。隻見信中寫道：
“浩天吾兒，當你接到你師兄給你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不在人世，如今你已長大成人，是應該告知你身世的時候了。談到你的身世，就要講到我多年前的一段經曆。我和你師姐的母親是指腹為婚，她溫柔賢淑，我們婚後感情甚好。可惜後來因為身體不好，生下你師姐不久就撒手人寰。此後，我獨自一人撫養你師姐，雖然辛苦但也算平靜。”
“直到三十年前，北方一個武林世家來上海拜訪武林高手，我和他們的掌門以平輩論交、切磋武藝，相互之間非常敬仰。後來這個掌門因為家中發生變故，急著趕回去處理，就把自己的獨生女兒留在上海，住在我家。我為朋友之義，也盡心盡力照顧這名姑娘。她很喜歡武功，而且天資極高，基礎也很紮實，經過我的指點武功進步神速，她實在是我平生見過的悟性最好的人。”
“由於那位掌門碰到的麻煩很大，一去就有兩年多未歸，我們一邊等消息一邊繼續練武，後來我和這個小我二十歲的姑娘產生了感情，還瞞著她的家人拜堂成親。等那位掌門歸來之時，知道我和他女兒的事，當即和我翻臉，一方麵因為我們於理不合、年齡不相當，另一方麵因為這姑娘從小已經指腹為婚，雖然我不知道她有婚約在身，但此事我也自知理虧。”
“他的父親用自己的和我的性命相要挾，逼我們發毒誓此生永遠不要相見，我們無奈之下，她隻能隨父親離開，而我也不能阻攔。從此天各一方，再也未能相見。後來過了幾個月，那位掌門來信說要見我，我匆匆赴約，他把一個繈褓中的嬰兒交給我，告訴我是我的孩子，不但要我履行當年諾言，還要母子終身不得相見。”
“我把這個嬰兒帶回來養大，並收他為關門弟子。不過為了遵守諾言，一直隱瞞真相。嬰兒的母親為他取名浩天，我讓他隨母親姓羅。這個男孩就是你，也就是說我們其實是親生父子，如今為父即將離開人世，若不說恐你終身難以知曉自己的身世。”
“你遠赴重洋，恐怕此生無法再行相見，遂留此信給你。但你千萬不可私自尋母，不要給她增添煩惱。如若有緣相見，相認與否由你母親決定。他日吾兒學成歸來，當跟隨師兄報效國家，也為你姐姐報仇。惟願你母子、兄弟平安！”秦鼎親筆！
這封信字數不太多，但敘述的故事離奇曲折。尤其對羅浩天來說，要不是他確認這是師父的筆跡無誤，很難相信自己竟然是師父的親生兒子，而師姐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姐姐。他激動的把信遞給師兄，急切的問道：“師兄，這難道都是真的嗎？”
柳世傑接過來匆匆看了一遍說道：“這都是真的，我和你師姐其實都知道，隻是師父嚴令我們和下人都不許告訴你真相，怕別人知道影響你母親的聲譽！”
他看了一樣震驚的羅浩天，繼續說道：“小師娘也就是你母親是個很聰明、很賢淑的人，她那時候很照顧我和你師姐，我們也很喜歡他，她在的那一年多，是師父和我們過的最幸福的日子。不過天意弄人，後來還是被迫和師父分開了！人世間的事大多都不圓滿，我和你師姐何嚐不是如此！”
羅浩天聽完，他的心情複雜極了，既慶幸自己還有母親在世，又不知道以後該怎麽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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