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玄武城染了白。

“客官,你來得可真是時候,下午我就回村過年去了。”

裁縫鋪老板哈了口氣,拿起竹竿,從架子上挑下一件錦袍。

墨黑絲綢金色搭邊繡著雲紋。

正是劉波前些陣子來,留下的那卷絲綢做的。

鐵柱接過錦袍摸了摸,通紅的臉頰帶著喜悅。

她很久沒有過新衣服。

“原來留下的絲綢是給我做衣服呀,你還怪有心呐。”

“去試試,晚上吃完餃子就去看花。”

說完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等著。

裁縫老板貼心的泡了壺茶。

......

“夫君,你去哪?”

一名妻子,懷中抱著孩子,望向穿衣的丈夫。

“我要是回不來,就讓咱孩子別當捉刀人了。”

男人拿起了刀便走出了家門。

霸氣鏢局。

王川拿著玄鐵大刀在磨刀石上帶出絲絲火星。

“大鏢頭,大過年的,你這是在幹啥?”

自從王川從上城回來,王凡發現王川已經在院中磨了一天一夜。

而且鏢局內有些熟悉的身影都不見了蹤影。

“沒啥事,磨磨刀。”

王凡見王川麵色嚴肅,即便是遇見劫鏢,也從未見過王川這種神情,而且他從未磨過刀。

“哥,大過年的,東家都回家過年了,總不能有鏢吧。”

王川王凡,其實是親兄弟。

王川抓起一把雪,抹在磨刀石上,淡淡道:

“王凡,我們走鏢人每次都是在賭,賭一路平平安安,一帆風順,可現在為了祖家鏢局,我不得不站隊。”

王凡看著磨刀的王川身影。

那種江湖豪爽,在王川身上盡數消失,隻剩下了落寞的負擔。

“哥,你到底要做什麽。”

刺啦~火星四濺。

“王凡,哥也不知道自己錯沒錯,今晚過後,你就接替我的位置吧,以後好好練武。”

與此同時,城外青竹林,許多人朝著玄武城走去。

枯樹枝上站著一名佝僂老人。

玄武城表麵平靜,可底下白道黑道卻是人心惶惶。

新年前的玄武城,告別卻成了家家戶戶的景象。

......

院中,夥房陣陣炊煙。

“吱吱!”

郭長生聽著鬆鼠的吱吱,微微皺眉。

“你讓我撇下她跑?”

“吱!”

“就當我任性一次,答應她的還沒完成呢。”

既然鬆鼠讓自己撇下鐵柱跑,肯定有大事要發生,還是解決不了的事情。

常年情報局門口待著,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鐵柱,便是藤家之女。

近幾日,突然有許多白道黑道高手衝著自己來,興許也是因為她。

怕她擔心沒有提及,也沒有去多問。

每個人總有秘密在心,她沒說就當不知道。

但兩人之間的齒輪,從巷中相遇出手時,便已經轉動。

他感覺到,平凡的生活要結束了。

晚飯吃的比以往都晚。

添上最後一壺茶水,站在門口看著飄雪。

鐵柱看著桌子上剩著半盤的水餃輕輕問道。

“吃這麽少,是做的不好吃嗎?”

“吃多了在運動對身體不好。”

鐵柱秀眉輕皺,托著臉頰呆呆看著門前的背影還有輕飄的細雪。

“大俠,有件事要告訴你。”

說著,鐵柱從懷中拿出一封信放到了半盤餃子旁。

金邊紅印,信頭已經撕開。

“說。”

“過了今晚,我就不能陪你了。試衣服的時候,有人從門下塞進來了一封信,讓我...”

“在怎麽說,域主府也比這裏生活要好吧,也有傭人,不用做飯洗衣。”

郭長生打斷了鐵柱,平靜地說著。

鐵柱神色閃爍,輕咬嘴唇。

“大俠,我不是有意瞞著你。”

“因為,在你身邊,很溫暖,快樂...”

“現在事情變得很麻煩,你要不先離開玄武城,不要管我了。”

鐵柱埋下頭,聲音越發細小。

信中,她的哥哥藤宇叫了許多人來殺她,但過了今天,就會有人來輔佐她,之前要她保護好自己的性命。

她和哥哥從小常被母親拉到身邊,學著權謀術數。

隨著時間推移,處理不完的政文,明爭暗鬥,還有其他域的針對,越來越煩躁。

母親病後,她賭氣跑了出來,想放棄一切,想獨自生活。

哥哥說他離了家就會餓死,後來一想若是沒有瞎子就真死在巷子裏。

母親死後,草草入陵,她逃了。

現在又要因為父親一封信,又要回去接域主之位。

為什麽不給哥哥,她不明白。

為郭長生洗衣的時候,已經發現了些許血漬。

他不止一次為保護自己出手,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郭長生似乎並不在意,溫柔笑了笑。

“時候不早了,你快去收拾收拾,我刷完碗咱就去看煙花。”

鐵柱抬起頭,神情複雜。

“可是,太危險了。”

“最後一晚,給未來的域主殿下留下個好印象。”

......

星月隱於雪幕,深邃蒼穹。

唯聞雪落之聲,宛如天籟。

街巷寂靜皆白

子時過後,便是新年。

郭長生將熟睡的鬆鼠放進了兜裏,關上了大門。

“走吧。”

風雪帶著刺骨的寒意。

郭長生整了整圍巾,背起了竹簍家當。

掛好腰牌,戴上了草帽。

身旁染白的油紙傘下,鐵柱臉蛋微紅,穿著他送的墨黑錦袍,銀簪將烏發盤在腦後。

櫻唇微張吐出白霧。

淡妝,卻和平時不同氣質。

呼~

門兩側燈籠被微風吹動。

燈燭閃爍。

揮出樹枝,一片雪花落在脖頸。

鐵柱打了個哆嗦。

“冷?”

“還好吧。”

郭長生笑了笑,拉起冰涼的手。

鐵柱看了一眼被握住的左手,手心很暖,臉色更紅了一些。

雪中,留下了無數足跡。

“我包的餃子好吃嗎?”

“好吃。”

“哼~好吃你還剩半盤,以後我看誰給你包!”

走出巷口,便是街道。

萬家燈火依舊可以給有家之人一股暖意,但卻不屬於他們兩人。

砰砰。

上城空中幾盞煙火綻放,照亮城中青石街道,兩側蹲滿了形形色色的人。

見郭長生走出,紛紛站起了身。

踩雪的聲音,武器出鞘的聲音,如同悄無聲息的洪水猛獸,緩緩靠了過來。

抓著的手更緊了。

“閉眼,相信我。”

“嗯。”

鐵柱低聲應了一聲,閉上了雙眼。

雪粒打在臉上濺起片片白霧。

呼嘯寒風夾雜細雪在青石路上,留下無數痕跡。

砰。

空中煙花炸響,如同漫天星辰映照在心。

牽著的手,始終沒有放開。

白雪留下兩人足跡。

出玄武城東門,便能聽見江水湍流的聲音。

每年新年子時。

城中雅貴人士,便會在江對岸燃放無數煙花。

為未來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