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山寨,在山路上。

郭長生脫去身上的破舊白衫,換上了黑市新買的衣服。

這白衫上的破洞還是當初殺王有財時造成的。

原本想著是藤婉送的,留了下來,沒想到如今還能派上用場,不然衣服不破,也訛不到這麽多錢。

走在下山的途中,江楓月跳下背簍準備變回人形,卻被郭長生攔了下來。

這時,道路盡頭傳來陣陣哀求之聲。

隻見幾名黑狼幫的漢子攔住了王五。

“兄弟,這是我從家裏,好不容易跟媳婦要來的錢,你們若拿走了,保護費我可就沒法交了啊。”

“你他娘的少廢話,再回去要不就得了!”

其中領頭的漢子說著,便將王五手中裝錢的袋子奪走,同時把王五推倒在地。

他正在數著袋子中銀兩的時候,肩膀被人輕輕拍了拍。

回頭一看,隻見一個瞎子抱著一隻狐狸。

“你他娘的是誰!”

郭長生說:“這是我兄弟,我跟他說幾句話。”

“你找死是吧!沒看見我們在收保護費呢!既然你送上門,你的也交了吧!”

漢子說著直接抽出了刀。

黑狼幫內,黑狼正喝著茶,試圖平複剛剛的心情。

晚上的幾名花魁,都是從隔壁霧影縣裏好不容請來的。

因為霧影縣裏還有其他幫派,他就算有些本事,也不能用武,隻能花錢。

如此風花雪月的一晚,得有個好心情,不然功夫就白練了。

茶剛在嘴中停留了沒一會兒,門外就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黑狼眼睛瞪得老大,茶帶著葉子都噴了出來。

郭長生一身灰,拉著幾名巡山的小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幫主,我這剛下山,看見朋友聊個天,您這兄弟上來就…”

黑狼都要哭了,在來幾次幫解散的了。

不如讓這瞎子直接進銀庫搬得了,能搬多少搬多少。

再一再二不再三,黑狼也想動火,但一想到大價錢請來的花魁。

忍了!

這樣一來,黑狼也體會到了一次,什麽叫可持續性的竭澤而漁。

......

夏初大雨,驟然而至,毫無預兆。

豆大的雨滴如密集鼓點砸落在落葉之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

層層疊疊的山嶺也漸漸變得模糊不清,還未到日落,整個霧元鎮便已被茫茫雨霧所籠罩。

因為幫忙,王五邀請郭長生去家裏坐坐。

王五的家並不在小鎮內,而是在小鎮外不遠處,孤零零地在路邊。

也不是磚瓦房子,而是泥土牆和茅草頂。

然而,王五家的田地卻在小鎮的另一邊,所以他每次都要橫穿小鎮。

王五敲了敲門,很快門便打開了。

開門的是個紮著雙辮的小姑娘,是王五的女兒。

屋內簡陋至極,鍋碗瓢盆擺在地麵,接著從房頂上滴落的雨水,而婦人正艱難挪動著床,以免被雨水打濕被褥。

婦人瞧了一眼王五,也看見了他身後的郭長生二人。

平日裏她就嫌棄王五聽曲,還要打賞個幾文錢,如今更是將人帶家裏來。

婦人心中越想越氣,不打一處來,也不顧屋頂的漏水了,指著王五便破口大罵。

“讓你躲著那些幫裏的人走,你偏不躲著!老娘攢的錢還想著讓妮子上個學堂,現在可怎麽辦啊。”婦人怒聲說道。

“媳婦,你聽我說。”王五慢吞吞地回應。

“我聽你說什麽?跟你結了婚就沒過好日子,你打賞他還不夠,還帶這瞎子來家裏。家裏啥都沒有了,你拿啥招待人家?”

婦人說著,越想越委屈,直接趴在挪半道的**哭了起來。

“媳婦,你先聽我解釋。”

“老娘真是瞎了眼,嫁給了你……”

婦人的哭聲已然蓋過了外麵的雨聲。

天要打雷,家裏下雨,下一步就是娘要嫁人了。

郭長生見王五這般呆愣,打賞的時候都沒這般模樣。

他奪過王五手中裝錢的袋子,不動聲色地放入幾兩碎銀,原本癟癟的袋子瞬間鼓了起來。

來到婦人麵前,將袋子放到身旁。

“黑狼幫的幫主我也算認識,以後不會收王五的錢了。”

婦人聽到這話,停下了哭泣,抬頭瞥了一眼袋子,立刻打開袋口看了看。

很明顯,她給錢並沒有這麽多,裏麵多了幾兩銀子。

這些錢,在婦人心中,幾乎能花上半年多。

婦人用袖子擦去淚水,臉上難掩喜色:“這…這可怎麽感謝你!”

郭長生擺了擺手,說道:“給孩子多買點肉吃,再把這房子修補一下,不然冬天來了日子不好過。”

“肉?哪有肉!”

小姑娘原本在玩房頂滴落的水,聽到有肉,立刻跑到婦人身前。

簡單一坐,聊了幾句。

郭長生說道:“那我們告辭了。”

王五抬起頭,拿起家裏的破傘:“我送送你。”

外麵大雨滂沱,郭長生在來的時候買了兩把傘。

江楓月若要用妖氣遮雨容易暴露,為了不顯得奇怪,郭長生也隻好撐起一把傘。

畢竟兩人行,有人淋雨有人打傘,總感覺有些怪。

不過他挺喜歡雨水打在傘上發出的啪嗒聲,倒也帶著幾分空靈之感。

王五送郭長生走了很遠,幾乎快到縣城了才停下腳步。

“那些銀子,真的太感謝了。”

“不用謝,賞曲便是朋友,有事去破屋找我。”

王五憨憨地笑了笑:“嗯,你的曲子,拉得真好。”

說完,王五便轉身走了。

這是郭長生第一次聽見他評價曲子,以往都是默默聽完,默默打賞。

如今王五能察覺出他放入了銀兩,看來王五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不過郭長生沒有多問,就像江楓月的劍,他至今都沒問過。

“駕!”

這時,兩名身披蓑衣之人,將韁繩甩動,從二人身後疾馳而過,向著縣東跑去。

兩人身上的兵器在雨中不停碰撞作響。

通常,能在鎮裏縱馬馳騁之人,要麽是有權有勢之輩,要麽是官府差役一類。

然而,郭長生在這小鎮停留了十多日,幾乎未曾看到有捕快騎馬,馬車都很少。

江楓月眸子望著消失在雨幕中的身影,開口道:“是捉妖人。”

郭長生也察覺出了兩人在空氣中留下的妖氣,是他們刀上帶的。

氣息如嫋嫋青煙留在空中,轉瞬被雨水打散。

這兩人多半是從鄰近的縣裏而來,並非這小鎮之人。

長生輕輕敲擊手中竹子,緩緩說道:“下雨了,待雨停之後再出發吧。”

“吱!”

鬆鼠極為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