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子勝把頭探出窗外，貪婪地呼吸了兩口早已恢複了清新的空氣，把低落的情緒揮散，然後轉身下樓。
看到皇帝陛下的身影，管事恭敬地站在身後，道：“您的意思是？”
呂子勝淡淡道：“這裏不錯，一切照舊。”
不管是攝政王還是陸凝霜，總之霜月樓雖有青館之名，但在其安排下去更像是文人雅士的風月之地。
樓中的女倌們談笑間並無拘謹，哪怕是麵對一部尚書或者國公這等人物，那便說明她們在這裏過得不錯。
但最重要的，還是呂子勝在內心希望霜月樓能夠一直是這個樣子。
睹物思人，大概便是這個意思。
……
“當年太後為了永駐青春，帶微臣和小王爺遍訪天下尋求秘藥，然後便去到了西境，也就是在那裏，微臣等人遇到了寧小姐。”
趙禦醫跪在地上，語氣平靜。
呂子勝道：“接著說。”
趙禦醫道：“遇到寧小姐的時候，她們正在麵對幾頭怪物，微臣三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至於衛隊更是全軍覆沒。”
“萍水相逢，寧小姐卻拿出寶藥對待，但不幸的是，太後和小王爺卻沒有能夠挨過去。”
呂子勝點了點頭，默然以對。
太後和當時的親王或是弱女子或是孩童，自然不比趙禦醫的身體硬朗，被野蠻獸人傷到，確實難辦。
“於是便有了後麵的事情？”
趙禦醫點頭道：“陛下明鑒。”
呂子勝笑道：“但朕不明白的是，她們千裏迢迢來到京城，明明能夠理所當然地殺了朕，為何非要用權謀、戰爭來把朕從那個位置上趕下來？”
趙禦醫苦笑道：“這哪裏是微臣能夠知道的東西？”
呂子勝搖了搖頭道：“如果你不知道，你何必幫她們隱瞞到這等地步？”
趙禦醫道：“陛下當時耽於穢樂，無心政事，朝廷上下在陸姑娘的打理下有條不紊，太後更是在長春宮中從不幹涉朝政，微臣何必多此一舉？”
呂子勝苦笑著搖了搖頭。
趙禦醫說的沒錯。
在那種時候，就算是馬文襄都一直保持著沉默，一個禦醫又能幹什麽呢？
沉默片刻，呂子勝忽然問道：“老爺，是什麽人？”
他不會去逼問陸凝霜，也不會在寧紅鯉那裏自找沒趣，但不代表他內心就真的不在乎此事。
一己之力帶出陸凝霜和寧紅鯉兩位武功如此高強的人，絕不可能是易於之輩。
況且，不管出於什麽理由，對方既然先出手對付他了，呂子勝哪有不還禮的道理？
趙禦醫沉默半晌道：“微臣沒有見過老爺，但以微臣在西域所見所聞，那位老爺在西域便如同陛下在京城。”
呂子勝撇嘴道：“既如此卻不稱帝，隻是以老爺自稱，也是有趣。”
趙禦醫心想這哪裏有趣，如果陛下您有這個想法，微臣也可以叫得很動聽。
呂子勝忽然問道：“你覺得如何處置寧紅鯉和玉心婉比較好？”
趙禦醫大吃一驚，道：“陛下，這種問題，就我……就憑我？”
情急之下，他竟是連微臣都沒有自稱。
呂子勝笑道：“不錯，畢竟京城中隻有你對她們相對知根知底，朕不問你還能問誰？”
趙禦醫道：“微臣認為她們既然沒有加害陛下的意思，當初更是救過太後和小王爺，放她們離去便好。”
呂子勝點了點頭。
見狀，趙禦醫忽然發現竟然這麽好說話了？
其實他哪裏知道，呂子勝問出這種話並非是為了詢問趙禦醫的意見，而是想看一看他的反應。
現在他的反應讓呂子勝感到比較滿意。
既然趙禦醫下意識地想讓兩人逃走，那麽就說明她們在京城中已再無謀劃。
想了想，呂子勝道：“你先下去吧。”
趙禦醫恭敬地行禮然後退出了禦書房。
出門之後冷風吹過，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後背早已濕透。
可明明皇帝陛下一直都表現得非常親和，為何會帶給他如此大的精神壓力？
……
“你怎麽看？”
趙禦醫離開沒多久，呂子勝便把蕭雲叫到了禦書房中。
聽完皇帝陛下的敘述，蕭雲的臉色變得極其凝重，道：“陛下，微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呂子勝挑眉道：“說。”
蕭雲道：“微臣在北域曾聽恩師提到過老爺這個名諱。”
呂子勝疑惑道：“難道老爺不是稱呼？而是名諱？”
蕭雲道：“不管是稱呼還是名諱，眼下微臣已經可以確定，西域那位，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大宗師！”
一己之力統治西域，又有諸多秘藥，最重要的是能夠教出陸凝霜和寧紅鯉這等人物，除了傳說中的大宗師還能是誰？
呂子勝歎道：“朕竟是把這些給忘了！”
蕭雲疑惑道：“陛下忘了什麽？”
呂子勝道：“你可還記得李錚？”
蕭雲道：“微臣自然記得，李侍郎是在……難道？！”
呂子勝點了點頭道：“不錯，之前我們便有判斷，李錚在西境是偶遇了野蠻獸人，但現在來看，恐怕他遇到的還不僅是野蠻獸人。”
蕭雲道：“如果遇到大宗師那等人物，李侍郎恐怕……”
呂子勝歎了口氣道：“如果他現在還活著，那就不會死了。”
看著蕭雲疑惑的眼神，呂子勝道：“凝霜在晨間離去了。”
對於陛下的自家事，蕭雲沒有幹涉的意思，道：“其實陛下就算不提此事，微臣也會來找陛下請命的。”
呂子勝道：“朕知道。”
雲驚雪曾說戰後要親自把李錚尋回來，但天妒英才，讓這麽一位有望成為天下名將的將軍死在了京城中。
蕭雲對雲驚雪來說是亦師亦友的存在，自然會想到幫雲驚雪完成遺願。
蕭雲感激地看了一眼呂子勝，道：“陛下心中似還有疑惑？”
呂子勝道：“是啊。”
“雖已知其根底，但朕到現在仍然不知道他們來京城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麽！”
蕭雲道：“像大宗師那等人物，智謀必定超然，其所求便難覓痕跡。”
呂子勝感慨道：“朕有時候便會想，既然有了皇帝，為何還要出現大宗師這種怪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