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軒瞥了他一眼,淡然道:“內務府不屬朝廷,而是專供皇家用度,錢糧來處也並非百姓稅收,而是內務府經商所得。”

“朕何須將它納入三省六部的管轄?”

趙勳心中一陣氣結,但卻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反駁。

倒是跪在一旁的李雙存搶先開口:“陛下,請問內務府是何時成立的?”

他的聲音瞬間引起在場眾臣的注意。

因為前段時間北郡道災情的問題,秦軒可跟眾臣借過錢,如今卻爆出內務府一事。

這種自家有錢都不出,反倒讓別人掏腰包的行為,無異於是把一眾朝臣當傻子。

趙勳眼前也是一亮。

暗暗給李雙存遞去一個你很不錯的眼神,以示嘉獎。

李雙存心中大喜,正準備看陛下出醜。

卻聽秦軒忽然笑道:“李大人不提這一茬,朕也不會忘記你的功勞。”

“那日眾臣捐款,少則百兩,多則千兩白銀;合算到一起也隻是堪堪足夠賑災。”

“然而李大人深夜來找朕,親自送來八萬兩白銀,可真是雪中送炭哪。”

“正是有了這筆錢,內務府才能正式成立,說起來,朕欠你的銀子最多呀。”

什麽!

李大人深夜去給陛下送銀子!

一眾朝臣頓時大感後悔,恨不得當日也多借給陛下一些錢糧。

再看向李雙存的目光,眼神中都多了一絲鄙夷。

這家夥實在是太狡猾了!

聽到秦軒的話,李雙存瞬間就不淡定了,隻覺得背脊發寒,豆大汗珠從額頭不斷滴落。

他萬萬沒想到,秦軒身為皇帝,居然會當著眾臣的麵撒謊。

偷偷瞥了一眼旁邊的趙勳,李雙存臉上再無一絲血色。

完了。

都完了。

我該如何與首輔大人解釋啊。

此時李雙存很想澄清,但當眾指責陛下胡說八道,可是欺君之罪,是要被滅九族的。

自古以來,皇帝的威嚴不容挑釁,也沒有人會覺得一國之君會說假話。

而且就算他指責出來,眾臣也不會相信。

短暫思索後,李雙存低下頭顱,默然不語。

他這副做派,更讓趙勳心中憤恨。

秦軒繼續道:“好了,祭天大典的事情交由林譚負責,諸位愛卿都退下吧。”

薛亭秋一步跨出就來到了趙勳的身邊,尖銳嗓音響起,“請吧,趙大人。”

被李雙存三刀地做派做派氣個夠嗆,此時的趙勳縱然修養再好,也沒有心思再跟秦軒打太極。

冷冷地看了李雙存一眼,趙勳轉身就走,竟然連對陛下的辭禮都忽略了。

一眾朝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還是作聲地退了退了出去。

眨眼之間。

原本大臣雲集的禦書房,就隻剩下了李雙存這麽一個外人。

秦軒看著他跪在地上的身影,心情大好。

活該。

沒有那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

你想給朕難堪,修行的火候還沒到家呢。

朕本以為第一個被拔除的趙家黨羽應該是盧布韋那個混蛋,沒想到今天一場小朝會,反而有了意想不到的收獲。

現在你李大人是兩麵三刀的小人,還不是隨便拿捏。

秦軒冷漠地坐在坐在椅子上,“李愛卿為何不走啊?”

“陛下,臣不敢走。”神色滿是淒苦。

“為何不敢?”

聽見秦軒這樣裝傻充愣,李雙存心中越發苦澀,他很清楚,今日陛下提及借款一事的時候恰到好處。

身為首輔的趙勳更是老謀深算,雖然談不上生性多疑,但處事謹慎老辣。

以後很難在他那邊撈到什麽好處了,甚至不被卸磨殺驢就算不錯。

如今第一要務,就是要穩住陛下,萬不可再激起皇帝對自己的殺心。

否則兩邊不討好,第一個被拿出來殺雞儆猴的就是自己。

眨眼之間,念頭已經閃過千百遍。

李雙存的眼中閃過一絲狠絕,主動開口道:“陛下,老臣有錯,老臣不該在眾臣麵前挑釁皇威。”

“臣願意追捐十八萬兩白銀以賑災區。”

不得不說李雙存足夠狠,之前陛下說了從他手裏借款八萬,如今竟然一咬牙多拿出來十萬兩銀子,而且是捐款。

秦軒眼眸微微眯起。

如今的他對九州各國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

十八萬兩白銀,已經足夠數萬人的軍隊一個季度的生活所需,這不論放在九州大陸上的哪個國度都已經是一筆巨額財富。

然而。

這卻隻是一個大炎朝的戶部尚書為求自保主動捐出來的財產。

光憑這一點,就足以想象大炎朝的富庶程度。

之所以國庫虧空,無疑是從基層爛掉的朝廷官員體係罷了。

買官賣官已成常態,買官者更快撈錢,賣官者繼續買官。

這種製度下的大炎的確已經千瘡百孔。

秦軒忽然有些慶幸,至少他手裏已經有了幾個能用之臣。

他忽然有些擔憂韓中生的鹽稅征收執行了。

“陛下,臣,臣願捐出二十萬兩!”

眼看著秦軒神色變換就是不開口,李雙存還以為自己的誠意不夠,跪在地上繼續加碼。

看著他一副肉痛至極的表情,秦軒沒有任何憐憫。

“三十萬兩白銀,五萬斤糧食,朕可不再追究你以前那些齷齪事。”

跪在地上的李雙存猛然抬頭,眼中滿是絕望神色。

他的全部家底也不過如此,陛下這一手,幾乎等同於抄家。

然而秦軒卻不給他開口的機會。

當下語氣一冷,“你若是不願,朕若肅清朝堂,第一個就拿你開刀。”

“朕倒要看看,趙勳是否還會處處保著你。”

李雙存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

雙手伏地開始叩頭,“臣,一切單憑陛下做主。”

等到李雙存走後,薛亭秋臉上盡是不解神色。

此時的秦軒心情頗為不錯,主動問道:“你覺得朕處置李雙存的方法不對?”

薛亭秋立刻彎腰躬身,“老奴不敢。”

“嗬嗬,這隻有咱們兩個,沒什麽敢不敢的。”

秦軒笑了笑,繼續道:“李雙存今日是自亂陣腳而已,能從他手上弄得一大筆銀子已經實屬不易。”

“若是清醒過來,他以後夾起尾巴做人,朕也很難辦他。”

薛亭秋心中頓時明了,急忙彎腰拍馬屁。

“陛下聖明。”

另一邊。

走出禦書房的趙勳,臉色陰沉的可以滴出水來。

在他的身後,則跟著盧布韋和趙天磊二人。

三人一路前行,根本沒有人說話。

甚至就連李雙存獨自留在皇宮的事,都沒有在談及。

氣氛壓抑得可怕。

出了皇宮,即將登上馬車時,趙勳才悠悠地說了一句:“不能再拖了,今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