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沉吟，秦軒對著大殿外吩咐道：“立即召馬祭酒前來見朕。”
薛亭秋始終守候在大殿門口，此時聽見秦軒的吩咐應了一聲立刻離去。
半炷香的功夫過去，馬善笑嗬嗬地來到秦軒麵前，躬身行禮。
“馬善，見過陛下。”
“免禮了。”秦軒隨意的招呼了一句，坐在椅子上，淡然道：“方才韓愛卿稟奏，現在各地郡縣的糧鋪都已經停業或者禁止出售糧食。”
“愛卿可有方法籌集軍糧？”
馬善臉上的笑容僵硬一瞬，但很快恢複；他沒有回答秦軒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籌集軍糧一事，陛下可曾詢問過世家勳貴？”
世家勳貴？
秦軒疑惑，“籌集軍糧，和各地世家有什麽關係？”
在旁邊聽著兩人說話的韓中生也是一臉的不解，顯然不清楚購買糧食為何要和世家們扯上關係。
這也難怪，秦軒是壓根就沒往這方麵想，而韓中生本身出身寒門，對世家有著天生的敵意，更不了解這些人的能量，所以不懂。
但馬善不同，馬善出身雖不是傳承世家，但也算是書香門第，特別是尚文學院內的學子也是有世家子弟的。
對於世家的情況多少了解一些。
馬善回答道：“我大炎朝自建國起，鹽鐵生意便是由朝廷專營，而糧食生意則可以在百姓商賈之間流通。”
“糧食乃是人身之本，各地世家自然不會放過這個亂世可養兵，盛世可生財的行當。”
聽到這裏秦軒眉頭皺得更緊。
韓中生也是流露出一臉恍然大悟的神色。
“陛下，馬大人所說言之有理，以各地州郡反饋的情況來看，的確是政令下達的當天購買到了許多糧食，而後兩天便再難采購了。”
“這更符合了背後有人統一口徑，不售糧食。”
秦軒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依照兩位愛卿所言，這件事情暗中是有世家操縱的影子了？”
“依臣推斷，的確如此。”馬善點點頭道。
“哼～”
秦軒冷哼一聲，繼續道：“看來是因為朕大力推行科舉又改革朝廷貨幣，徹底動了這些人的蛋糕。”
“他們這是在伺機報複朕。”
聞言，馬善二人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兩人都是聰明人，很清楚這個時候胡亂發言很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想了想，秦軒繼續道：“朕現在就派遣張子豪帶人調查到底是哪一個世家敢在暗中給朕使絆子。”
馬善急忙開口：“陛下不可。”
“為何不可？”秦軒詫異。
“陛下，若是派鳴鑼司前去調查，就是直接與各地世家撕破臉了，這些人平日裏雖然各自競爭，可真到了危難時刻會立即抱團取暖。”
“縱觀曆史，千百年來這個現象從未變過。”
“如果陛下徹查，恐怕會讓世家們更加團結。”
想了想，秦軒忽然覺得，馬善說的十分有道理。
可若是不查，軍糧不足，江南道的戰事怎麽辦？
“那依照愛卿的意思，朕該如何？”
這一刻，秦軒還真的有些犯難了，暗恨自己在前一世為什麽不多看一些帝王小說或者電視劇之類的。
至少現在也用得上。
他突然發現，世家的情況，簡直比之前的趙勳更難搞。
特別是現在還有山河會搗亂，梁王此時刻意拉攏他們，反而正是時機。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西邊的天空已然布滿紅霞，大片大片的火燒雲連接在一起，最終與遠處的山峰相連接勾勒出一條絕美的江山之畫。
養心殿內的三人神色各異，但心中卻在思考著同一件事。
良久，馬善兩根互相摩挲的拇指終於停止轉動，他的臉上再度浮現一絲笑意。
“陛下，世家之人，重家業而忽國業。”
“這些人對於自己的利益看得比國家更重要，同樣也能為了利益不擇手段。”
“暫時臣雖沒有良策，但卻可以試一試拉攏一批，打壓一批。”
拉攏一批，打壓一批？
聽到這話，秦軒眼眸驟然一亮。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先人的治國四字。
遠交近攻！
雖然現在是治理國內政務，但可以使用同樣的套路。
大可以換成拉攏弱小，打壓強族！
而現在，計策已然在心中。
對！
越想越覺得可行，秦軒立即開口：“愛卿說的不無道理。”
“薛亭秋，給朕擬旨，立刻召集各大世家在京的官員前來見朕。”
頓了頓，秦軒繼續道：“讓張子豪親自去請人，若是有人推辭告病者，直接給朕綁過來。”
薛亭秋不敢猶豫，立刻前去傳旨。
與此同時。
京都竇家。
同樣在正堂，同樣是那些人，但與上一次會麵不同，現在的他們一個個臉上都洋溢著勝利者的笑容。
“鄭兄著實厲害，家族之中的糧鋪說不賣糧就不賣糧，那永安郡守當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王兄說笑了，你家那些糧鋪豈不是做得更徹底？我可聽說了，你是直接將店鋪停業了啊。”
“張兄這次表現的也是極好。”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互相吹捧得不亦樂乎，似乎根本不將高坐首位的竇海放在眼裏。
仿佛今日出現在這裏，就是單純的大家聚會而已。
而竇海呢？
麵對眾人的忽視，他那張肥胖的臉上不僅沒有半點沮喪，反而一臉笑意。
是的，笑得最開心的就是他了。
現在的竇海完全化身管家角色，每隔一會兒就會殷勤地吩咐下人給大家奉茶；甚至還花了大價錢從教坊司請來了兩位花魁在場中翩翩起舞。
之所以會對這些人這般殷勤招待，還不是因為三天的時間讓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這些人的能量。
三天。
三天的時間，朝廷籌集的糧食不足兩萬斤，其中的九成還是在第一天世家們沒有發力的時候購買的。
這直接給江南道汪玉和那邊減輕了巨大壓力。
裝備好能怎樣？
兵精馬壯又能如何？
隻要沒有糧食，林清武到那時還不是隻能退兵？
汪玉和隻要能夠守住這一塊大炎糧倉，王爺的計劃可就算是成功了。
想到這裏，竇海心裏越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