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早奏,無事退朝!”薛亭秋的聲音依舊那般尖銳。

左都禦史陳安平第一個站了出來。

督察院作為監察百官的司法機構,昨天抓了那麽多官員,他必須有個解釋。

“陛下,臣要彈劾前任首輔趙勳,戶部尚書李雙存,戶部主事王俊,兵部主事盧安等,共計八十九人。”

說話間雙手已經遞上奏折。

他繼續道:“這些大臣犯下結黨營私,以權謀利,買官賣官等,共計31條罪狀。”

整個朝堂都回響著陳安平的聲音。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陛下準備大換血了,現在這些大臣最大的願望就是不要波及自己。

哪裏會有半點反對的聲音。

直到陳安平說完,秦軒才淡然地吐出四個字。

“從重嚴查。”

這時候太師郭鮮上前兩步,“陛下,臣以為不可。”

又是這個老頑固。

看到郭鮮,秦軒就覺得頭疼。

如果不是這家夥為官清廉而且沒有半點把柄,秦軒都想借機給他也抓了。

“郭太師,對此有何高見?”

皇帝對大臣說高見,這已經不是尊重了,是捧殺。

“陛下,臣萬不敢稱高見二字,隻是古語有雲,在其位,謀其政,身為大炎朝臣,必須為朝廷效力。”

“老臣隻是覺得,昨夜的動**實在太過嚴重,既然賊首已經伏誅,陛下應以穩定朝局為主。”

“能保留其餘朝臣職位者,還是留待後動為好。”

不得不說,郭鮮這話說得十分有水平。

既站在朝廷大義的高位上,又點出重犯伏誅,朝廷需要人才可以先把其他人放了。

如果不滿意,以後再抓就是。

若是秦軒準了他的提議,那所有被釋放的臣子都得領他一份恩情,事後得記得他的好。

秦軒不準,就是當皇帝的不顧大局,一意孤行。

可惜,有人不會讓他如願。

就在郭鮮話語剛剛結束的時候,馬善同樣開口說道:“陛下,臣以為郭大人所說,有些危言聳聽了。”

“大炎是陛下的大炎,朝廷,是陛下的朝廷,沒了誰都會轉。”

“國法如山,有罪必然要罰,如果因為身在要職,就可以罔顧法紀,那郭大人身為太師,豈不是可以踐踏大炎律法於不顧?”

這番話說的同樣很重。

可謂是將之前郭鮮對他的針對,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郭鮮氣的吹胡子瞪眼,可卻偏偏找不到理由反駁。

最後隻是冷哼一聲,“大炎律法,豈能被你這般偷換概念。”

說著,他已經主動站了回去,顯然是認慫了。

當朝太師,居然在一位國子監祭酒麵前認慫了,這如果說出去恐怕會讓天下人笑掉大牙。

可偏偏在這朝會上沒有人覺得不妥。

誰都知道,如今的馬善,可是陛下最為寵信的臣子之一。

他的提議,陛下可從未駁斥過。

然而馬善接下來的話才讓所有大臣為之一驚。

“陛下,尚文學院的三十位學子,恰好遊學入京都;古有聖人雲,舉賢不避親。”

“馬善雖然不才,但仍願效仿聖賢,為朝廷,為陛下舉薦學子入仕。”

他的話說完,所有人第一個反應是震驚,第二個反應就是不要臉。

第三個反應則是懼怕。

是的,馬善居然要一次性舉薦三十位尚文學院的學子入京為官,這與結黨營私有何區別?

更可氣的是,你說遊學到京都,咋就偏偏是這個時候呢?

這分明就是奔著官職的蛋糕來的啊。

這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中暗暗猜測秦軒會如何抉擇。

“準了。”

秦軒的聲音淡然響起,“朝會後,你便和吏部尚書唐明顯溝通一下具體事宜,學識能力重要,但清廉為官更重要。”

馬善:“謝陛下隆恩。”

陛下居然準了?

朝堂之上,一眾大臣頓時瞪大了眼睛,仿佛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這不是才剛剛抓獲結黨營私的趙黨一行人麽?

難道還要親手培養一個馬黨出來?

別說眾臣不解,就連韓中生,林清武等人也很不理解。

一個個抬眼望著秦軒希望他給個說法。

可惜秦軒連看也不看他們,隻是開口道:“後天便是國子監京試的日子。”

“若是諸位愛卿,誰家子嗣到了及冠的年紀,又想入朝為官者,可以一同去參加考試。”

“馬善留下,其他人就散了吧。”

眾臣散去,馬善則是跟隨秦軒漫步到禦花園中。

一路行來,二人誰都沒有開口。

直至湖水邊,秦軒才撿起一塊石頭拋入湖裏,淡淡道:

“知道朕為什麽會同意你舉薦如此多的學子入朝為官嗎?”

“回陛下,臣略知一二。”馬善躬身,臉上依舊掛著淺笑。

“知道就好。”秦軒繼續說著,“如今朝堂大洗牌,朕需要平衡。”

“老牌世家的官員臣不得不留,因為這些人背後是龐大的利益集團,大到足以威脅朕的江山。”

“科舉之後,勢必也會有一批寒門子弟躍過龍門成為朝廷的中流砥柱,而兩者,又有著天然的鴻溝和敵視。”

“你尚文學院的學子入京,可以在以後緩和這種劍拔弩張的局勢,不至於讓朝堂離心離德。”

馬善微微躬身,拱手,“陛下,臣知道。”

秦軒輕笑一聲,拍了拍馬善的肩膀,“隻是苦了你這位馬先生,將成為眾矢之的。”

馬善默然。

聰明如他,自然知道秦軒話語之中的意思,無異於再說所有世家官員都會敵視他,針對他。

可馬善怎會在乎?

他自幼便發奮讀書,立下宏願,而今遇到雄主可展一身抱負,已經是天大的幸事。

隻要大炎富強,國泰民安,他馬善,死不足惜。

秦軒開口,“子豪之前曾說,包和商號的當家人,包山與梁王走動頗為密切,你怎麽看?”

聽到這個問題,正在彎腰為秦軒撿石子的馬善身形微微一頓。

神色頗為複雜。

站起身以後才緩緩開口,“臣不知。”

“嗬嗬。”秦軒笑了笑,“看來有些話,連你也不敢說。”

馬善低頭,沒有反駁。

雖然他不懼朝臣非議,可以推薦大量學子入京為官。

但可不敢妄議皇家事。

秦軒這樣的問話,幾乎相當於直接在問他梁王有沒有反心。

這讓馬善如何敢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