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好輕巧。說過去就過去,如果這一道坎可以跨過去,那就不會有這麽多的矛盾了。”紫薇對他的話不置可否,側過身子,皺眉望著狩琪片刻。

車裏漸漸暗沉下來了,紫薇看著狩琪的目光都與原來有一些不一樣,狩琪唇角泛著溫潤的微光,看著溫潤的笑容,她總是覺得他的笑意模糊。隻是一雙深潭似的眼眸,漆黑發亮,正溫和的看著她,希望看到她的驚喜的表現,他看到的卻是她的冷漠。

她從他腿上滑下來,坐在軟榻上,身子窩進去,雙腿伸得直直的擱在腳踏上,眼光從他的身上轉到了窗外,天漸漸的暗下來了,她的心也漸漸沉下來了。

紫薇的身上藏了多少秘密?還有多少事情她不知道?為什麽那個人影反複在她腦海裏出現,他是誰?

這一連竄的疑惑攪得她心緒不寧,令她無法釋懷。

如果,她沒有記錯,記得袁野曾經當著她的麵,無意的說過一句話:“袁野,曹風,向陽差不多是同時進府的。”

由此推斷狩琪和水芝寒不是與他們一起進府的,他們到底是一起進府的,還是一前一後進府的,袁野就不願在說了。

幾位公子數袁野最不喜歡與搭訕,他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對他而言已經很難得了。

這一些問題她沒有捋順,想的頭又隱隱作痛,她搖搖腦袋,腦子裏還是沒有把那個迷糊的身影趕走,相反的那個迷糊的身影反而與水芝寒身影重疊在一起,這個現象令她詫異萬分:他是誰?

“狩琪……!”

“你是五公子之首,你是何時進府的。”這一句話差一點衝口而出了,一雙清幽的眼眸在他身上尋找著熟悉的身影。驀然,一直在她腦海裏,溫潤的模樣突然變得模糊,她感覺不對,及時把這一句話咽下去了。

如果她連狩琪何時進府,都沒有弄清楚,憑著狩琪觀察入微的細膩的心思,他一定會懷疑她不是紫薇。

“郡主你想問狩琪什麽?”他微眯著眼睛望住她,一雙溫柔的眼眸露出玩味的目光。眼前的她明明紫薇,為何她的言行舉止有一些怪癖?

紫薇趕緊躲閃著他的目光的詢問,低下頭,雙手不自覺的開始撩起裙擺的一角,無意識的揉著,裙擺已經揉成皺褶,一雙小手還在蹂躪著。

一雙黑玉似的眸子正溫和的看著她:“郡主”

她一陣驚喜,他在喊她“郡主”而沒有問:“你是誰?”伸手反扣住他的手腕,她的頭微微仰著,白淨的小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睛,宛如深夜的星辰般閃閃發亮。不加任何裝飾,清澈明晰,十分漂亮。

修長的手不由自主地托起了她的腦袋,把他拉到眼前,仔細的端詳著,一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直望進她的眼眸深處,從她清澈的眼眸裏湧上了淡淡的憂傷,手指緩緩移動拂過她的臉頰,輕輕落在她的眼眸,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郡主,不要多慮,你累了,歇一會兒吧。”

風灌進來,揚起簿簿的車簾,在淡淡的暮色中,幾顆星星從天際跑了出來,掛在遙遠的蒼穹上,閃閃發亮異常美麗,跟紫薇的神情差一多明媚,有時閃過一絲憂傷。她的思維停留在過去,尋找到真相的一刹那間。

母妃的話在她腦子裏一直回響著:“嬤嬤,你去告訴狩琪,薇兒任性,要他多護著薇兒,不許她受到傷害。”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她惡也吧!

鬧也罷!

胡攪蠻纏,任性妄為,如孫悟空一樣,任她在府裏大鬧天空,隨性而為,把府裏的人整得人仰馬翻、怨聲載道、苦不堪言,他都由著她,寵著她,一味的嗬護她,不許公子傷害她,不許下人在背後議論她。

她現在明白了,他有時待她很好,她高興的時候在他麵前撒嬌,狩琪卻告訴他,他身為五公子之首,有著自己的責任,他的這些責任源於母妃賜給他的命令。不是源於對她的愛護,對她的喜愛。

他隻是在服從母妃的指令?即準確的說是:遵守公子的守則。

知道真相原來是痛苦的,難言的苦楚在她心裏繚繞,一個聲音在她腦子裏叫囂:他是個溫柔騙子,他騙了她的感情,從她及笄之夜開始,他就已經掠奪了她的感情,令她陷入了萬劫不複之中,這個騙子!

在她及笄之夜,他溫柔的告訴她:他在紫薇棵樹上刻下了“伴我成長”四個大字,紫薇樹見證了他們成長的曆程。

才華橫溢,風度翩翩,俊美如斯的狩琪,願意留在府裏做一名護花使者,帶著她上到紫薇樹上,看花開,聽花語,兩人心意相通,琴簫和鳴一曲,他送給她了一個浪漫之夜,“伴我成長”這四個字已經隨著紫薇樹的成長而放大了。

那一棵長勢茂盛的紫薇樹是他們青春的符號,清醒地記錄著成長的軌跡。

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紫薇樹接受清風的撫慰,沐浴著陽光,在夜晚靜靜的綻放著自己的美麗,染紅了整個秋季,紫薇樹又按照自己的成長的規律,花開花落,紫薇就這樣冗長地往複在生命中。

在她成長的過程中,有他的存在。他伴著她走過一段難忘的日子。

狩琪為她所做的這一些,說放下就可以放下嗎?

攆車車輪在地上翻滾著,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車輪滾滾,馬蹄得得,在寂靜的曠野上分外入耳。

攆車在古道上飛跑,一絕塵輕騎在後麵緊緊地追趕。騎馬者身披的鬥篷被風吹起,露出了一張圓圓臉,他對著前麵的侍衛吼了一嗓子:“注意隊形,保持禁戒,保護郡主的安全。”

“籲”駕車的侍衛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搖晃著鞭子,攏著馬,調轉了車頭。攆車拐過地上的一個深坑,攆車拐急了,車輪駛過踢飛了一粒石子,砸在車上發出了咣當聲,刺耳的聲音讓紫薇心一沉:“狩琪,連城之行,你其實可以不來,有向陽跟隨就可以了,你留在府裏打理著一切我也放心。”

“郡主,連城之行路途遙遠,就向陽一人,我怕他應付不過來,所以我必須跟隨,我才放心。”狩琪溫柔的聲音吹拂著她的麵頰,想吹掉她臉上的疑慮,可今日不緊不慢的聲音,讓她聽起來有一些心煩意亂,她裝著大大咧咧的樣子,瞥了他一樣:“狩琪你不必勉強自己。這樣對你是不公的。”

“不公”兩字落在狩琪耳裏,他覺得好笑,何時郡主與公子講起了不公與公平的事情,這一些奇談怪論出自郡主口裏,他眼裏閃過一絲在無纖塵之染的青山綠水之間,以其神秘、雄奇之姿等待著人們的尋訪。

“嗬嗬,郡主何出此言,跟隨你走南闖北,是狩琪的榮幸。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你和我之間何來公與不公之說。”狩琪溫和的笑起來。臉上的笑容如春風度過玉門關,掃除她臉上的陰霾。

燦爛的笑容晃花了她的眼,有一瞬間她有一些出神,好一會兒,她才明白,他的微笑是對紫薇而發!

車輪滾滾,揚起一路黃塵.攆車裏昏暗了,他的身影模糊起來了,模糊的身影,是以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

路邊的花兒開了,竟撒落一地思念.風吹起粉色軟簾,溫香軟玉留不住你的浪羈之心。

“我把你留在我的身邊對你公平嗎?我覺得我好自私,你不是我可以束縛得住的,你應該有更好的發展空間,我曾經對向陽說過,連城事畢我許他離府,狩琪如果你有更好的作為,我今日對你也是這樣的承諾,連城事畢,你也可以離府,我不願成為你的絆腳石,絆住你,讓你無法施展你的抱負。我給你指一條明路,你可以走上‘仕途’之路。比做五公子之首更適合你!你說對嗎?”低低的聲音帶著沙啞,她低下腦袋,閉上眼睛,十分艱難的說出了埋藏許久的說。

說完這一些話,她以為她身心愉悅,她是為他著想,替他指明仕途之道,誰知,她覺得情緒好低落,心情變得好差。

“嗬嗬,郡主你何時對廟殿朝堂感興趣,這好像不是你的真實的想法吧?”狩琪一雙含笑的眼眸始終看著她,不相信她剛才所言發自肺腑。

車輪滾滾,碾碎曆史與足跡。朝代的更迭,以及皇城當中的爭鬥,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那車輪滾滾見證的,是今日的繁華,還是明日的盛世?

何處是廟殿朝堂?天子腳下,那皇城根兒分明寫清了“仕途”二字,他卻隨著車輪滾滾,遠離喧鬧的京城,遠離了‘仕途’,伴隨著她走向廣闊的天地,讓青山綠水洗淨鉛華,讓凡塵俗世成為過往。

這一些她哪裏知道!而他又不便說出口。為兩人的誤會留下了隱患。

“我隻是知道,你不屬於我,你留下來,也許有你的理由。隻是我不得而知吧了!”紫薇委屈的撅起了嘴巴,她的心裏被哀傷所籠罩著,她害怕不經意間被他的溫柔所吸引,讓自己陷入了溫柔鄉中,失去了僅有的一點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