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 意外來客
景熙宮。
熙貴妃剪下牡丹花,放進花籃裏,神情專注。清晨,牡丹花瓣上還有露珠未幹,熙貴妃絲毫不在意沾濕的裙擺。
熙貴妃問:“就快到太子生辰,六皇子他可有了安排?”
小鳶:“六皇子已有了安排,不是前段時間送來了一副字畫麽?六皇子認為那個正合適。”
“字畫?難得他有心。”熙貴妃歎氣。
這個兒子,從未讓她省心過。
“汪汪汪!”熙貴妃想得出神,小黃不知從哪兒跑了過來,在熙貴妃的腿上蹭啊蹭。
熙貴妃抱起小黃,輕輕撫毛。以往小黃都跟在我身後,可是熙貴妃沒有看見我,“小黃,你主人呢?”
“嗚汪!”小黃側頭。
熙貴妃順著看去。
我頂著一對大大的黑眼圈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一點點的挪動步伐,整個人都感覺在天上飄一樣。
我有氣無力:“母妃,早上好。”
熙貴妃掩唇輕笑,“阿溯,怎麽了,沒睡好?”
熙貴妃與宮中其他母親不一樣,她溫柔,心思細膩,沒有貴妃的架子。我和她之間很少有隔閡,她該有的母愛全都有,在這個宮中,是她讓我感到了親情。
也是唯一可以感到欣慰的。
小鳶也在偷笑。我瞪了她一眼。跟在熙貴妃身邊太久,她都快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再這樣下去,我身為皇子的威嚴往哪擱?
回想起昨天晚上,我悲劇的失眠了,在床上滾了一晚,就是沒有睡著。閉上眼睛腦袋裏出現的就是秦琰那張惹人厭的臉,實在煩得不行。
我拍了拍臉頰,又搖了搖頭,把不該出現的東西甩出腦海。
熙貴妃仰頭,天空灰蒙蒙一片,該出現的太陽遲遲沒有現身。空氣潮濕、微涼,這是即將下雨的征兆。
“小鳶,去拿把傘給六皇子。”熙貴妃吩咐。
小鳶點頭,進屋去了。
不一會兒,小鳶便拿著傘出來,微笑著遞給我。
我剛走沒多久,前腳才踏過台階,後腳景熙宮便來了客人。
來者一襲粉紅羅裙,一根琉璃金步搖挽起頭發,吊墜隨著步伐微微擺動。她巧笑嫣然,眉目如畫,唇上點了一點胭脂。麗質天成,窈窕淑女。
太子妃朝熙貴妃福身,聲音輕柔,“落媛見過貴妃娘娘。”
熙貴妃點了點頭,招呼她坐下。又喚來小鳶沏茶。
“落媛,本宮都好久沒看見你了。”熙貴妃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太子妃,目光柔和。
落媛低頭,睫毛輕顫,臉上泛起微紅,“落媛也好久沒見過娘娘了。”她拿出一個錦盒,裏麵是一對翡翠耳環靜靜的躺著,“前些日子瞧見這對耳環和娘娘正配,今兒就給您帶來了。”
熙貴妃臉上的笑容更大,“落媛有心了。”那對耳環一看就做工精巧,翡翠也是上等,熙貴妃看著便喜愛上了。
又和席貴妃聊了會天,落媛句句話逗得熙貴妃笑聲不斷。
落媛終於說出了此番前來的另一個原因。她顰眉,欲言又止的樣子成功引起了熙貴妃的注意。
“落媛,你可是要說什麽?”
落媛的笑容有些牽強,但就是這樣越發我見猶憐。
“娘娘,落媛有一事相求····”
聽完落媛的話,熙貴妃的笑容消失。
落媛的心提起來。
“落媛,本宮無能為力。”熙貴妃淡淡道。
落媛著急了,她還想再說什麽。熙貴妃抬起手,她的話不得不咽了回去。
熙貴妃搖搖頭,“不是本宮不想幫,而是本宮不能幫。你明白嗎?這隻能靠你自己。”
落媛低下頭,眼眶發紅,她咬著下唇。
“回去吧。”熙貴妃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熙貴妃已經下了客逐令,她隻能選擇離開了。
她行了一禮,告別。
外麵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雨滴從未關的窗戶落進來。
小鳶趕緊把窗戶關上,擦去桌子上的水。她一邊低喃,“怎麽就下雨了呢?還好娘娘讓六皇子帶了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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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讀書,跟著其他皇子、大臣之子們一起。
周太傅板著一張臉,目光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
“孫子曰: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察也。
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將,五曰法……曰:主孰有道?將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民眾孰強?士卒孰練?賞罰孰明?吾以此知勝負矣。”
我挑眉,難得今天不是《禮記》《周易》,而是《孫子兵法》。周太傅終於懂得不要千篇一律了麽?
不過,這些是皇子很小的時候就該會讀的。為何現在又要拿出來說?
讓我們背下來後,周太傅就開始跟我們解釋:
“要通過敵我雙方五個方麵的比較分析和七種情況的比較來探索戰爭勝負的情勢。這五個方麵是,一是政治,二是天時,三是地利,四是將領,五是法製。七種情況是:哪一方君主政治開明?哪一方將帥更有才能?哪一方擁有更好的天時地利?哪一方法令能夠貫徹執行?哪一方武器裝備精良?哪一方士兵訓練有素?哪一方賞罰公正嚴明?我們依據這些,就能夠判斷誰勝誰負了。”
我點頭。果然講這個有趣多了。
蘇子杉從剛才起目光就沒有從周太傅身上離開過。好像周太傅的每一句話都要刻到他骨子裏去。
蘇子杉對於兵法很感興趣,將來他想當將軍領兵打仗嗎?
馳騁沙場,保家衛國,都是少年時美好的夢想呢。隻看能不能實現罷了。
我想了想,拿出一張宣紙,在紙上題詩一首——當然不是我自己寫的。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台。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出自《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
嘛,這就是有前世記憶的好處。
我笑,剛放下毛筆。寫好詩的宣紙就被人抽走了。
我詫異地抬頭,周太傅拿著我的紙,一行行看完。臉色怪異地看了我一眼。
完蛋了完蛋了!什麽叫不做死就不會死!
周太傅開口,我的心涼了一大片:“六皇子好文采,好抱負。隻不過···這詩是否有些不對?”
當然不對!因為詩人是在戰爭慘烈國家風雨飄搖時寫下的!現在西涼正富饒,這首詩怎麽看都很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