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論習武的天分,蕭無畏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天才人物,短短數年間便已急速崛起,隱隱然已躋身當今一流高手之列,這等能耐雖談不上空前絕後,卻也是世所罕見之輩,然則天才歸天才,限於時日,如今的蕭無畏離宗師境界還遠著呢,這一身能笑傲江湖的能耐拿到王皇後的麵前,顯然就有些子不夠看了,被王皇後身上的殺氣一衝,蕭無畏完全無法抵擋得住,不得不一退再退,卻還是很難穩得住身形,縱使如此,蕭無畏也沒有出言求饒,兀自苦苦地支撐著,就是不肯服輸。
“哼!”王皇後死盯著蕭無畏看了好一陣子之後,終於緩緩地收回了放出的氣勢,冷冷地哼了一聲,卻沒有開口斥責,隻是揮了下手,示意蕭無畏退下。
該死的老賊婆,走著瞧!蕭無畏毫不示弱地反瞪了王皇後一眼,也沒再多說些甚子,躬身行了個禮,一轉身,向廳堂外行了去,方才走到屏風處,卻聽背後傳來了一聲冰冷的話語:“本宮算是半個罷。”
半個?居然還有這麽一說!蕭無畏一聽這話,身形不由地便是一頓,可也沒回頭去追問,緩步轉出了屏風,徑直向前殿行了去。
“九弟,你可算是出來了,如何?”蕭無畏剛走到前殿,正在殿中焦躁地來回踱著步的蕭如海立馬便衝了過來,也不管場合對還是不對,急吼吼地狴犴出言探問個究竟,再一看蕭無畏臉色有些子不對,立馬便慌了,緊趕著追問道:“九弟,爾這是怎麽了?母後,啊,母後那兒……”
“沒事,臣弟一切都好。”蕭無畏緩緩地搖了搖頭,強自擠出一絲笑容道:“太子哥哥放心,外頭的事臣弟自會料理清楚,今日天時已晚,明日臣弟定當進宮給哥哥請安。”話音一落,也不給蕭如海出言挽留的機會,大踏步便走出了毓安宮,徑自去得遠了。
“哎,這,這,這是從何說起,哎!”蕭如海喊了幾聲,見蕭無畏始終沒有回頭,不由地便急了,恨恨地踱了踱腳,急匆匆地便向王皇後所在的廳堂衝了去。
“母後,母後,您為何……”蕭如海如今可是將蕭無畏視為了救命的稻草,本以為此番蕭無畏與自家母親磋商一番之後,定能拿出穩定事態的錦囊妙計,卻沒想到會鬧出事端來,先前一見蕭無畏那般鐵青的臉色,蕭如海可就真急紅了眼,不管不顧地一頭衝進了廳堂,滿腹委屈地便要找自家母親追問個究竟,然則一見到王皇後那不善的表情,心立馬就虛了,話隻說到半截子,人便傻立在當場。
“這事情爾就休要管了,回去準備好後日的朝議即可,去罷。”王皇後臉色變幻了好一陣子,到了底兒,還是不忍心出言喝斥蕭如海,微皺了下眉頭,略有些不耐地揮手說道。
“母後……”蕭如海還待要再說些甚子,可一見王皇後臉已拉了下來,忙改了口道:“是,孩兒遵旨。”
“嗯。”王皇後懶散地揮了揮手,將蕭如海趕出了門去,默默地端坐了良久,突地像是想通了何事一般,露出了個神秘的微笑,呢喃了幾句含糊的言語,而後起身走出了廳堂……
“殿下。”
寧南領著一眾燕王府侍衛在皇宮外早已等候了多時,一見到蕭無畏從大門裏行了出來,臉色似乎極為難看,忙不迭地迎上前去,關切地招呼了一聲。
蕭無畏鐵青著臉,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點了點頭,腳步不停地走向了停靠在一旁的馬車,臨上車之前,冷冷地吩咐了一句道:“去西城!”話一說完,頭也不回地便進了車廂,一眾侍衛們見狀,自是不敢怠慢,緊趕著整好了隊形,簇擁著馬車,沿長街向西城“唐記商號”趕了去。
半個魏武子?有意思,嘿,看樣子血魂這麽個組織並沒有完全掌握在老賊婆子手中,另半個究竟是誰?莫非是皇帝老兒麽?倒是有這等可能,若真是如此,那此番王鵬所為就該是出自皇帝老兒的命令了,隻是這老家夥為何要如此作為?蕭無畏一上了馬車,臉上的鐵青之色立馬蕩然無存,狠狠地伸了個懶腰之後,重重地靠坐在車廂壁上,摸了摸下巴,沉思了起來,渾然看不出先前吃了個大虧的樣子——自討苦吃的事兒蕭無畏向來是不願為的,先前之所以出言試探王皇後,蕭無畏自是有著自己的考慮在,除了探聽虛實之外,其實更多的是為了製造一個與王皇後鬧不愉快的假象,目的麽,自然是為了釣魚,如今餌算是已投了下去,能不能釣到魚,能釣到多少魚,那就隻能看運氣如何了的。
撞大運的事情自然是有些子不靠譜,就本心而言,蕭無畏也不想在這等大事上弄險,可惜形勢逼人,四麵強敵環繞,無論哪一方的實力都比蕭無畏要強上不老少,在這等局麵下,蕭無畏除了行險之外,確也實無旁的路可走了,而今局已布,餌已下,該蕭無畏幹的活算是已完成了近半,剩下的也就隻能是個“等”字,等著看魚兒們的反應如何了,當然了,釣魚者會不會反倒被釣了去,那就隻有上天才曉得了的。
蕭無畏這段時間可謂是大出風頭,自打凱旋回京起,就沒個消停,先是王府被盜案,接著又是詔獄血案,現在又是牛氣哄哄地逆潮流而動,竟打算死保太子,大動作一個接著一個,沒完沒了地窮折騰,要想不引人注意都不可能,很顯然,此番蕭無畏遇刺之後旋即又被王皇後召見,自是引來了無窮的關注之目光,寧王蕭如浩自然是其中最緊張者之一,這一得到確切之消息,連午膳都顧不得用,便與林祖彥議上了。
“衡寧兄,如今情況已明,依兄台看來,小九那廝在玩甚把戲?”蕭如浩揮退了前來稟報的手下,在書房裏來回踱了幾步,沉吟了一番之後,將問題拋向了含笑不語的林祖彥。
林祖彥看了看神色肅然的蕭如浩一眼,聳了下肩頭,一派風輕雲淡地開口道:“此事有何難猜的,那廝明麵上是在保太子,眼睛裏盯著的不過是‘收編’二字罷了,殿下無須理會那廝有何不軌之企圖,還是多注意一下齊王的反應好了。”
蕭無畏不會真心去幫太子,這一條蕭如浩自是早就心中有數,然則他卻不以為蕭無畏僅僅隻是打算趁機收編太子係官員那麽簡單,隱約覺得蕭無畏這一連串的動作背後還隱藏著旁的心機,可琢磨來琢磨去,卻始終是霧裏看花,沒個準數,此際見林祖彥說得如此輕鬆,蕭如浩輕輕地搖了搖頭道:“衡寧兄所言固然有理,隻是小王卻不以為小九那廝沒旁的算計,而今形勢依舊混沌,難保不出大亂子,再者,皇後娘娘那頭又究竟是怎個說頭,看情形似乎與小九鬧得很不愉快,這裏頭會不會有甚勾當來著?”
“唔,殿下所慮甚是,這裏頭確實有些味道不對。”林祖彥微微一愣,原本輕鬆的麵色瞬間肅然了起來,捋了捋長須,慎重地思索了一番之後,這才謹慎地開口道:“無妨,殿下隻消記得此番最大的對手並非太子,甚或也不是蕭無畏那小賊,一切行動之準繩還須落在齊王殿下身上,如今這等局勢下,還是以穩為主,某以為齊王心過切,必然會有妄動,殿下坐看風吹雲動,收漁人之利即可。”
“嗯,話倒是如此,後日便是大朝了,想來朝爭必烈,且讓老二在前衝,小王打打邊鼓即可,隻是小王不以為朝議之局能有成效,僵持之勢難免,若如此,老二那廝怕是坐不住了,動是必然之事,卻不知其將如何行事,衡寧兄對此可有甚思忖否?”蕭如浩本就打算看風頭行事,自是不會反對林祖彥的提議,然則,其心裏頭對齊王那頭可能的動作卻尚有不少的疑慮,對於因過穩而錯失此番良機也有所顧慮,猶豫了片刻,還是不敢真正下定決心。
“無妨,齊王倘若不動,殿下可以從旁推上一把,隻要其真的動了,極有可能落入蕭無畏那小賊的算計之中,倘若如此,對殿下而言,大利也!”林祖彥皺著眉頭思索了好一陣子,突地一鼓掌,笑著說道。
“哦?此話怎講?”蕭如浩一聽此言,登時便來了興致,緊趕著追問道。
林祖彥笑眯眯地捋了捋長須道:“某說過齊王心過切,倘若會敗,便敗在這個心切上,其既必欲拱太子下台,殿下不妨打打太平拳,在朝議上當個和事老,讓齊王心思更急上三分,如此一來,其不動也得動了。”
“和事佬麽?有趣,有趣,哈哈哈……”蕭如浩將林祖彥的話好生咀嚼了一番,心中突地一動,已明白了林祖彥此言背後的真正含義,心頭的陰霾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興奮之餘,不由地便放聲大笑了起來,笑聲裏滿是自得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