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全都退下!”

蕭如海見蕭無畏隻是一味地笑著,卻絕口不提“大事”,不由地愣了一愣,這才醒悟了過來,大袖子一揮,將侍候在書房中的一眾宦官宮女們全都屏退了出去,而後期盼地看著蕭無畏道:“如今已無外人,九弟總可以說了罷?”

“好叫哥哥得知,昨夜一戰臣弟可是九死一生,要不是命大,此番可就無緣再來哥哥處請安了,這事兒說起來著實是險啊……”蕭無畏繪聲繪色地將昨夜一戰的驚險之處描繪了出來,其中不凡誇張之敘事手法,也虧得蕭無畏好口才,一番話道將下來,簡直跟說書似的,生生聽得蕭如海一驚一乍地感慨不已,直到蕭無畏話都說完了,蕭如海還在那兒意猶未盡地回味著,老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嘖嘖,還真是難為九弟了,若是換了哥哥去,那一準是招架不住了的,險,實在是險!”蕭如海感慨萬千地歎息著,末了,猛地一擊掌,滿臉子憤概地喝道:“究竟是何方賊子有如此膽量,竟敢公然行此惡事,孤若是知曉,定饒其不過!”

嘿,就等您老這句話了!蕭無畏哪會不知道蕭如海這等憤概狀完全就是故作姿態罷了,不過麽,將就著給其套上個套子卻是不妨,這便麵色一肅道:“太子哥哥所言甚是,那幫賊子膽大妄為,實不能輕饒了去,嘿,那幫賊子自以為得計,卻絕想不到已被小弟借機拿住了把柄,而今就差太子哥哥一聲令下,小弟便可親自出手,拿下那幫賊徒,還我朝堂之綏靖!”

“嗯?九弟此言當真?”蕭如海正自感歎間,突然聽得蕭無畏如此說法,不由地便為之一愣,狐疑地看著蕭無畏,將信將疑地追問道。

“不瞞哥哥,臣弟所設的圈套又豈是那幫賊子所能逆料的,臣弟順藤摸瓜之下,已發現了幕後黑手是何人,隻是……”蕭無畏話說到這兒便即停了下來,一副欲言又止狀。

“九弟可是有甚為難處,但講不妨,哥哥自會為九弟做主。”蕭如海好奇心已是被吊了起來,眼瞅著蕭無畏話說了半截子便打住了,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緊趕著拍胸口擔保了起來。

“好,哥哥既然如此說了,那小弟也就豁出去了。”蕭無畏麵色一凜,咬著牙,似乎下定了重大決心一般地擊了下掌道:“經小弟暗中查明,此事乃是‘順帆綢緞莊’大掌櫃馬鳴所為!”

蕭如海並沒有聽說過這麽個綢緞莊,也不清楚這個馬鳴是何等樣人,此時一聽蕭無畏說得如此肯定,心中卻是大為不信,疑惑地搖了搖頭道:“順帆綢緞莊?如此一個小小的商人如何能有此手段?九弟不會看錯了罷?”

“臣弟絕無看錯之虞,哥哥可知那馬鳴是何等樣人麽?”蕭無畏斬釘截鐵地說道:“那馬鳴本是魯北賀懷亮安插在京師的暗樁,勾連京師中某些勢力,以圖謀不軌,據臣弟所查,京兆府尹崔顥在順帆綢緞莊便有三成的幹股,嘿,想那崔顥何德何能,不過區區一京兆府尹罷了,縱使要巴結崔顥,一成幹股都已是過了,更何況是三成,其中之蹊蹺太子哥哥可曾細想過麽?”

“嘶……”蕭如海並非傻子,一聽此言,再一聯想到崔顥背後站著的可是二皇子蕭如濤,心中一動,立馬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不由地便倒吸了口涼氣,霍然而起,焦躁地在書房裏來回踱了幾步,又猛地站住了腳,斜了蕭無畏一眼,遲疑地問道:“九弟,此事重大,可摻不得假,萬一要是錯了,那後果……”

“哥哥這是說哪的話,臣弟豈是妄言之人!”蕭無畏麵色一沉,似乎老大不悅地哼道。

“九弟莫要著惱,哥哥不過是問問罷,自不是對九弟的話有所置疑,隻是,啊,隻是此事重大,實開不得玩笑啊。”一見蕭無畏臉露不悅之色,蕭如海趕忙陪起了不是,可話說來說去,卻還是不敢相信蕭無畏之所言。

“此事斷無虛假,臣弟敢拿項上人頭擔保,哥哥要是再不信,那就當臣弟沒說好了,告辭!”蕭無畏裝出一副氣惱萬分的樣子,跳將起來,作勢便要走人。

“九弟且慢,哥哥信了還不成麽,來,消消氣,坐下說,坐下說。”一見蕭無畏要走,蕭如海如何肯依,忙搶上前去,好說歹說地勸著,強自將蕭無畏按坐在了錦墩上,陪著笑臉道:“都是哥哥的不是,九弟切莫見怪,實是,唉,實是此事太過重大了些,哥哥也不得不慎啊。”

“哥哥放心,臣弟絕非虛言之輩,哥哥請看,這裏有份文檔,乃是小弟好不容易才派人查訪了出來的,內裏的情報絕無虛假。”蕭無畏本就是佯怒,又哪可能真的就此走了人,這一見蕭如海給足了麵子,自然是順坡便下了驢,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份折子,雙手捧著,遞交給了蕭如海,內裏九成的東西都是根據蘇紫煙所提供的消息整理出來的,至於其餘一成麽,那就是蕭無畏加工出來的猛料了。

“好賊子,孤與爾等勢不兩立,走,九弟,孤這便與爾一道進宮請見父皇,發大軍剿了這群混帳行子!”蕭如海越看越怒,到了末了,麵色已是鐵青一片,拍案而起,氣急地吼了起來。

“哥哥且慢,此事萬萬泄漏不得。”蕭無畏要的是諸王互鬥的局麵,可從來沒想過要真地幫著太子去打擊政敵,再說了,這份文檔所言雖大部分都是事實,卻不足以用來當作證據,真要是讓蕭如海如此任性地胡為一把,除了打草驚蛇之外,啥效果都不會有。

“嗯?九弟怕了麽?”一想到能拿住馬鳴,而後順藤摸瓜地幹掉蕭如濤這麽個最大的競爭對手,蕭如海的心便是火熱一片,恨不得即刻衝進皇宮請了聖旨去拿人,這一聽蕭無畏出言反對,眼一斜,話便說得有些子寒了。

媽的,廢物就是廢物,就這麽個行事不經大腦的主兒,誰能扶得起來,別說方敏武了,便是諸葛亮來了,也是枉然!蕭無畏被蕭如海的猴急搞得哭笑不得,可還不好發作,隻能是在肚子裏腹誹了一番,臉上卻滿是誠懇之色地道:“太子哥哥,臣弟豈是怕事之人,隻是太子哥哥如此匆忙地將事情攤開了說,一者證據或將被有心人湮滅,二者,拿到朝堂上公論的話,太子哥哥能有製勝之把握麽?”

“這……”一提到朝堂對搏,蕭如海立馬就有些子泄氣了——自打前年丟了馬政署之後,這一向以來,蕭如海在朝中的影響力便已是江河日下,除了陳明遠等幾個死硬的心腹之外,不少原本跟在其身後搖旗呐喊的家夥都轉向了其他皇子,一旦禦前官司開打,蕭如海還真是一點把握性都欠奉,這便頹然地坐了下來,語氣蕭瑟地問道:“九弟所言甚是,孤心已亂,九弟向來多智,那就拿出個主意來罷,孤聽著便是了。”

“太子哥哥,臣弟以為此事當分三步走,其一,拿下馬鳴,此事宜早不宜遲,一旦消息有所走漏,則大事休矣,臣弟已準備好了人手,隻是力量不足,無法將此等賊眾一網打盡,尚需哥哥加派人手相助;其二,待得馬鳴拿住之後,嚴加審訊,不愁拿崔顥不下,一旦發動,必成絕殺之局;其三,崔顥一倒,必可趁勝追剿其背後之人,待得到了那時,牆倒眾人推之下,不愁大事不成。”蕭無畏陰陰一笑,將心中的算路和盤端了出來。

“唔。”蕭如海此番倒是沒有急著表態了,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在書房裏來回踱著步,似乎決心難下之狀,好一陣子沉思之後,猶豫地立住了腳,看了蕭無畏一眼道:“九弟打算何時動手?”

“回太子哥哥的話,臣弟說了此事宜早不宜遲,既然如此,自然是越快越好,今日或許來不及,最遲也不能超過明晚,否則的話,臣弟不敢保證那馬鳴會不會就此潛逃了去。”蕭無畏一聽蕭如海如此問法,懸著的心頓時鬆了不少,緊趕著回答道。

“嗯。”蕭如海還是沒有表態,而是接著追問道:“九弟可曾考慮過萬一要是朝堂上鬧了起來,那廝反咬一口的話,該當如何應對?”

蕭如海口中的那廝自然指的便是二皇子蕭如濤,別看蕭如海口中對蕭如濤很是不屑一顧的樣子,其實內心裏對蕭如濤的龐大勢力卻是頗為擔憂的,這麽個問題也正是蕭如海真正的顧忌之所在,這一條蕭無畏自是心中有數,早在來東宮前,蕭無畏便已有了成算,此時聽得蕭如海問起,自不會有何慌亂,這便自信滿滿地回答道:“太子哥哥過慮矣,真到了那時,八哥那頭斷不會放過這麽個扳倒政敵的機會,再說了,朝臣們也不都是無能之輩,又豈能容得那廝胡為,至不濟也有陛下在,何愁賊子不倒台。”

“哦?小六那頭九弟可有把握麽?”蕭如海還是不敢下定決心,皺著眉頭想了想,謹慎萬分地又問了一句。

“太子哥哥請放寬心,待得拿下馬鳴之後,臣弟即刻找八哥好生聊聊去,斷不會誤事的,這一條臣弟敢拿性命擔保。”蕭如海話音一落,蕭無畏即刻拍起了胸脯,大包大攬地回答道。

“這樣啊,唔……”蕭如海本就是個懦弱之輩,小事暴躁,大事則少決斷,明明蕭無畏都已作出了擔保,可他還是遲疑著不肯表態,除了是擔心打蛇不成反遭蛇咬之外,其實也不凡擔心蕭無畏設圈套讓自己去鑽。

“啊,太子哥哥,先前光顧著敘話,險些忘了正事。”蕭無畏自是清楚蕭如海內心裏的那些隱晦思緒,可也沒出言點破,而是突然一拍腦門,像是突然想起了甚要緊事一般自嘲地笑了笑,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個盒子,雙手捧著,遞給了蕭如海。

“九弟,這是……”蕭如海不明其意,也沒急著伸手去接,而是遲疑地問道。

“嘿嘿,哥哥且打開一看,便知根底。”蕭無畏賣了個關子。

“嘶,這,這,這……九弟,你這是何意?”蕭如海好奇地接過了盒子,伸手打開一看,見內裏厚厚的一疊全是大額銀票,登時便有些子慌了起來,拿盒子的手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幾下。

“太子哥哥好健忘,小弟不是說了麽,那商號如今有兩成是哥哥的,這銀票不就是紅利麽,至於契約麽,小弟也已著手在辦,這兩日便給哥哥送來。”蕭無畏聳了下肩頭,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回答道。

“好,好,好!”蕭如海如今缺銀子缺得厲害,這一見如此多的銀票全是自己的,登時便眉開眼笑了起來,一迭聲地叫著好,這才想起當初共同扳倒崔顥的約定,心花怒放之下,對蕭無畏的戒心自是就此不翼而飛了,激動地捧著盒子道:“九弟辦事,哥哥放心得很,好,事不宜遲,就明晚出擊,一舉拿下馬鳴!”

“太子哥哥英明!”蕭無畏緊趕著站了起來,奉承了一句。

“哦?哈哈哈……”蕭如海聞言,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來,笑音裏滿是誌得意滿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