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該不會是一個還未出場的人物吧?

顏樸有些擔憂地想道。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本小說的存在的意義就消失了。

在推理小說中,你可以瘋狂地布下伏筆,讓讀者猜不到最終的凶手。

但是最後的凶手,如果不能讓讀者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便算不上高明,甚至算不上優秀。

看到現在,顏樸對這個《羅傑疑案》的故事整體走向還是很滿意的,可以看得出作者做了非常詳細且完整的規劃。

每個人物之間的關係很複雜,他們都想隱瞞什麽,但又沒有隱瞞住。

故事來到了最後幾章,顏樸的眉頭逐漸擰成了一個川字,他還是沒有想到凶手是誰。

和書中的偵探波洛一樣,他所猜測且懷疑的凶手,都用充分的證據證明了自己的清白,除了隱瞞了一些真相以外,他們並沒有殺害羅傑。

所以.....到底是誰殺害了羅傑呢?

顏樸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讀著最後幾章,試圖將文中的每一個字都拆開分析。

“他逃不掉,”他(波洛)正色說,“他麵前隻有一條路——而這條路並不通往自由。”

“你真的相信凶手在今晚這群人之中?”我將信將疑。

“是的,我的朋友。”

“是哪一個?”

隨著“我”的話語落下,波洛開始對整個案件進行複盤:

消失的信。

奇怪的電話。

移動的凳子。

以及那個不見的錄音機。

最後,波洛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我們來概括一下—現在真相已經出來了。

一個與羅傑極為熟悉,知道他買了一台錄音機的人;一個懂得機械原理的人;一個有機會在弗拉到來之前偷走短劍的人;一個攜帶著足以裝下一個口述錄音機的容器——比如黑皮包的人;一個在案發後在管家報警時有機會在書房待上幾分鍾的人——”

看到這,顏樸直接站了起來!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電腦!

粗重的呼吸聲就像抽水泵一般,呼哧呼哧!

自己將整本書的所有人物全部猜測了一遍!

從養子、管家、女仆、好友甚至就連死去的弗拉,顏樸都猜過了!

可是隨著波洛最後的分析,凶手身份已經呼之欲出了。

這個讓顏樸費盡心思尋找的凶手,竟然就是——

“我!”

凶手就是當地的醫生謝潑德,也就是——

書中的“我”!

所以這部小說從一開始就告訴了讀者,凶手是誰!

整個小說直接是用凶手視角展開的,站在凶手的視角下,看著偵探波洛查案。

高!

實在是高!

顏樸不得不承認,這是一種全新的寫作手法。

作者不斷地在案件中加入各種各樣的人物,他們每個人身上都有著或大或小的嫌疑....

如此一來,讀者的視線全部被他們所吸引,分析、不斷地分析這些人物的行為和處境。

然而,真正的凶手,就是“我”!

也就是說,我顏樸這個推理部門的主編,被一個推理小說的作者給——

戲弄了?

甚至這個作者還是第一次寫推理小說。

玩了一輩子鷹,沒想到在今天卻被鳥啄傷了眼睛。

顏樸是既憤怒又羞愧。

全程被柏舟玩弄於鼓掌之中,甚至他還覺得人家寫的故事很一般。

一想起自己剛開始看前幾章時的輕視,顏樸就覺得羞愧難當。

小醜竟是我自己。

還有自己認認真真,逐字逐句分析人物,分析案件的樣子,顏樸現在回想起來,還真是搞笑。

從始至終,他都被柏舟牽著鼻子在走,他還樂此不疲地一個勁研究了半天。

最後由波洛揭開真相之後,顏樸發誓他這輩子都沒有這麽刺激過,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震驚!

他是真的有被震驚到!

除了震驚以外,就是羞憤。

羞於自己的小醜行為,憤怒於柏舟的玩弄。

對,就是玩弄。

這本書的作者全程都在玩弄著讀者,在智商上狠狠地將讀者**。

看完結局後的顏樸,還是有些不死心,他要帶著答案,回過頭再看一遍整個案件。

結果卻是:

在整部小說中,作者從來沒有刻意隱瞞任何線索,波洛所說出的每一個分析點,都有跡可循。

甚至有些地方直接在文字上暗示了出來。

就差將凶手的特征直接寫出來了。

“草!”

複盤之後的顏樸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破口大罵。

這種被作者狠狠羞辱的感覺,讓他實在不爽。

可是卻又無力反駁。

人家在書中就差直接寫明了,什麽線索都有,可是你就是猜不到凶手是誰。

而最終的凶手也不是在最後才出場的人物,甚至他在第一句話裏就出現了。

顏樸很憤怒,卻又發泄不出來。

這部小說的高明之處就在於製造了一個視野盲區,利用了讀者想當然的思想,讓他們興致勃勃地朝著早已準備好的大坑裏跳。

甚至向顏樸一樣,跳進去之後還覺得坑太小....

作者給了讀者破案的機會,讓讀者去和書中的偵探比拚破案的速度,所有的線索,所有的伏筆,全部在書中寫得清清楚楚,就看你能不能夠發現。

這一刻,顏樸終於明白為什麽市場上會叫柏舟為開山怪了。

這種敘述的手法,在整個藍星也是第一次出現。

直接顛覆了傳統的推理小說,用凶手的視角展開了案件。

沒有人會想到,也沒有人能想到。

但是又沒有人規定不能這樣寫。

在藍星的推理小說中,可從來沒有規定過,凶手不是能是“我”。

隻是讀者的下意識排除了“我”是凶手的這個可能。

“一切皆有可能,一切皆有可能啊!”

緩過神來的顏樸癱軟在辦公椅上,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

這是他平常對手下的編輯和投稿的作者,說得最多的一句話。

在推理小說中,一切皆有可能。

現在,這句話被狠狠地用在了自己身上。

柏舟用一種全新的方式打開了推理小說的新門,並生動地給他這個主編上了一課。

什麽叫做一切皆有可能?

書中的每一個人,除了偵探,都有可能是凶手!

這就叫一切皆有可能。

服了,徹底服了。

顏樸現在是徹底老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