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絕宴
——當掛在窗外枝頭上的枯葉終於搖搖晃晃、搖搖晃晃的落在地麵,這個亂七八糟的秋天,也終於能夠抬起顫顫巍巍的腿、邁向了冬季。
推開門,那冬日裏特有的、清冷中泛起暖煦觸感的陽光柔和的灑在麵龐上。少年眯起眼睛,那一雙透過鏡片望去宛如瀲灩湖光的金棕色瞳眸,因為終於再一次回複的好心情,而顯得更加澄澈了幾分。
又是一個……好天氣呢。
回過頭,少年忽視了在餐桌邊吵嚷著爭搶食物的小孩子們,向站起身對著自己露出溫柔微笑的母親眨了眨眼:
“那麽,奈奈媽媽,我這就上學去了——如果藍波膽敢再次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就請他品嚐一下碧洋琪傾注了全部愛意的甜點吧。”
——盡管還在全神貫注的和一平搶奪著盤子裏剩下的最後一塊奶酪,從腦海裏傳來的仿佛被什麽危險肉食生物盯上的糟糕預感,還是讓小牛怯怯的打了個寒顫。
“嗯?如果是綱君的建議的話。呐呐,秋假過去之後又請了好幾天的病假,不知道綱君會不會在學習上感到吃力呢?一定要和朋友們好好相處哦……”
在這樣親切細心的叮囑聲中,少年背起書包、俯下身將自己的二頭身家庭教師抱在了懷裏,維持著愉悅的心情,走出了家門——
他知道,不論是在什麽樣的天氣裏,在向右而去的那個路口之前,他都一定能碰見那兩個天天風雨無阻等待著他的朋友。
那兩個總是向他袒露出最真誠的一麵、願意托付後背、用生命來誓言羈絆的朋友。
“那麽,就是這樣——下課!”
匆匆響起的鈴聲還沒有完全消散,急切的問候聲已經環繞在了溫和微笑著的少年身邊。
“總算來上課了嗎?澤田同學。”
“啊啊,出什麽事情了嗎?秋假時的社團活動也好,前幾天臨時缺失的課程也好,都請的是病假呢……澤田君生病了嗎?嚴重嗎?”
“嗚……澤田同學你總算來上學了!我說,這幾天風紀委員長可是超——級可怕的啊!請務必救救我們!”
“澤田君……這、這個是我親手做的一份小甜餅,因為很擔心澤田君的身體……如果不嫌棄的話……”
“咦?啊哈哈~是家政課的作業吧?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我也能嚐嚐嗎?”
“喂喂!你們這些混蛋,都給我離十代、咳,給我離澤……綱吉君遠一點啊啊!小心我炸飛你們!”
——這種像是自己擁有的好東西不願與人分享的詭異即視感是怎麽回事?我不是你們兩個的私有物啊混蛋!
腦海裏匆匆忙忙的劃過這樣的思緒,卻因為曾經在宇宙聯邦軍裏總是發生在他身邊的類似行為,而沒有做太多的關注。
還有,獄寺君你那個就像是故意彰顯親密度一樣、突然改變的“綱吉君”是怎麽了?你是還沒有長大的小孩子嗎?——話說不就是個名字而已,我還沒有做出什麽反應呢,你在那邊自顧自的臉紅起來幹什麽啊?
一邊在腦海裏毫不客氣的吐著槽,少年一邊溫和的站起身來,拍了拍有意無意間擋在自己麵前的兩個朋友,從羞澀低下頭的女生手中,接過了被細心紮上粉藍色緞帶的紙袋。
“非常可愛的樣子呢。既然是早川同學的心意,我一定會用心品嚐的。”
這樣說著,少年彎起嘴角,展露出暖煦的笑意。
——周圍,立刻響起了一片諸如“嗚嗚好羨慕早川啊”“澤田同學回來真是太好了”“可惡的家夥竟然敢對早川出手”“你說什麽不過是嫉妒澤田君吧”……這樣的聲音。
“綱——吉——綱吉!”
就在這個時候,雜亂的教室裏突然響起了清脆的鳴叫。
嗯?
順著視線望去,少年在看見教室裏不知道什麽時候飛進來的一隻嫩黃色小鳥的同時,注意到所有的同學們,都下意識的渾身一顫。
怎麽了……?啊,對了,這隻鳥……
動作細微的挑了下眉梢,少年抬起手來,那隻毛茸茸很可愛的小鳥立刻乖順的停留在了棕發少年纖長的手指上。
不就是在黒曜的時候,盤旋在恭彌所處的地下室門前、用尖尖細細的嗓音唱著並盛校歌的那一隻嗎?
這樣想著,那隻小鳥突然撲騰著兩隻短短的小翅膀,開口叫道:
“綱吉,群聚——咬殺!咬殺!”
噗……
他大概知道是誰在呼喚他了。
“恭彌,今天媽媽有準備你喜歡的間八壽司,中午要不要……”
還沒有說出口的話語,在一隻閃爍著危險銀光的浮萍拐惡狠狠的擦過臉頰、深深嵌進牆壁裏去的時候,就被迫咽了回去。
……嘴角一抽的少年,一隻手還放在風紀委接待室的門把上,滿是無力的注視著對麵擺出攻擊姿勢、鳳眸裏閃現著冰冷戰意與憤怒的黑發好友,認真的考慮了一秒他到底要不要冒著再打一架的風險走進房間。
不管怎麽樣,還是先嚐試著溝通一下吧。
“……恭彌?”
——小心翼翼帶上門的少年用力把嵌進牆壁裏的武器拔了出來,回過頭帶著些許討好意味的這樣輕聲呼喚道。
麵容俊美的風紀委員長隻是冷冷的掃視了他一眼:
“哇哦,澤田綱吉——最近竟然敢群聚,似乎膽子變大了嗎。”
“……”
“是我的錯覺嗎?最近,群聚在你身邊的浮遊生物們,是不是變多了?”
“……”
“嗬。”
也不等額上掛滿了黑線的少年有所回答,並盛帝王帶著滿滿的嗜血意味一舔嘴角,壓低身子,衝上前就是一擊——
“啊呀!恭彌……!”
情急之中把手中還握著的另一根浮萍拐抵在身前的少年,有些擔憂的注視著麵前的好友:
“不是也才剛剛出院嗎?還是不要……哎呀,怎麽火氣更大了……”
一邊飛快的躲閃著,少年一邊斷斷續續的解釋著自己暫時還沒法用死氣之火和他對打、沒有受傷也不用擔心這樣的話。
“哼——那你告訴我,六道骸那個混蛋現在在哪裏?”
——狂風驟雨般的攻擊突然暫停了。
並盛的秩序冷冷注視著麵前一臉木然的少年。
“我之前去過黒曜了——沒有人在。六道骸,去了哪裏?”
額上掛著巨大汗珠的少年苦哈哈的笑著:
“恭、恭彌……這個,我也……”
“——哼。咬殺!!”
唔,總算回到家了……
“啊,痛痛——恭彌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麵啊。”
一邊輕聲吸著氣,少年一邊把手裏托著的紙袋放在桌邊,低頭看著正背對著他、愜意舔著牛奶的黑色幼貓,金棕色的眼底,慢慢的浮現出柔和的笑意。
“今天是請了那麽久的假之後第一天去上學,收到了同學的問候,還有一袋由可愛女生親手製作的小甜餅,非常愉悅……啊,聽說之前高燒沒退的時候,迪諾先生也曾經從意大利千裏迢迢的過來探望我,可惜還沒等我親自表達對他的感謝,迪諾先生就因為似乎是自己老同學的什麽事情,急匆匆的回意大利了……”
輕聲敘說著一天之中各種不起眼的小事,少年微笑著抬起頭,視線投向了在夕陽映襯下泛著暖意的庭院。
好像是有些踟躕的停頓了一會兒,他終於還是開口說道:
“之前還在發燒的時候,意識有些模糊,沒有準確的感受到……後來有好幾次想要說出口,又總是被亂七八糟的事情所打斷……”
鼻尖縈繞著甜甜的奶香。
“是……骸吧?”
靜默了一會,沒有什麽聲音回答他,少年卻仿佛舒了一口氣,稍有些緊繃的聲線也舒緩下來。
“這樣的話,那天我對Reborn說的話,你大概也聽到了……雖然最初的願望是那個樣子,但是欺騙和背叛卻是無法抹消的事實。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你才會原諒我,但是……你能留在我身邊,我非常高興……”
含著笑意,他低下頭來:
“那麽,至少在這裏,換一個名字如何?你,不該擁有‘骸’……那樣悲傷的名字。——喂!你在幹什麽啊?!”
原本泛著歉意和感傷情緒的金棕色眼睛,在看到眼前的場景時,驚訝的睜大了。
“六道骸!你真以為自己是隻貓嗎?!——喂,那個是女孩子誠摯的心意啊,你怎麽能把餅幹丟到魚缸裏去!話說你什麽時候爬到那邊去的……喂喂!!不準跑!就算有奈奈媽媽的庇護我也不會饒恕你!!”
純粹的愉悅,與暖暖的笑意。
如果這一刻,能夠停留的再久一點……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