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弈帶著呂青姝回到安遠侯府的時候,已經幾近子時。

因為宵禁的原因,也就無人見到有一女子深夜入了侯府。

站在台階上,望著那門匾上斑駁的“安遠侯府”四個大字。即便是戲子出身,呂青姝也不明白為何堂堂皇子的“家宅”卻是一座侯爵府。

而且府內下人似乎也沒有多少,叫門之後,隻有一四五十歲的管家來迎接,整個宅子冷清破敗得很。

白應台在十三坊的時候,就已經和他們分別。

隻剩範文軒苦著臉,叫了輛馬車,這才將呂青姝送到了安遠侯府。

不過能一睹“十七夏”的真容,這一路上範文軒的嘴巴就沒合攏過。

要不是有雲弈在,估計這小子早就撲到呂青姝的身上,行禽獸行徑了。

“殿下,您這手段我範二佩服。不過既然咱都以兄弟相稱了,以後能不能別光坑我一人?以後定為殿下馬首是瞻,效犬馬之力!”

“範二,你的確是個聰明人,我也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不過聰明有時候是件好事,有時候就不是。這幾天難道你還沒想明白,本皇子為什麽要針對你嗎?想為我效力不晚,但你不如今晚回去先想想我剛剛說的那幾句話。”

說罷,雲弈轉身拉著呂青姝入了侯爵府。

範文軒看著楊柳細腰的美人兒,雲弈說的話他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送走了範文軒,雲弈便對身後的管家說道:“福伯,給這位姑娘找一處幹淨的住處,讓她好生歇息。”

管家李福看著這位長相絕佳,可衣著倒有些勾欄樣式的女子,不由得眉頭一緊,卻也沒有多說什麽。

“是,殿下。”

“對了!”雲弈這時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從懷中掏出範文軒的一條小黃魚,隨手給了李福,“吃穿用度不要虧了人家,畢竟是本殿下帶回來的人。”

“是。”李福低頭雙手接過一根金條。

雲弈轉頭看著有些發蒙的呂青姝:“還跟著我幹嘛?去休息吧,明天還有大事要做。”

“大事?”

雲弈一笑,也不解釋,便轉身向著自己的書房去了。

侍衛東西、南北早就等候多時,作為雲弈的情報官,南北這幾日倒是忙得很。

“殿下。”

“殿下。”

雲弈一擺手,示意不用多禮。

“直接說吧,明早還要去國子寺聽學呢。”

兩名侍衛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南北開口道:“殿下,齊恒的事情已經查清楚了。齊恒的爺爺與齊貴妃的父親乃是堂兄弟,所以按理來說,的確要叫齊貴妃一聲姑姑。隻不過齊恒所在的齊家,和國舅爺所在的齊家,一個在江南,一個在京城。齊恒的父親乃是江南東道有名的商人,主營布匹與鹽運。”

“呦嗬,都是皇家的生意。”

“是的,這個齊恒也是三個月前來的京城,如今住在國舅爺的府上。”

“嗯,我聽說國舅爺膝下無子是吧?”

“是,隻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前些年嫁了榮國公長子,二女兒還待字閨中。”

“榮國公……這些皇親還真是盤根錯節。我的兒子娶了他家的女兒,將來我家的女兒也可以嫁到他家府上。”雲弈接連搖頭,“如此看來,一個小小的齊恒都要比我們有根基得多。”

東西這時偷偷給南北遞了個眼色,後者擠出個笑臉,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聽說您今晚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雲弈白了他們一眼:“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是!小的就是想,咱們偌大的宅子裏連個丫鬟都沒有,突然來了個陌生女子,這要是傳出什麽閑話來……”

“我雲弈還怕這些?別忘了當初咱們是怎麽去的安西都護府!”

“這倒是!可今時不同往日了啊,殿下。說句僭越的話,顧將軍一向待殿下不薄,也可以說安西是您唯一的退路,這些閑言碎語若是傳到顧將軍的耳朵裏……”

雲弈啪的一聲打翻了筆筒:“我雲弈何時有過退路!”

東西、南北瞬間低首,不敢再多說一句。

“不過你說得也對,咱們這麽大的宅子,裏裏外外全是帶把兒的爺們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進了佛寺。”

雲弈說著拿出那最後的一根金條扔給東西:“這樣,東西,明日你去買兩個丫鬟回來,留著照顧我今天帶回來的那位。”

東西拿著小黃魚兒麵露難色,南北便替他解釋道:“殿下,這京城不比安西,稍微年輕一些的丫鬟都要五六兩銀子,長相標致的要十幾兩,更別說那些高等丫鬟。”

“我靠,十幾兩,那倒不如搶了算了。這京城的物價這麽恐怖?我記得在安西的時候,隻需要幾百文。”

“殿下,那是常年戰亂的安西,幾百文,在京城連上了歲數的老媽子都買不到。”

“你們自己想辦法,要真是買回來幾個老媽子,你們倆就自己留著享用吧!”

“是……”南北扶額,心說真是不當家不知當家的苦。

“還有,東西去買丫鬟,南北你明天你跟著我。聽完學後,我要去那城南吳家醫館探探虛實。”

“吳家醫館?殿下您是受傷了嗎?”

“並沒有。”

於是,雲弈將今晚在瀟湘館所發生的一係列事情都說給了二人。

“所以殿下是想看看那呂青姝所說是否屬實?”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漂亮的女人可是最會騙人的。而且……”

南北一向便明白了雲弈的顧慮:“殿下,您是覺得那呂青姝還有事情瞞著您?”

“不錯,而且不知為何,我總有一種預感,可能真的十七夏已經不在了。”

“不在?您是說被人買走,還是……”南北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要是被人買走,瀟湘館又何必整出這一場鬧劇。”

“所以這個花魁很可能死得不正常,也許是見到或是聽到什麽不該她知道的事情……瀟湘館的老板才隻能出此下策。”

雲弈思忖了一會兒,“我記得範文軒說過,十七夏曾三天未接過客,也就是在這期間,錢三兒用了一手狸貓換太子。而昨晚瀟湘館三樓重新開放,但又減少了一半兒的席位,想必也是錢三爺故意要看看人們的反應。見無人識破,這才在今晚開盤贖身……鄭會長……玉兒奴?”

雲弈後脊骨一涼,看著東西,“你水性怎麽樣?”

東西一臉陌然。

“下水撈屍,能幹嗎?”

南北臉色一變:“您該不會是想說那十七夏……”

“哼!雁過留痕,風過留聲,諱莫如深,欲蓋彌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