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潘嶽一逃
原來趙王自從那一日,見識過那千萬芙蓉花竟不敵這一芙蓉麵,直道果然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如何不動心?然自那日離開後,對於司馬倫,石崇的邀信,潘嶽竟是百般推辭,再也不來。趙王心下焦急,方出此計謀。然畢竟潘嶽亦是盛名已久之人,居文壇之首,又文友甚多,恐怕引起天下文人不忿,遂不敢用強。隻每日遣幾個文人說客去遊說潘嶽,隻希望潘嶽能夠自己轉變心意,依順了他。然潘嶽口才甚好,滿腹才華,引經據典,七八名說客竟常常被他說得啞口無言,更有人羞愧而去。司馬倫無法,便另使錢銀尋訪能說會道之士每日輪流來遊說潘嶽。後來潘嶽見來人皆是無恥之徒,也不再與他們辯論,任他們如何不倦勸導總是不理。然雖聰明,也一時思不出脫身之計
卻說這日,用過晚飯,又有四五人進門,潘嶽不理他們,趁天色尚早自拿了書卷閱讀。幾人便各展口才,滔滔不絕,有一人卻立於一旁,一言不發,餘人說了半天,便有人問他,你怎麽不說?那人便道:“相思無了,平安無虞,這詩詞精妙,情意卻更深。”潘嶽一驚,原來,這正是他前日寄楊研信中所含深意。他寫楊研之信隻有瀚林雙棲,遊川比目八字,單從此詞上看是男子借瀚林雙棲鳥,遊川比目魚信誓以言心誌之意,然前一句無鳥,後一句無魚,確是暗含相思無了,平安無虞之意。當下便抬眼望去,麵前不正是樂廣是誰?一時心裏驚疑,隻道莫非他也做了司馬倫的說客來遊說自己?然樂廣隻是麵無表情,又道:“若是天下文人知道你被困這裏,自然會說你是非,道你長短,你已無法辯清自己清白,不若就從了趙王也罷?”潘嶽心思一轉,便明白其意,知道樂廣此番來是來打探自己情況,言天下文人,自是想聯係文人相救自己。隻因身旁有其他說客,門外有伺從,自然不能坦然相告,卻話裏有話。但潘嶽思之,聯絡文人一則遠水救不了近火,夜長夢多。二則文人均皆軟弱,除口誅筆伐,別無他法,恐難成事。當下便開口道:“當年嵇康一曲廣陵散,天下文人無不上門求教,嵇康隻因未遇知音,故此寧肯廣陵散絕世也不傳授於人,可見天下文人皆非知音。他們有何是非長短,我不必放在心上。”潘嶽此話卻也是另含深意,原來嵇康亦乃一隱世文人,尤長音律。因得罪鍾會被斬,雖嵇康被司馬昭斬於西市時潘嶽尚年幼,但也於當時情況聽聞一二,知當時有三千太學士齊赴刑場,為嵇康請命,願拜嵇康為師,求司馬昭赦他一命,然司馬昭毫不理會,嵇康仍是當場被斬。潘嶽說出嵇康,自然是說明文人不能相救自己之意。樂廣便道:“那你現在這樣總非長久之計。”這句話倒是句大白話,旁人聽了還以為他仍在相勸潘嶽,此時因天已黑,已有侍女掌燈上來。潘嶽便道:“今日已晚,月亮都已出來,明早再說。”樂廣略一思忖便明白,明早自然日出,日者為陽,乃讓他去尋羊祜之意。當下點一點頭不再言語。那幾個說客又輪流勸說幾句,便都去了。
樂廣甫出金穀園便直奔羊祜府第拜見羊祜,道司馬倫要害潘嶽,請羊公相救。羊祜一聽此事,帶了十幾名親隨便縱馬趕往金穀園,到了也不下馬,卻騎馬直入,直到崇綺樓裏石崇麵前方才翻身下馬,隻喝問一句:“潘嶽在哪?”
石崇懼他威嚴,竟自嚇得訥訥不敢出聲,羊祜便自率人往內府尋去。裏麵眾多姬妾均嚇得尖聲奔跑。然其中有一綠衫美貌小娘子卻反而跑出向他使了一個眼色,又點一點頭,再向前跑去。羊祜正愁這穀園甚大,恐怕尋不出人,見此自然會意,便大步隨她而行,那小娘子跑得不快不慢,正好讓他跟上,到了一處橋邊,小娘子自向一邊努一努嘴,自己卻順橋跑走了。羊祜會意,順著方向尋去,正尋著潘嶽,當下攜了潘嶽一同出園,石崇自是不敢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