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二陸求學

到得後來,竟連仗也不真打了,自從羊祜實行新政,開放邊關以後,雙方將士多有往來,俱都認得出對方樣貌,叫得出對方名字,亦或甚至一起行過獵,飲過酒,如何打得起來?羊祜更是下令,將士們打獵時若有獵物是東吳將士先打中致傷的,也均送回。晉軍行軍路過吳地,割了吳地稻穀,也以老百姓需要的相同價值絹布償之。故此,不但兩地將士同歡,連老百姓也漸漸安樂穩定起來。因羊祜德高望重,連吳中軍將百姓也同晉荊軍將百姓一樣,隻以羊公稱之。其時,‘公’是對官員之品德,清正廉潔,剛正不阿的最高尊稱。雙方軍中使者往來不斷。兩地關係,親熱至此,竟不是敵對,勝於親鄰。從此以後,兩國荊州邊線長期和平安定。

卻說這日,潘嶽於陸府中教習陸機陸雲,因潘嶽如今少來陸府,陸機陸雲兄弟倆有心去洛陽求學,詢問潘嶽意見,潘嶽便問為何要去洛陽。

陸機答道:“自古洛陽出才子,從來才子出洛陽,因此願去洛陽求學。”一邊說著,與他形影不離的名喚黃耳的一條獵狗搖著尾巴圍著他轉。他便俯身撓了撓狗脖。

潘嶽問陸抗意見,見陸抗也有此意,潘嶽自有其憂慮處,便道:“洛陽門第之風甚嚴,士衡兄弟雖出身名門,畢竟與西晉敵國,到了洛陽恐怕不如現在尊貴。”言下之意,現在陸機兄弟自是天之驕子,然孤身赴洛,必定多有受辱。

陸機陸雲均答,但求學問,不怕受辱。陸抗倒也不怕,他自己也是從小於軍中鍛煉,因此倒寧願兒子多受些曲折,且問潘嶽道:“世人戲言犬兒乃安仁第二,你看以犬兒之資,將來可及你一二?”

潘嶽正色道:“士衡天資聰穎,若再發奮刻苦,將來潘某不能及也。”也不再反對陸機兄弟倆去洛陽,當下便修呈張華薦書一封,交於陸機,言張華乃當世伯樂,以你兄弟之材必會得到悉心栽培教導,又另修一封書信於張載。道,但凡學問不懂處可持此書信尋此人請教。

陸抗自知張華,張載之大名,他本知洛陽才子燦若繁星,而潘嶽年紀甚輕,竟添為太康文學之首,總有懷疑之處,如今見潘嶽如此愛才,這些日子以來對不過一後輩學子傾囊相授,竟是毫無藏私之處。如今又以京中關係著力引薦,對晚學仕子之愛護,不嫌不忌。當下心中方才折服。想著,因最近身體虛弱,忍不住咳嗽起來,卻邊咳邊取出新寫折子交與潘嶽道:“你與我看看,可有錯漏之處?”

潘嶽看了,折中總列十七條,俱是改善國計之大策,有勿用小人,開國承家,連國之援等無不涉及周全,並無錯漏之處,可見陸抗之耗心費力。但潘嶽亦心知陸抗已多次上疏陳言,以匡不逮。惜均不為孫皓采用,當下微微一歎道:“陸牧連番上折,朝中當真半點消息也無?”

陸抗搖頭歎息,道:“有如石沉大海,竟不知我這些折子可曾有人看過?可惜我鞭長莫及。”當下又是一陣咳嗽。

潘嶽見陸抗咳嗽厲害,便建議曰羊祜近日亦有此症,與陸抗相似,正在服藥,何不問羊祜討藥來服?陸抗聽了便遣使者去晉荊羊祜府去尋。

潘嶽又道:“雖如此,折子總還是要呈的,一則乃陸牧一片赤忠丹心,一則如今兩國邊境安好,恐朝中小人流言對陸牧不利,吳主見你不時有折,關心國事,方不疑你。”

陸抗邊咳邊道:“我如今也唯有恪盡職守,慎保邊圉了。”

潘嶽也道:“如今唯有如此了,陸牧也需保養身體,當知有你在一日,晉軍必不敢來犯。”

陸抗卻笑了,道:“我卻有一疑問因一直於禮不合,故一直未敢問,如今,即當你是朋友,便不妨當麵問你一句”

潘嶽知陸抗竟連奏折也能交與已觀閱,自是深信自己不疑,當下便道一請字

陸抗問道:“你此番多有辛苦,究竟是在幫他西晉,還是在助我東吳?”

其實,若問潘嶽此話,竟連潘嶽自己都不知道,他如今自是不問對錯,隻求本心,心裏怎麽想,便怎麽去做。當下便回道:“草民乃布衣,何來幫助而言?俱是羊公,陸牧高瞻遠矚,潘某不過從中以供驅駛矣。”一言至此,潘嶽心知陸抗既當自己是朋友,也無須一味虛言,便又道:“不滿陸牧,竟連在下也不知道,其實在下如今不過想求一功名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