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章 願 夜兒一生 喜樂平安
去到唐媚兒說的冰下宮殿,白夜見到了這世上最浩瀚的財富,都不能用震撼來形容。
還有那一排排所謂的龍脈。龍脈者,就是像極了龍頭模樣的東西,不知道用什麽建造的,材質看上去相當特別。白夜不相信這些迷信,可是當她看到每個龍頭上都顯示著現在所有國家的朝代以及皇族資料時還是驚詫的。
又想,這也許是花月滄邪自己刻上去的,畢竟,他對於很多事都知道。可當她隨意摸了摸一個龍頭那上麵光一閃又自動顯示出更多前朝後代的信息時白夜是徹徹底底被震住了。
——夜兒哭得很傷心,她說,她不要花未央死。我想,我當真見不得夜兒傷心的。花未央我救不了,可夜兒不想他死,我就不會讓他死……
隻是,要她喜樂平安就好了麽。
夜兒,首先娘說聲對不起,在你昏睡的日子裏,我找到了好些東西,也都看了,包括這些河燈和這本隨筆記錄。我想,有一天你總得要來這裏看他,索性把這些東西從他寢宮拿到了這裏,想來也許你會發現的。
——夜兒問我,我是她什麽人,為什麽對她那麽好。我不想她過得複雜,於是讓她喚我哥哥。她不叫,還奚落了我一番。奇怪的是,我心底很是高興。
對人人搶奪的這些金銀財寶也好,龍脈也罷,白夜不感興趣。她知道,花月滄邪也是不感興趣的,隻是不知道為何這些東西會出現在這裏。
雖然她不了解這個時空的曆史,可是剛剛這些字是突然一排排顯現上去的,而不是被人率先刻上去的。
那醉人的惑紫眼眸輕闔著,形狀極為好看的唇顏色又淡了一些,那長及腳裸的銀發安安靜靜的被凝固了,再也不會被風撩起飛揚。
正因為如此才要看,看完了,徹徹底底放肆自己的情緒一回,或許就好轉很多了。
他們那個島國擁有世上最浩瀚的財富,被稱為這片大陸上最富饒的神秘之地。不知何時,財富的事傳了出去。那個時侯好多國家的人聯合起來尋找這個擁有最多財富的國家。
等到合上本子,白夜才發現自己靠著冰山的身子幾乎凍得僵硬了。
不知道,滄邪冷不冷。
這字體她依舊熟悉,是花月滄邪的……
——夜兒出生了,和曾經的她一樣,都是皺皺巴巴的樣子。
這地方美得若浮華的夢,不真實了那絕美的定義。而冰中長眠的銀發男子一如潔白之中的紫色睡蓮,又恍惚了誰的憐惜。
有個答案呼之欲出,隻是她不去想。她不是二十年前的花月夜,她的心也不是花月夜那顆完整的心,她不能想,想了,就是褻瀆……
果然,盡管滄邪一族可以掌控所有國家的龍脈,卻唯獨自己的國家沒有,亦是無法預料推測。而滄邪他那麽真切的存在過,曆史的記錄裏卻沒有關於他的隻言片語……
淡淡的縈繞的香氣,已經有些模糊難測。
白夜是鼓起很大勇氣才決定去看花月滄邪的。在那花樹盡頭,有林立的無數冰山。那裏的氣溫比花月教任何一處都要寒冷上千萬倍。縱然是習慣了花月教寒冷的白夜也是老遠就有些發抖起來。
晶瑩剔透的巨大冰山之中,映出紫色的霓虹,於陽光下反射在四周的那些冰山上,卻又在折射間,將那光線吸入身體,瀲灩出引人墮落的純淨深淵。
南國的豔陽,北國的冰雪,聽來皆美,實際卻是那樣的酷烈。就如此地這寒徹刺骨的冰雪。
可,這樣一個人,是什麽信念讓他覺得生活才會有期盼,才會不寂寞……
——好幾年了,夜兒還是沒記起我。她每年的生日我也隻是在她睡著了時出現。我想,她的童年不應該和我呆在那寒涼的雪山之上,而是在這裏,即便這不算是溫暖的家。
斷斷續續的記錄,漂亮恣肆的字。白夜看了好久,卻並沒有像唐媚兒預想的那樣哭。
——兩歲,夜兒尿濕了床單被我遇見,她很生氣。我給她畫了蝴蝶。她依舊沒有記起我。
白夜在這亮晃晃的金山銀山之中慢吞吞的轉悠,隨意打量著。最後目光停留在所有龍脈後的那一個小小平台上。平台上有一個木盒子,很簡單的木盒子。
這個想法不能深究,越是往深處想越是澀然。
花月滄邪之所以得到是在這島國的人還沒被屠殺之前,他三歲那一年,他父皇自縊之前,把鑰匙給了他。
搖曳在紅塵中,醉了這漫山的荒涼。
——我用父皇留下的一種連曾經的師父都沒發現的手法封住了她任督二脈,一如二十多年前一樣,這樣,她雖能練武,卻隻變成了普通人的資質。她的體質和我一樣,天生根骨奇佳,可練武太深並不是一件好事。我太了解武功的最高境界是什麽。基本,天下所有的武功都不能免俗。強極必傷。她得意洋洋的在我麵前宣布,說她有一天穴道衝開了一定會打敗我。我自然不會告訴她封住她穴道內力隻是最基本的,即便她衝開了也不可能打敗我。不過,若是她想,我必定也會敗的。
一張紙掉落下來,白夜拾起。上麵寫著:
出了這冰下宮殿,白夜靠在血魅櫻樹上,久久的凝視著幹淨清澈的蒼穹,明明還在飄雪,可依舊那麽明亮透徹。
雪花溫柔的一片片落下來,白夜安靜的看著那林立晶瑩的冰山之中那安然睡著的銀發男子。
得之,那是我們的幸運。
這裏的金銀就是那島國的寶藏。那些殺死全島人民的人沒有想到所謂寶藏居然不在這個島上,而是在其它地方,空手而歸。
一紅,一白,一紫。
——夜兒問我,問我喜歡什麽,有什麽願望。我說沒有。其實,我有一個願望,唯一的一個願望。那就是,隻要她一生喜樂平安就好……
頓了一下,才打開那本子。
那白色的蓮花白夜幾乎沒有力氣拿起了。想必,那個時候滄邪就在不遠處看著她和一大群人開開心心的放河燈吧……這白色蓮花河燈,應該是花未央那一盞。
——夜兒回來怯怯的看著我,傻夜兒,你不知道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真生你氣的。
——夜兒成親了。
她忍著寒冷又走近了幾步,第一次覺得天山的寒氣凍得她幾乎有些承受不住。
夜兒,我知道你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可我一直把你當我最愛的女兒。有些事總有一天要麵對,就像麵對花月滄邪的死亡。你會認清這個現實,他是真的離開了。或者像是你對花未央的感情,風風雨雨過後到底會是怎樣的結果,有一天你都會想明白的。
這種現象甚至讓白夜想到了鬼神之說,這簡直就是科學沒有辦法解釋的。
緩緩抬起頭,白夜看著那巨大冰山中銀發男子,吃力的笑了笑,喃喃道,“滄邪,這裏太冷了。”話雖如此說,卻用手開始在冰山腳下的雪地裏掏起來。
就像唐媚兒所說,白夜覺得自己應該懂得珍惜。可是,唐媚兒沒說,一個靈魂怎麽可以生出兩段異樣的情愫?
頓了一下,白夜捧起那紫色的蓮花:
好半晌才冷靜下來,兀自好笑,有什麽吃驚的呢,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不就夠古怪了麽。
他整個人都是紅塵俗事之所未及,高山雲墨中,寵辱不驚,簡約,姝意。
白夜側頭看她,驀然一笑,“天絕,你們先吃吧,我想去看看滄邪。”
踉蹌幾步,撲通一聲軟到在冰山腳下。
天絕想說什麽,哽咽在了喉嚨裏,又沒說出來,隻是點了點頭。
“主子,吃午飯了。”天絕緩緩行來,喚道。
我一直認為,任何讓人傷心或者痛苦的事,逃避無任何意義。難受了,哭過了,然後依舊要笑著燦爛的走下去。我是希望你看到這些東西的,或許看的時候你會難受,你會傷心。
凍麻木了,白夜索性靠著冰山。
南風邵邵自邵伯。——夜兒一歲了。我知道現在的她身體裏隻有一魂一魄,看著她呆呆的樣子依舊心生歡喜。我給她畫了蝴蝶,小家夥拉著我的頭發流口水,不讓我走。
願她一生喜樂平安……這就是滄邪唯一的願望麽。隻要她喜樂平安就好了麽。
看完了,白夜甜甜的笑了一下,她真的有一個很好的娘親。把唐媚兒留下的這張紙折疊好,珍惜的放進懷裏。再度拿起那紫色娟麵的小本子,輕輕打開。
夜兒,逍遙穀永遠是你的家。
信是花月滄邪在很久前留給有朝一日如果會進入這地方的白夜的。
那意思不言而喻,就是隻要白夜願意,她可以統一整片大陸。
——八歲。夜兒生病了,我很生氣,直接讓人把她帶回了花月教。她忘了我,可依舊不怕我。深更半夜總是抱著枕頭出現在我的寢宮門口,堅持了三天,我默許她上來和我一起睡。
這世間鬥轉星移,若要遇見一個想執手到老的人,談何容易?人心若是湖泊,投入一粒石子便會起漣漪,又怎會生那麽多的悲歡離合?當一切塵埃落定,誰又能與誰一起,看這世間的風起雲湧,朝花夕拾?
結果就是這個島國所有的人都被殺死了。
——一歲半。一看到小小的她一個人坐在院子裏不哭也不鬧,玩得不亦樂乎,我就感覺到夜兒回來了。她看見我第一眼,亮晶晶的眼睛直愣愣的盯著,我笑著給她擦了口水。她又呆了,回過神時又變成了小孩子天真無邪的模樣。我想,她和二十年前師父帶回來時一模一樣,小孩子卻有著奇怪的舉動。不過……我的夜兒把我忘了……
捧起那紅蓮河燈,看著燈內壁上的字:願未央身體健康,願滄邪一生充滿樂趣。
原來,花月滄邪出生在一個非常神秘的島國,幾乎沒有人能走進那個地方。他們一族也是非常神秘的所在。而他們一族的任務就是掌管並守護這片大陸上所有國家的龍脈。不知道原因,這是從很久之前就傳下來的。
當掏了差不多大小一個洞時,白夜的手指已經通紅且僵硬麻痹得毫無知覺了。機械性的把那本子擱在雪洞裏,捧起一旁的白雪輕輕撒下去逐漸覆蓋住那精致的小本子。
那兩個字很是好看恣肆——夜兒。
伸了伸手又縮了回來,卻在看見蓮花之下的一個紫色底麵,淺粉白櫻花印染的小本子時又伸了下去。
白夜恍惚著隨意移動著視線,以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突然被一塊冰麵上映出的紅色蓮花影子吸引。紅色蓮花?這地方怎麽會有紅蓮?
——願,夜兒一生,喜樂平安。
經流年,歲月在紅河中悵然若失,這雪山之巔,他卻永遠會在這裏,一個人安靜的睡在冰裏……
她覺得花月滄邪這個人才是真正的不在乎名利,不在乎所有世人在乎的一切東西。他完全可以殺了所有國家曾經殺了他子民的那些人,可他沒有,仇恨他不在乎。他可以統一整個大陸,他也沒有,權勢地位他也不在乎。
信中,花月滄邪告訴白夜,這些所謂的龍脈是可以改變那些國家的命數的。
她去一遍遍找那些龍脈,看看有沒有那個島國的記錄,她想看看花月滄邪的過往,可,什麽都沒有……
——在她十六歲那天,我在雪地裏望著來路等了她一天一夜。突然醒悟,夜兒還是夜兒,可又不是以前的夜兒了,她現在過的是完全不同的人生。夜兒,徹徹底底忘了我……
白夜收了信,心裏說不出的感覺。她腦海裏都是信中的最後一句話,花月滄邪說,夜兒,往往能掌握別人命數的人都掌握不了自己的,也掌握不了自己在乎的。
滄邪對她,又是為何如此執著……
這字不算好看,白夜卻很熟悉。這是在北齊的時候,當初打敗了天國,他們一行人去放河燈,這燈就是她親自放在那滿載著希望的長河裏的。
……
因為在意,所以傷心。可是,夜兒,娘親想要告訴你,即便是傷心那樣的事,我們也要懂得珍惜。珍惜那些所有給我們帶來這種感覺的人。不管離開的,還是活著在身邊的,不論他們出於什麽目的讓你傷心了,任何一份感情,無論什麽感情,我們都要珍惜。
這屋子裏當真沒有任何機關,白夜拿起木盒子沒有任何影響。木盒子沒有上鎖,白夜很輕易就打開了。盒子裏有一封信,當白夜看到那信封上的名字時,幾乎是顫抖著迫不及待的打開。
白夜揚了揚頭,眼睛有點難受。她並不想花月滄邪看見自己哭。以前老是撒嬌老是哭,現在她不想讓他不放心。等到確定不會有什麽東西從眼睛裏流下來了,白夜又才看向冰中的花月滄邪。
往影子的反麵一步步走近,白夜在冰山腳下一個雪花飄不進的狹凹之中看到三盞蓮花模樣的河燈。
想了想,白夜過去拿起木盒子。
人啊,往往都是在矛盾的怪異中尋求難能可貴的平衡。可是,有些事是沒有平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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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大結局,剩下的晚些時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