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男人是有一副無害純良的外表,卻總是勾引你往他的軌道上靠攏,任他擺布,顯然,梁閔就是這樣的人,他正在一步步的誘騙喬言和他越發親近。

倒不是他吃定喬言肯定會上當,隻是他看出了這個女人並不是無懈可擊的完美,他直覺的發現她有自己的弱點,還是很大的弱點,而這點到底是什麽,他正在尋找中。

等到喬言跟著他爬上三樓的時候,才想起一個嚴峻的問題,小印子沒有跟在身邊,她就那麽不動頭腦的跟著人家上了樓?還要了一個房間……

她咽了口唾沫,看著眼前無限放大的俊顏,腰就軟塌塌的往後一躲,靠在過道的樓梯上,驚惶無措的看著梁閔。

然而那男人卻神態自如的一點點欺近,緩緩抬手,若有若無的從她的臉頰擦過,擦去一點雪花融化後的水滴……

“兩位公子請裏頭請,奴家恭候二位多時了。”一道柔媚已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卻是頓了一頓,大概也是看見了梁閔剛才的小動作,有些驚訝。

梁閔不以為意的繼續拉起喬言的手,“這是鳳凰閣的當家花旦綠木,歌舞特別工整,難得的是還有著一手好管弦。聽卿一曲,千金難求啊。”

綠木看起來對梁閔的話十分滿足,隻差沒一個身子貼上去,香吻以對。看得喬言好不肉麻,慌忙後退一步,卻被梁閔抓得更牢。

似乎是覺得戲弄夠了,梁閔好心的在她耳邊輕道:“就是來聽個小曲兒,你慌什麽。”

喬言幹笑了兩聲,這場景,誰會以為隻是聽小曲兒那麽簡單的?也怨不得她胡思亂想吧。

綠木引著他倆一路往左,是天字號的第一間雅間,有侍女環立左右,幫他們除去身上的外敞,打了熱水來伺候他們暖手洗淨,立馬又有人上來新鮮蔬果,糕點美食,擺了一桌。

梁閔拉著喬言坐下,到了杯熱茶給她。看得綠木好生嫉妒。

她叫了個侍女吩咐幾聲,隨後,便有人送來琵琶,長笛等物,又跟來幾個不同裝束的女子,有捧琴的,執鼓的,看來是專門給她伴奏器樂的樂女。

一聲嗚咽似的長鳴忽然而起,入耳之下居然就吸引了喬言的注意,她執著茶盞回頭看她,微微皺眉,這吹笛的手法和用氣的法門,怎麽聽,怎麽看都讓她覺得熟悉。

一曲輕笛吹得嗚咽低回,哀傳久絕,聞者好不傷心。吹奏完畢,綠木得意洋洋的看了聽傻了的喬言一眼,似乎是在炫耀。

喬言收到她的挑釁,一笑,轉回身去,對上梁閔直勾勾看著自己的目光,心裏一動,“淩逸不看美人,看我作甚。”

梁閔溫潤一笑,“墨雲自去看美人,將我晾在一邊,好沒道理。”

這話說得……喬言偷眼瞧,果然,綠木的臉色又青了幾分。

好沒來由的讓一個青樓女子同自己爭風吃醋似的,喬言動了動嘴,沒說話。梁閔垂目撚起一顆果子遞給她,“剛才一曲,覺得怎麽樣?”

喬言接過,又重新放回盤子裏,抬眼看他:“雖哀卻弄,整首曲子都是在賣弄嫻熟的演奏手法和指尖技法,未有幾絲真情在裏麵。”

看了那綠了臉的綠木姑娘一眼,輕聲道:“倒是有幾分酸氣在裏麵。”

梁閔愣了一下,哈哈笑了起來,直到眼淚都溢了出來,一邊自己擦去,一邊說著:“名動京城的綠木姑娘的雅樂,有人千金也未得能聽上片刻,你卻好批了一頓,叫綠木的恩客們聽了,怕是要追你到天涯海角也要給佳人出氣。”

喬言嘿嘿一笑,“佳人最大的恩客就在這兒,我怕什麽。”

綠木是見慣了風月場上的人,她一看這陣仗就知道眼前這個斯文秀氣的女子和吳公子的關係非比尋常,吳公子的真實身份她和心娘都是知道的,敢和他這麽答話的人,身份也自不必說了。

定是顯赫非凡!她想著,不覺就柔和了臉孔,鶯聲燕語的萬福道:“小女子眼拙見識短淺,先前多有得罪,萬望墨雲公子見諒則個。”

喬言微微一笑,暗暗讚歎好個剔透玲瓏的女人,不僅見機行事的快,說話也是得體婉轉,有錯必改,心裏對她也不敢小覷。

另外,喬言實在琢磨不明白,梁閔拉她來這裏到底是為了哪一樁?

她自胡思亂想,綠木那裏又陪著梁閔喝了幾杯酒,一招手,管弦樂女們紛紛開始彈奏,吹拉,一時間仙樂渺渺,群娥舞起,繚亂秀美。

梁閔一杯接一杯的喝著,忽而開口:“墨雲對慕容家的事上心的很呐,少見少見。”

喬言心裏一動,暗道,這才開始真正的盤道。

她亦放下酒杯,“雲淡風輕的六王爺也很上心,才是叫墨雲驚訝。”

梁閔狹長的眉眼閃過笑意,這女子即使是在飲了酒之後也是談吐滴水不漏,不由笑道:“從前有個人,他的牙不好,吃不動什麽大塊的東西,他的家臣勸他說吃些煮爛的東西,比較易嚼,他卻不同意,隻讓人將大塊的肉食全部切碎,細細品味。”

梁閔說完,寓意深刻的看著喬言,不再說話。喬言何等聰明,他一說,喬言就會了七八分意,隻有一點出乎她的意料。

“我有點好奇,這麽說來,那個人也對盤子裏的食物食指大動,誌在必得麽?”喬言將心裏的疑問問出,繼而看著他欺世的俊朗容顏,帶著點惋惜,“我以為那個人是逍遙恣意的謫仙,從不理會世間俗事。”

“就是仙人也有他們自己的不得已,也有他們的苦衷。”梁閔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讓喬言心有戚戚。

人活在世,不管是多麽的高不可攀,也難以擺脫命運和欲念的左右,到頭來還是要和自己的命周旋。

與天爭鬥,與自己爭鬥,一邊苦不堪言,一邊樂此不疲。

喬言端起麵前的酒杯,釋然一笑,“既然故事裏的人牙不好用,想自己獨吞那麽大的一塊也是難事,自己不行,自然就不能怨得別人來搶,搶的走是別人的本事,想一點好處也不讓人撈到的話……”她頓了一下,眼眸略轉,看著他,笑:“那就隻能讓滿嘴的牙變得鋒利,吃骨頭不吐渣,也就沒人能搶的過他了。”

梁閔眯起眼睛,想不到她居然說得如此直白,似是回答了他的問題,又像是沒有。

樓下忽然傳來吵嚷聲,攪亂了兩人的對話,樂女們紛紛停了下來,不明所以的開門往樓下去打探。

門一開,連同外麵的聲音一起傳了進來,隱約有人提到了綠木的名字,還有些人叫好的聲音。

綠木美豔的臉上蒙了一層霜,不悅道:“又是她來尋我的晦氣。”

梁閔搖著折扇,看來是打算看好戲了。

隻見門房一開,心娘探身進來,不好意思的賠笑,“來了個姑娘要和綠木比試舞藝,那個……吳公子,您看……”

“哦?還有人來和綠木挑刺兒?有意思,墨雲,不如我們也去湊個熱鬧?你看如何?”梁閔一收扇子,問。

你都說了,我還能說不麽,喬言心裏想著,嘴上答應,隨他一起起身,她也有些納悶到底是哪個女子竟要想挑戰京城第一的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