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簡單單一個字, 打遊戲時她也會說的語氣詞,由林現低沉的嗓子說出,就像星星掉入了她的手中, 帶著灼人的燙度,卻仍不染纖塵。

她羞澀地垂著腦袋跟在林現身後, 看著他進了辦公室, 視線若有似無地纏繞著她,那雙清冷淺淡的綠眸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暖色,和高中時代的他有些相似, 隻是更加真實。

蘇甜扭扭捏捏回到蘇以誠的病房, 想,那時的林現也許並不是完全的偽裝,而本就是他性格中的一部分?

如果有足夠的陽光和愛,林現也一定會是那般好的人吧……

蘇以誠不在,枕頭和被子都亂糟糟的, 她擼起袖子收拾滿床淩亂, 意外在枕頭下麵發現了一個裝著各種品牌香煙的盒子。

心裏咯噔了。

爸爸又偷偷去打牌了!

他還在恢複階段,馬上就要出院了, 怎麽能在這麽關鍵的時間點玩牌?

真是越活越老小孩了。

蘇甜沉著小臉“沒收”了這盒煙, 氣衝衝去了付叔叔的病房,果然,一群老頭圍著付叔叔的病床, 她爸, 尊敬的蘇以誠先生, 正在攬起這一輪的戰利品。

“爸!”

蘇以誠抖了抖, 趕忙把煙都裝進兜裏, 幹巴巴道:“閨女, 今天周六休息,你咋來了?”

所有老頭都知道蘇甜是這個醫院的大夫,紛紛嚇到散開,蘇甜陰沉走到蘇以誠麵前,將手搭上他的腕間,測算他的心跳波動。

……快得仿佛在打雷。

付叔叔為夥伴打圓場,“哎呀,甜甜,我們就是玩玩,不贏房子不贏地的,找找樂子,你沒必要那麽緊張……”

“付叔叔!”蘇甜板著嫩生生的臉,“我爸倒還好,要出院了,您的病什麽情況您不知道?長在動脈上的腫瘤,下周就要開刀,您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您的一雙孫子孫女考慮!”

付叔叔悻悻,摸著鼻子不說話了。

在醫院,不管進來前是多大的老板,進來後都對醫生產生天然的信仰。

而私下裏多麽溫軟的女孩,一旦代入醫生的身份,也會變得冷靜。

蘇甜帶著蘇以誠回到房間,把他兜裏的煙全掏了出來,二話不說就給他上了儀器,看到上麵全麵飄紅的數據,她一臉恨其不爭,“吸氧!”

老老實實插上吸氧管,蘇以誠反而笑了,“你別說,還真有點醫生的模樣了,長大了啊……”

蘇甜卻擰著眉毛坐在一邊,仔細查看他的術後資料,“奇怪……”

手術大獲成功,按道理說狀態不應該這麽差的。

她的專業偏向急救,對所有病症都有所了解,父親的病情卻很古怪。

“以後不許打牌了。”

蘇以誠不吭聲,蘇甜急眼,“爸,你聽到了沒有!”

老人家尷尬笑笑,“那不是你付叔叔想玩嘛,他不想有遺憾。”

付叔叔也是林現的病人,下周林現就會給他做手術了,但身為醫生,蘇甜很清楚,醫生是人,不是神,無法拯救每一條生命,他們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付叔叔的腫瘤位置很不好,兼有嚴重的心髒問題,這次的手術成功率極低,原本應當送到以腫瘤聞名的中日醫院去的,但恰好林現在國外攻克的就是心周腫瘤的課題,這才被收了進來。

“你要是為了付叔叔好,就別再跟他打牌了。”

蘇甜抱著一遝厚厚的檢查報告走到林現的辦公室門口,想要敲門找他,又擔心打擾他的午休,猶豫著要不要晚上再問他。

“進來。”

林現清潤的聲音從裏麵傳來。

蘇甜推門進去,林現還閉著眼睛,金絲鏡框疊在上衣的口袋中,睫毛長而濃密,卻是淺淺的銀。

他靠在人體工學椅上休息,疲憊地揉了揉鼻梁,緩緩睜開雙目。

不管多少次看到這雙眼睛,蘇甜都會產生第一次和他目光相撞的悸動。

如同被白蟒的尾尖溫柔曖昧觸碰著,卷起的心髒隨著他的目色深淺而掀起瀾漪。

她從林現的美貌中回神,規規矩矩坐在他桌前,掛上片子,越看越奇怪,“我怎麽覺得這裏還有點陰影?”

林現沒有看片子,在瞧她,蘇甜臉熱,推了推他,“你好好看……”

林現輕笑一聲,在桌下捉住了她的另一隻手,這裏是監控的死角,表麵上他們隻是正常的同事在聊病人,但實際上,他的指腹已經越過了她放在腿上的手腕,不輕不重地摸索著,還想去往更遠的地方。

隔著褲子蘇甜都能感受到他攀高的體溫,這是他情緒被調動的表現。

“這不是積液……”積液的顏色更淺,蘇甜頭皮發麻地說。

林現一切如常,就像在四處點火的人不是他,隻雙眼沉著點濃,“現有的材料隻能做到這樣,不排除腫瘤擴散的可能性。”

“那怎麽辦?”

“怎麽辦……”林現忽然前傾,將臉貼近她的耳垂,笑著看向掛在牆角上的監控器,張嘴咬住,“求求我,嗯?”

蘇甜鬱悶地踢了他一腳,“你正經點,我爸的事兒,你不能開玩笑。”

林現目光閃了閃,淡淡垂下眼簾,又拉開了一點距離。

蘇甜悵然若失,仿佛錯過一個億的美貌暴擊,看著沉默的林現,問:“你有辦法?”

那麽大一片的惡性腫瘤,再加上脆弱到醫生都要小心翼翼的心髒,治愈後複發也是正常的,她不該這樣,但這是她的爸爸啊……

她沒辦法不在意。

林現摘下片子,看著那一處模糊的陰影,放進了抽屜裏,“現在沒有。”

蘇甜不禁失望,林現起身,走向門外,“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了,她總覺得護士看她的眼神很曖昧,就好像她們已經看穿了她和林現剛剛確認的那層關係。

她悶著腦袋走到樓梯間,看到地上的煙頭,瞪大了眼,“有人抽煙?!”

天啊,這一層不是心髒病就是惡性腫瘤患者,吸煙是絕對禁止的!

這品牌好像還是她爸煙盒裏有的……

該不會是爸爸吧?

蘇甜一口氣沒喘上來,“我回去問問我爸。”

“寶寶。”

門開了一條縫,蘇甜瞬間僵硬,強行壓製住從心尖發起的顫栗,呆呆地看著冷白光線下的林現。

他長得好看,是所有人都無法忽略的神顏,眉宇清雋而疏朗,常年覆蓋著一層令人難以辨別的憂鬱,眼是透脆的星,顏色稀世珍有的淺綠色。

帥哥常有,帥得特別又有味道的男人卻不常有。

蘇甜被他的眼神蠱惑,慢慢挪了回去。

她沒話找話,“你早就知道他們抽煙了?”

“嗯。”

“那你怎麽不管。”

林現含著一抹笑,彎下了身,直直看入她的眼底,鼻息灼熱得可怕,“蘇大夫,今天你不當值,可以不聊工作,專心看看你的男朋友嗎?”

男朋友。

蘇甜鼓起臉頰,露出小貓偷吃到美味的表情,半天才蹦出一個字:“噢。”

她才發現他現在沒帶眼鏡,所以目下的那部分皮膚的微紅也無處可躲地映入了她的眼裏。

林現臉紅了。

那麽蒼白的膚色卻起了紅,更想讓人欺負他了。

她動了動手指,大著膽子解開他的一顆扣子。

作惡的兩隻手突然被包入一隻燙著的掌中,蘇甜想要抽回來,已經來不及了。

唇片已經似觸未觸地粘在一起,林現模糊著聲線,渡給她一口氣,“想看哪裏?”

按著她的手壓向心口,堅硬的胸肌蓬勃待發,“這裏?”

又顫抖著移到衣縫間的腰帶金屬扣下,“還是這裏?”

啪嗒,什麽東西被打開了,釋放出了被勒得很痛的怪物。

蘇甜真真切切感受到他的迫不及待,燙到無法完全掌握。

沙啞而焦急的呼吸不斷遞進她的肺裏,像是壓抑著音量,又像是秉持已久、再也無法克製的放縱的、長長的呼氣聲。

蘇甜暈喘了。

等林現把鮮活的空氣還給她的時候,她軟軟地靠在牆上,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林現正用一塊濕巾溫柔地為她擦去他的東西。

他不知什麽時候戴回了眼睛,一派冷靜矜持的出塵氣質,嘴角的弧線十分含蓄,聽他的音色,也知道他剛才獲得了多少愉悅感。

“謝謝女朋友。”他低下眉眼,笑容幹淨純粹,“不過,你的老公要回去上班了。”

蘇甜恍然回神,已經一點半了嗎?

一個小時的時間,已經這麽不值錢了嗎……快得像是一睜眼一閉眼。

掌心熱辣辣的疼,她打鐵的過程可見多麽艱辛。

她沒臉去見老爹,幹脆溜回蘇家補覺,臨睡前她還想著蘇以誠,把他的檢查資料發送給大學時期的教授,希望能得到一個學術上的答案。

可惜最重要的那張在林現那裏。

她想了想,又拿起了手機,給林現打了個電話。

無人接聽。

他可能在做手術,或者在接診,總之一定在忙碌。

蘇甜隻好發短信讓他拍照片過來。

不過短信發照片始終不方便,她就依著記憶在添加微信好友的框框裏輸入林現以前的微信號,沒想到直接搜出了好友。

她傻眼了,她的微信可是在倫敦留學時才開始用的,從未加過林現。

林現也不像是會隨意讓別人獲得聯係方式的性格。

隻有一種情況,林現曾經加過她這個號。

但這怎麽可能?

她那時回避著林現的一切。

作者有話說: